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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韩临东亲自到场,恐怕就不是这般光景了。可怜的临风山庄,这大抵就是天意吧……
风琉月迅速梳理好自己的状态,对着四周道:“若是无人出价,这东西,就只好由我倾云楼收回了。”
于是将铜铃放回木匣子里,作势要将匣子合上。
果然不出其所料——
“风老板且慢。”
斜里□□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调优雅,不疾不徐,短短五个字,却尽显雍容的风流意态。
正如没有人能忘记白轻墨的声音,此时亦无人会听错这个男子的语调——
碧落教,兰箫。
终于,碧落教也要发话了么。
众人不由得看向那画舫中碧落教所在的一头。
只听那声音从飘渺的粉色帘帐后传出来,远远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既然无人捧场,箫便来碰一碰运气。一千两,看风老板能不能将此物交给本座。”
众人不由得腹诽:这么一个破铃铛卖一千两,估计也就碧落教的人能做得出来。不过,一千两,在人家碧落教教主眼里,估计也算不得什么。
风琉月正欲开口答话,却听见另一个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风老板莫急。本宫倒是瞧这‘玲珑诀’有那么一些意思。不知兰教主可否忍痛割爱?”
这是……白轻墨。
不想参与争夺的众人不由得冒出层层冷汗。就知道沉月宫不会放过一丝一毫与碧落教争锋的机会,就算乘上了一条船,也不见得就“卒相与欢为刎颈之交”了。连个破铃铛也要争,有个什么意思嘛。
却听得兰箫道:“不巧,本座看这‘玲珑诀’有趣得紧,此番恐怕不能圆宫主心愿了。”
白轻墨道:“教主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对此等小玩意儿上心,不如卖本宫一个情面,将此物让给本宫了。”
隔着两层纱,二人隐隐针锋相对,谁也不松口。
风琉月见势,轻笑一声,打断了那二人的争执。
“既然二位对此物都有一些兴趣,不如先上前来仔细看一看。把玩一番再决定是否开价,岂不是更好?”风琉月望着那被帘子遮住的船舱,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帘帐后沉默片刻——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两声话音方落下,便见平湖风起,画舫上粉色的帘幕忽的随风卷起,掀开一侧,两道人影分别自画舫两端飞身射出。
黑色长衫,广袖飘飘,男子优雅的身形在空中飞过。
雪色长裙,衣袂翻飞,女子柔美的倩影自湖上掠过。
众人不由得惊叹。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风琉月退后一步。
双足稳稳地点落在高台上,白轻墨与兰箫对视一眼,眼中各自有着对方熟悉的神色,有挑衅,有了然,幽深而不可探寻。
两只同样洁白光滑的手,同时分别触碰到两只冰冷的铜铃。
场中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那两只洁白如玉的手。
然则,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在那两只手刚一触碰到铃铛上的那一刻——
“咔嗒”一声。
琉璃,断了。
两只手顿时顿住。
风琉月倒抽一口凉气,扇子掉在了地上。
白轻墨与兰箫双双僵硬,目光中头一次出现了相同的错愕。
场下许多人尚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
“风老板,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立刻有眼尖的答道:“那铃铛断了!”
“断了?”
“怎么会?”
“怎么就断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始终将目光盯在高台上三人身上。
那两人都没有收回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由下至上,扫过对方的身体,游移至对方脸上、眼中。
晶亮的眸子眯起,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错愕、疑惑、探究,以及……杀意。
淡淡的和风拂过湖面,轻轻撩起人们的衣袂长襟。
墨玉般的发丝随风起舞,发梢轻轻飘扬。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
旋即,二人探身,分别拿起一个铃铛,缓缓抬高至眼前,状似仔细端详。
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豫。仿佛方才那一瞬只是众人的错觉。
风琉月捡起扇子,弹了弹,及时调整好状态,望向面前的两个人。
姿容绝世,气度绝伦。
触目间有一瞬的惊艳,却立刻压下心底的悸动,并未因此而失神。不愧是倾云楼的第二把手,风琉月的淡定也绝非常人能及。
“哎,大抵是年岁太久,经不住碰撞,恰巧在这时候断了。”风琉月摇摇扇子,对白轻墨与兰箫微微笑道,“倒也是巧了,二位既然都想要这‘玲珑诀’,不如一人一半儿,也省去那么些功夫。既然‘玲珑诀’已断,便算我倾云楼的本儿,当做是一件小礼物,送给二位了。兰教主,白宫主,你们意下如何?”
白轻墨与兰箫这才将目光投向一脸笑意的风琉月。
伸手不打笑脸人。风琉月在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此番她既然发话,既稳住了场上的气氛,又替倾云楼做了个顺水人情,二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道了谢,各自将‘玲珑诀’的一半收了起来。
目光再次相撞,两人已经恢复常态,眼中的种种情绪再次被平静无波的眸色代替,看不出一丝端倪。
白轻墨勾起嘴角,微微笑着:“兰教主,你我二人意趣相投,当真是有缘哪。”
兰箫淡淡扬起眉梢:“白宫主如此以为,却是与箫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箫不胜欣喜。”
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
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面色如常,眼波淡淡,心中却遗留下疑惑万千而不可解。
佛曰:“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琉璃,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装饰,更是一种人格、一种境界。
而‘玲珑诀’,不同于寻常物品,此等圣物,怎么会说断就断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意蕴……
待白轻墨与兰箫各自回了画舫再无动静,风琉月便将八仙桌降下去,对四周众人道:“各位,今日我们倾云楼拍卖会便到此为止了。恭喜获得自己心仪宝物的各位如愿以偿,请各位于一个时辰后随我至后堂领取各自的宝物。”说着向四周行了个江湖礼,“感谢各位今日的捧场,我倾云楼在此谢过各位了!”
于是湖面上十几条小舟徐徐摇来,接走了中央圆坛上的客人们,四座画舫开始徐徐开动,向着岸边游去。这一场拍卖会便算是结束了。
待众人都上了岸,河岸上再次热闹起来。许多人围上来向白道临风山庄与八大门派道贺,黑道人马各自收拾行李喜滋滋地去领东西。没有拍到宝物的人,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则滔滔不绝地谈论方才拍卖会的情景,而听见最多的便是那来路不明的‘玲珑诀’断裂一事。
而三大教派所在的那一艘画舫,即便已经靠了岸,却始终没有人下船来。
——————
明宗舱内。
南岐山对北堂寻道:“既然拍卖会已经结束,我并你几位师兄弟便该回去了,你是同我们一道回宗,还是继续在外头游历?”
北堂寻道:“弟子还想在外头待一段日子。前几日逍遥门少主邀请弟子前去一叙,弟子已经应允了。”
南岐山捋了捋胡须,拍了拍北堂寻的肩膀,道:“也好,在外头多见识一些,对你有不小的好处。何况有沉月宫与碧落教照应着,老夫也不用挂心了……”停顿了一下,老人忽然叹了口气,注视着北堂寻,道,“孩子,切记勿与那两教走得太近,否则,总有一天你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啊。”
北堂寻不解,问道:“弟子不明白。”
南岐山叹了口气,转过身望向窗外的碧湖蓝天,缓缓道:“‘玲珑诀’传世千年,久经风霜却依旧完好无损。千年琉璃今日突然断裂,此事绝非巧合。内中缘由老夫虽然不能通晓,然世间风云即将有变,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那两人,没有一个是池中之物,也许正是日后选漩涡的中心。”
老人再次叹了口气,目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的沧桑。
“孽缘啊……”
第11章 卮酒曾将醉石尤()
午后的阳光从窗□□进来,屋子里宽敞明亮。
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在笼子里骚动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极不安分地扒拉着笼子上坚硬的铁锁,发出细碎的声响。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紧紧地盯着坐在面前桌子旁那看也不看它一眼的女子,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来摇摇晃晃。
桌边的女子半靠着坐在藤椅上,正端详着手中一个被半截琉璃拴着的铃铛,神色幽深莫测。
正是回到客房准备打道回府的白轻墨。
琥珀色的琉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没有半点风霜的痕迹,与下方生满铜锈的铃铛形成鲜明的对比。白轻墨抚摸着琉璃凹凸不平的断面,目光停伫在其上,陷入沉思。
琉璃,其实就是玻璃中至珍至贵的一种,清净高贵,向来象征着福瑞运势。尽管易碎,若是加以看护,绝不是这般一碰就要断裂的。从被烧制出炉的那一天,所有的琉璃都无法逃脱断裂的宿命。每一块的琉璃都会断裂,或早或晚,没有人可以预见。
那么,这一块千年琉璃选择在今日断裂,是什么意思?
还有,当年制作‘玲珑诀’的先人,选择“逢缘则碎”的琉璃作为材料,又有何用意呢?
白轻墨对着阳光转动着手中的“玲珑诀”。正沉思间,恍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过神来。
这才注意到一直迫切地想要跑出笼子的天山雪狐。
于是,在许久的挣扎之后,笼子里的小东西终于如愿以偿引起了眼前女子的注意。
眼见着女子发话了,依旧是没看它一眼,语气淡淡的。
“折阙,把那小东西放出来。”
“是。”
被唤为折阙的女子拿着钥匙走上前去,打开了笼子。
小狐狸一得到解放,一溜烟便蹿了出来,
三两下从地上跳到桌子上,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白轻墨,像黑色的玛瑙珠子,滴溜溜转着。
这形貌煞是可爱,当真不愧为灵兽之名。
那双大眼睛盯着白轻墨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眼前的人有何反应,竟然逐渐生出些许委屈的意思来。
见此,白轻墨不由得一笑,于是将手上半个“玲珑诀”放在桌上,对着小狐狸微微张开双臂。
小东西似乎感觉到眼前的女子已经在对它表示接纳,于是两只尖耳朵顿时抖了抖,大尾巴直直地竖起来,一跃便从桌子上跳下,落在白轻墨膝头,一只爪子扒拉着白轻墨身前的衣襟,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素手。一双大眼睛晶亮晶亮的,好似在闪光。
白轻墨笑着将小狐狸揽过来,一手轻轻挠着它毛茸茸的腋窝,一手抚摸着它头上的白毛,望着那一双乌莹黑亮的的大眼睛,一时有些失神。
就像是夏夜的星空,纯洁无暇的黑色,又有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