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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嗦地说:“你做了什么梦?怎么你从来也不说?”
棣看着我,眼神哀伤痛绝,凄迷的泪光令人心碎。
“槐,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我一直以为是我做梦,又怕是真的…我一直睡不好觉,不知道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原来是真的…”
“…你告诉我…”我的声音飘忽,像从远处传来。
“我…我喝醉了酒…跑到你的屋里睡,我…我以为是…是…是…第二天看到了血,床上却只有我一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像是做梦又像是真的,我不敢问娘,谁也不敢问,我连你也不敢说,怕你生气…等咱们回来后娘只字不提,我一直以为那天只是我的梦,没想到…没想到…娘…您这是要杀了我…你这是想让我死啊娘…”
他说不下去了,头埋在我肩上。
我抬头看着紫荃,轻轻地问:“是这样吗?”
紫荃哭着点头,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紫荃忽然又跪下来,拉着我的衣摆,哭着说:“紫荃没有去勾引棣少爷,是棣少爷醉里喊着要喝水,紫荃就端水过去…紫荃不是那种低贱无耻的人,做不来勾引少爷的事,槐少爷您要相信我…”
娘重新扶了紫荃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可以不娶洁儿,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也可以让你的爹娘蒙受耻辱!你也可以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你也可以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生活在别人的白眼和嘲讽中,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你也可以让这个孩子长大后羞于提起你们,你也可以让这个孩子长大后忍受不了你们给他带来的耻辱自尽…”
刀子一样的话一句一句地刺在我心里,我呆呆地回过头,看着脸色惨白神情惨痛的棣,轻轻地笑起来:“你有孩子了,你不是喜欢孩子吗?你居然有孩子了…你可以不用再抱李烨了,不用再对着他流口水希望他是你的孩子了…你有孩子了…明年我也会有个孩子…你的孩子居然比我的孩子大…明明我才是你哥…你马上就要当爹了…呵呵…呵呵…”
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娘,脸上笑容继续扩大:“娘,您满意了吧…您一直想要孙子,现在终于有了,您为什么不笑呢?您应该笑啊,像我一样笑…这样多好啊,棣也有了孩子,您的心事全了结了,您怎么还不笑呢?来,像我这样,笑起来…紫荃,你也满意了,以前你就喜欢棣,现在终于可以嫁给他了,你为什么哭呢?你也应该笑啊…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都应该笑啊…棣,你看着我做什么?那是你的孩子啊…不知道生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生出来长得像不像你,我真想现在就看到孩子的模样…多好啊,是你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你的愿望也实现了呢…可是我呢?我的愿望是什么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棣你帮我想想,我的愿望是什么呢?棣你别走啊,棣你去哪里?棣…你为什么走呢?你不是想带我走吗?你不是想带我去神医谷吗?你不是想带我去李大哥和颜大哥吗?为什么丢下我?娘,棣走了,你帮我把他找回来…”
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长花了吗?
他们为什么围着我?
李叔张伯也来了呢,他们为什么全围着我…
第八十章
熟悉的喘不上气的感觉,熟悉的心痛的感觉,本来以为再也不会经受这些,本来以为颜箴已经给我完全治好了。
偶尔的清醒时会想起颜箴的话,我是他花尽了心力好不容易才治好的人,原来我的病又复发了吗?
好几年没有再犯过病,我以为我的病完全好了,原来颜箴也有做不到的事。
他也是人,当然有做不到的事。呵呵,就像他对自己的计划有着坚不可摧的信心,我们一个个围着他的计划转,到头来还是让李千山生不如死,让他自己生不如死。
我连他也不如,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和棣走掉,没想到娘在最后时刻带出了紫荃。
呵呵,就算没有紫荃我们也走不了,皇帝不是说过不准我们离京吗?我们几次想出去玩都在城门口被挡了回来。
棣呢?我记得最后看到他时他飞身上墙,他真的走了吗?
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声音?
有人在耳边哭着说:“槐少爷,您这是何苦呢?你再这样下去会…”
“槐儿,你醒醒,娘不再逼你了,你醒醒,娘真的答应了,只要你醒来,娘不再逼你们,槐儿啊,你快醒醒…”
是娘,她又要骗我们了。
我的胸口堵得厉害,喘不上气,好像喷出什么东西,旁边又是一阵惊叫。
好吵,太吵了…
棣呢?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声音?为什么我一直听不到他的声音?
额头一阵冰凉,四肢被什么东西绑住…
有人在低声叫我的名字:“小槐,小槐你睁开眼看看我,小槐你看看我,我是小江…”
不是棣。我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不是棣,我不看你。
有人在我耳边说:“方槐,你醒来,你不能死,你给朕醒来!”
声音威严,低沉,好像是皇上,呵呵,除了皇上能用这个朕字,还有谁敢用?不让我死?你还能管得住我?
嗓子里又是一阵发甜,什么东西喷出来。
耳边有几个人小声交谈:旧疾…寒气入了骨…思虚伤身…肝气郁结…进了经脉…应该用药酒擦…天气一冷就会发作…应该用针灸…应该用大热的药…不能再受冻…
屋里有娃娃哭,有人跟着哭:“槐少爷,您醒来看看,棣少爷的孩子,是个男孩,你醒来看一看…”
棣的孩子,棣的孩子…
又一口腥甜的东西喷出来,旁边有人惊呼:“快抱走快抱走,槐儿就是因为这个才气病的,快把他拿走!”
孩子的哭声远去…
“小槐,我是江德卿,你能听到我吗?你醒过来啊,已经到了秋天了,你还要病多久?你娘的头发都白了,眼睛都快哭瞎了,你爹也来了,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小槐你快醒醒啊…”
“方槐,朕已经写信求神医谷主为你看病,你千万不能死,你要一死,朕的王弟也活不了,方槐,你坚持住,神医谷主正在路上,方槐你一定要…”
“方槐,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你爷爷托我照顾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了。”
熟悉的热流涌入我体内,顺着我的经脉游走,每到一处就减轻了那一处的酸痛减轻了那一处的憋闷瘀塞。
慢慢地,我体内一直沉睡的真气被这股热流带动着一起流转,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原来像被一座大山压住的胸口渐渐地轻松,老是让我喘不上气的感觉也渐渐消失,嗓子里又开始发甜了,什么东西从体内想往处涌…
什么东西翘开我的牙关,苦得要命的液体灌进我的嘴里,我呛得咳嗽起来。
太苦了,太臭了,这是什么东西?我不想喝,可是托着我的头的手坚定有力,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说:“你是你爷爷的好孙子,听你爷爷的话,喝下去,喝下去病就好了,来,喝下去。”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我明明很想吐,却不由自主地往下咽。
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寒气入了你的骨,耽误太久,我只能用火龙针帮你拔出一部分寒气,先保住你的命…唉,要是你爷爷还活着,他的盘龙透髓功加上我的火龙针定能将你的寒气全部驱除,只可惜…以后你要受苦了…”
灼伤火烫的细若发丝的东西深深地扎在我身上,深深地扎在我的骨缝里,一处又一处,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我动不得叫不得,痛不可当。
再有了意识,还是灼痛的感觉,居然又加重几分。那些细若牛毛的针好样刚刚在火里烧得红红的再刺入我的身体,这次,我痛得呻吟一声…
滚滚的热流顺着我的经脉又在行进,每行走一条经脉,经脉上遍布的火针就被拔走,隐隐有一丝酸痛冰寒顺着留下的针孔向外逸出。
“方槐,这是我最后一次行火龙针,我很快也要去见你爷爷了,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他吗?呵呵,这是他走前留下的一本册子,我把他留给你。别忘了每年清明节的时候给我们两个老头上一柱香,也不枉你爷爷临死还念叨你…”
我终于睁开眼睛,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分得清明暗,眼前再次一黑…
“方槐,朕知道你醒了,朕见过你睁眼。已经三天了,你怎么不再睁眼?神医谷传来消息,为你行针救命的神医谷主在返回神医谷的途中去世,他拚了一条命救你,你要是再不好,神医谷主的心血就白费了。”
眼睛再一次睁开,终于看清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一次,我不再怕了。
皇帝像是老了好几岁,眉宇间很深的一个川字。
“你…”努力想说话,干渴的嗓子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你醒了就好,别着急,过几天就能说出话了。来人,给方槐喂水!”
再一次醒来,终于能勉强发出声音,把疑问问了出来。
皇帝看着我,脸上居然带着淡淡苦笑,神情温和,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模样。
“朕当然想杀你,可是杀了你,朕也活不了,你的颜大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截断了朕的经脉,只有你才能给朕接上。一年接一次,朕永远得靠你活。”
我不是已经写了盘龙透髓功的心法给你了,你不是想让大太监练吗?
我没有力气再说话,重新闭上眼。
“你的盘龙透髓功朕叫人练过,结果是练的人差点死掉,叫什么走火入魔吧?朕不懂,朕只知道,只能想继续活着,只能留着你的命。天子的命就握在你手上,真是很可笑。朕气得想杀你,又不敢杀你。有时朕想着干脆杀了你,大不了朕也死了,反正朕的王弟现在也生死不明。可是那个颜箴,那个颜箴还在朕身上下了一种毒,让朕的命与王弟相连。他生朕生,他亡朕亡。颜箴用这个来报复我,报复我长久以来对王弟的怀疑,报复我误中消魂,让王弟以身做药救我…”
“不光是王弟喜欢男人,喜欢颜箴,你也喜欢男人是吗?你喜欢的是方棣是吧?朕派人监视你们,得知了你们的事,你不用担心,朕把他们都杀了,不会有人泄露你们的事。就连你家里的那些人,朕也给他们吃了哑药,叫他们一辈子说不了话。”
“朕不会再杀你了,朕还要帮你找回方棣,叫他好好守着你。你放心,方棣很快就会回来。”
我睁开眼望着他,努力地开口:“…为…什…么…”
皇帝此时看我的目光不再冰冷不再阴寒,而是充满了暖意,充满了别的东西,让人看了心安。
“你们让朕明白了一件事,你让朕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一直以来,朕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朕对后宫那里人,没有一个喜欢,没有一个爱,她们都是可有可无的人。从你和王弟身上,朕终于明白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那是…那是失去了就像失没有了心一样的滋味…朕的瑜妃,朕的云儿…明明只是在利用他们,却不知道失去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心痛,为什么会像挖去一块肉一样时时刻刻地疼,原来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
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眼泪,就那么从眼睛里掉出来,掉到我的手背上,碎了。
过了许久,皇帝用手抹了一把脸,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说:“朕不封你做官,也不会管你,你只要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入宫给朕用内力接上断开的经脉,其余的时候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低声说:“…生…日…李…的…生日…”
皇上苦笑,“是啊,是王弟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