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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羿闻听此言,顾不得擦去脸上泪痕,睁着通红的眼睛,也是“呯”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陈里正和老掌柜吓得再一哆嗦,怒声道:“你经历至亲之人死在眼前的痛苦吗?你经历契丹蛮子杀伐屠戮的惨状吗?你经历有心复仇,无力杀贼的痛楚吗?我哭便是软弱,便是娘们,若你经历我这一切,能否坐在这里还未可知。”
那汉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举起酒壶,牛饮一口,低声道:“我六岁之时,全族遭契丹蛮子杀害,娘将我藏在地窖里,方才躲过一劫。自那时起,我便四处流浪,遍寻名师,艺成之后,投身军伍,追随杨业杨老令公麾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倒也杀了不少契丹蛮子,直至雍熙三年惨败,杨老令公绝食殉国,我才脱出行伍,所以,你所说之事,某家悉数历经。”
此言一出,冷羿还只是惊讶这汉子竟也经历被契丹灭族之事,陈里正却已经吓得两腿瘫软,直不起身来。要知大宋军纪森严,岂能擅自脱出,更何况是雍熙北伐的败军之师。宋法规定,逃亡一日即斩首,这雍熙北伐少说也过去一年多,这汉子纵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他竟然敢当众说出此事,莫不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陈里正想到这里,偷眼看向那汉子,见他仍在低头沉思,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慢慢挪动脚步,猫腰准备溜出店去。也不见那汉子如何动作,大手一伸,便如抓小鸡似的将刚刚离座的陈里正拎了回来,按在椅上。
冷羿惊于那汉子竟然与自己同病相怜,再加上适才那一番吼叫,酒也醒了不少,见此情形,奇道:“陈大叔,你这是要去哪儿?”陈里正上下牙齿打个不停,道:“我……我……我尿急,想……想去……茅房。”那汉子大笑道:“茅房在后面,你往门外跑做什么?”陈里正战战兢兢道:“小老儿昏了头,却是忘了。”那汉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里正心中忐忑,只想快点离开,偏偏冷羿毫无半分离去之意,只是凝视着那汉子,不由暗暗焦急,寻思着该如何脱身面去。只听冷羿抱拳说道:“小弟不知兄台过往,方才酒后胡言,还望莫要见怪。”那汉子抬手摆了一摆,萧索道:“都已是往事,倒也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某家说与你听,只是要你明白,天下之人,伤心欲绝之处,多如过江之鲫。拿得起,放得下,方是好男儿。他日沙场杀敌,用契丹蛮子的头颅来祭奠你爹,岂不远胜于在此抹眼泪?”冷羿摇头苦叹道:“不瞒兄台得知,我仅仅学过一点外门武功,若要上阵杀敌,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那汉子奇道:“方才这位不是说你在契丹蛮子刀下救了他吗?却又如何尽说些丧气话?”冷羿道:“当日我身边还有一位高人,若不是他,我也救不了陈大叔。”顿了一顿,黯然道,“只可惜他也死在契丹蛮子手中。就因为我见到战场之上契丹蛮子的凶悍,便知道凭我现在所学,上阵杀敌于我而言,实是遥不可及之事。”
那汉子沉默半晌,道:“你有何打算?”冷羿道:“我欲效法兄台,遍寻名师,以求他日报仇血恨。”那汉子问道:“你准备拜何人为师?”冷羿低头,答道:“我对江湖之事所知了了,实不知该拜何人为师。”说到这里,眼前一亮,忙抬头望向那汉子,急切道:“兄台闯荡多年,对江湖之事定甚是熟悉,不知可否提点一二?”那汉子哈哈笑道:“你纵不问,某家也准备告诉你。刚才听你说,学过外门武功,想必已有根基,某家便向你推荐几个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外功门派。”
冷羿忙打断他的话,道:“我虽习过外门武功,但仅半年有余,我还是想学内家武学。”那汉子奇道:“你既已知武学分外门内家,当也知内外兼修不得,而且内家武学习练起来颇为不易,进境甚慢,为何你还要拜入内家?”冷羿无法说出自己拜入内家纯粹是为了学九霄云龙功,只得遮掩道:“内家武学进境虽慢,但一旦有成,威力更甚,既然要学,何不选更厉害的?况且我尚年轻,多学几年也无不可。”
那汉子呆了一呆,旋即大笑,笑声中却带着些许不甘,些许惆怅,冷羿目瞪口呆,浑不知自己所说何话竟惹得这汉子如此大笑。那汉子笑声一收,举起酒壶,痛饮一口,道:“若某家当年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如今一般,永无进窥武学至高之境。小兄弟,你选得对。本来某家认识一人,一身武学惊世骇俗,由他来教你,实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俗务缠身,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传授于你,到时耽误了你,反而不美。”沉吟片刻,道:“江湖中以内家武学著称的门派,首推便是终南山上容天观,若你能拜入观中,相信必能习得上乘内家武学,只是……”冷羿奇道:“只是如何?”那汉子犹豫一下,道:“只是容天观向来不理会俗世纷争,纵然是派下山的弟子,也只准在江湖上为容天观争名,不准介入俗世之争,所以如果小兄弟真的拜入观中,恐怕报仇之事更难有机会。但其他内家门派要么地处偏远,要么武功不济,却都不甚适合。”
冷羿沉思半晌,道:“多谢兄台提点,此事我自会考虑。说了半天,却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汉子斜着眼看了看缩在一旁,面如土色的陈里正,笑道:“某家若是说出名姓,只恐有人怕被灭口了。小兄弟,今日相聚甚欢,他日有缘再见时,某家再告诉你。”说罢,站起身来,推开门板,纵声高扬,“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余声渺渺,隐没在茫茫风雪之中。
本章完
第14章 章三()
冷羿听那豪放声音越去越远,再看看一旁面色稍稍回复正常的陈里正,心中一阵感叹,蓦然想起那汉子临走前所说之话,不禁问道:“陈大叔,那人说有人怕被灭口,究竟是何意思?”陈里正侧耳听了听,确定那汉子已走远,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侄子,你差点闯下大祸。那人是逃兵,按律当斩,幸亏他走了,要不然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定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够我们受得了。”
冷羿心中对那汉子甚是钦慕,此刻听陈里正如此一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反正我们也不知他名姓,更没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陈大叔,饭已吃过,这便走吧。”陈里正也听出冷羿语中略有不喜之意,当下也不再多说,叫道:“掌柜,结账。”老头在柜台上拿着算盘珠子啪啪两下,头也不抬,道:“谢惠,一共六十七文钱。”陈里正失声叫道:“怎么如此贵?”老头不紧不慢说道:“那人未结账便走了,你们既认识,自然由你们来付。”
陈里正瞪大双眼,叫道:“谁认识他?你这老头,不敢要他结账,便赖在我们身上,这账,我们定不会付,就算打到官府,你也占不得一个理字。”老头慢吞吞地说道:“小老儿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刚才好似听见那人说什么雍熙年间的事情,到时候官老爷问起来,我便照直说了。反正你们也只是同桌喝酒的交情,至于认不认识,便由官老爷来判。”陈里正万没想到那老头竟在柜台里听到那人所说之话,不由一时语塞。
冷羿见状,心中暗将这掌柜与那汉子比较,一个市侩缠身,一个豪气干云,简直判若云泥,更增对那汉子的好感,当下也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抛了过去,道:“这些可够?”那掌柜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陈里正却在旁叫道:“大侄子,给多了,哪要得了这许多。”说罢,急匆匆跑到柜台前,大声叫道:“快快找钱!”
冷羿眼见二人为些许银钱纠缠不休,心中生恶,也不与陈里正打招呼,抬腿便走出店外。只见北风卷着雪花与冰粒呼啸而下,打在脸上,冰冷而生疼,冷羿却恍若不觉,忖道:“若我学武不成,他日是否会像他们一般,为生活所迫,变成如此市井之徒?不,绝不,我定要学好武功,似那汉子般,上阵杀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想到这里,心中突然豪气大发,朗声道:“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只见身旁传来“啪啪啪”掌声响起,冷羿侧头一望,发现那汉子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身边,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那汉子满脸含笑:“某家突然省觉,酒钱尚未给,这便赶回来,没想到正瞧见小兄弟在此豪兴大发。”冷羿笑道:“不过适才听见兄台吟诗,心中甚是喜欢,不由自主便念了出来,倒让兄台见笑了。”那汉子道:“某家粗鄙,哪里会吟什么诗,这还是听见旁人所吟,缠着那人教我的。小兄弟,你我道左相逢,一见如故,待某家进去结了酒钱后,再觅地长谈。”冷羿道:“酒账已结,我们这便可以走了。”那汉子听见店内隐约争吵之声,似是明白过来,抬手挽住冷羿臂膊,笑道:“那我们这便走吧。”说罢,二人沿街而行,不多时,已去得远了,待陈里正攥着争回来的数十文钱走出店门时,哪里还看得到冷羿的身影。
镇州城本不甚大,二人相携并肩,不一会儿便走到城门处。冷羿猛然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哎呀!”那汉子不明就里,侧头问道:“何事?”冷羿道:“光顾着和你说话,却忘了要陈大叔帮我到官府去办理凭留,要不然寸步难行,完了完了,适才也没问问陈大叔住在何处,这该如何是好?”那汉子拍拍冷羿的肩膀,道:“不必慌张,此事包在某家身上。”冷羿不知为何,自那汉子道出与他同病相怜的身世后,莫名的便对他有种熟悉信任之感,仿若长兄,又似慈父,只觉但有他在身边,万事皆可为。听他此言,当下心中大定,也不再多言,一起向城外走去。
出城之时,官兵倒没再检查什么,任凭二人出城而去。那汉子似是对周遭道路极为熟悉,行不多时,便带着冷羿来到一处破庙。虽称之为庙,实也就是三间破败的瓦房。那汉子当先走入正中间的一间房内,只见其**奉着一尊神像,不过年久失修,身上的漆已尽数脱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泥胎,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何方神佛。身前的供桌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上面放着的一只香炉里已堆满分不清是香灰还是灰尘的东西,屋角处挂满蛛网,无一不显露出此地久已无人,破落荒凉。
那汉子随手扯下搭在头上的蛛丝,笑道:“此处久未有人来过,倒是过于脏乱一些,恐怕要委屈小兄弟了。”冷羿忙道:“这说得哪里话,只要有瓦遮头,不必露宿荒野,便已是很好了。”接着又道:“适才陈大叔在场,你不方便说出名姓,不知现在可否告诉我?”那汉子抚掌大笑,道:“小兄弟不说,某家倒还忘了,某家姓凌,名寄傲,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冷羿道:“在下姓冷,单名一个后羿的羿。”凌寄傲道:“后羿射日,好俊的名字,为你取名之人必对你期望甚深。”冷羿黯然道:“是爹替我取的,只是他现在已听不到凌大哥的这番话。”凌寄傲走到冷羿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爹在天之灵会一直看着你,如何一步一步学好武功,为他报仇雪恨,你对自己可有信心?”
冷羿蓦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直视凌寄傲,一字一顿,铿锵道:“冷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