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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穿同样的衣服,大概还不会让人产生联想与比较的想法。而且还巧,她们是一前一后进来的。
玉美人人如其名,就如同羊脂美玉雕就的美人。但是当众人不自觉的把目光再投向阿福的时候……
很奇怪,平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小的淑人非常不起眼。时下的美女们都是瓜子脸,尖下巴,阿福从头到脚没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尖瘦,她是圆润的,像粒过年时沾满了雪白米粉的芋圆子。没人把她当成一个合格的对手。
不是没人站在玉美人身旁过,如果穿都穿红,那玉美人就像红珊瑚,和她同样穿红的人则像杂碗装的鸡血。如果都穿黄,那玉美人也是一朵倾国牡丹,而同样穿黄的人只像一朵开残的黄线菊。
阿福穿着绿色衣裙站的离她又不远,女人们的目光,瞄来瞄去。
真是奇怪,阿福还是那个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放心踏实的样子,依然很圆润,目光和笑容,很温顺。
她一点儿没有比玉美人比的凋残下去,平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不是说她比玉美人漂亮……只是……
好吧,李馨看到的这一幕的时候在想,不同类型,压根儿不能放一块儿比,一个是艺术品……一个是,嗯,日用品,不具可比性。
李馨也看到了玉美人。
她不喜欢她。
好吧,任何一个女人要去喜欢一个比自己还美丽的女人都有点困难的。而且,这个女人还和宣夫人是对手。
目前没对上,可是将来一定会对上。
皇帝的女人很多,皇帝只有一个。
玉美人看起来楚楚动人,不过她再楚楚动人也动不了德福宫里这些女人,谁不知道谁啊?能把荣宠一时的丽夫人斗垮,这个女人成了她们共同的敌人。
李馨走近阿福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她有点不同。
阿福还是小宫女的时候李馨就觉得她不错。现在阿福等于盛了她的小嫂子,她觉得阿福真是不错。
但是她从来没觉得阿福漂亮,只是觉得她顺眼,什么时候看,都挺顺眼。
可是怎么连李馨自己站在玉美人身边都觉得呼吸感觉到压力的时候,阿福偏偏还这么自在呢?
对,如果固皇兄在这里,一定也自在。
他肯定不会受玉美人影响,因为……玉美人再美,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李馨突然笑了。
阿福奇怪的看着她,打完招呼之后,李馨先是沉默,然后突然就笑。
好吧,花枝乱颤这个词就是为她这样的美人而设的,
“阿福。”
“嗯?”
“你和固皇兄真般配。”
这句话真怪,可是怎么说也是句好话,阿福向她微微笑。
然后玉美人朝她们走了过来,先向李馨微微屈膝:“三公主。”
“不必多礼。”李馨很客气,但也很冷淡的点了下头。玉美人又转向阿福:“这位是朱淑人了吧?”
阿福和她品级相同,但是辈分不同,所以得朝她行个礼:“玉美人。”
“早就听说朱淑人,今天才见得。”
阿福想,你说了我的台词,我说什么?
玉美人笑的极温柔,就像鲜花初绽似的漂亮。
可惜阿福满脑子里都被“金枝欲孽”四个大字完全占据了,实在对她生不出好感来。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天真。
可是在这座皇宫里,每一张漂亮的面孔下都不可能存在“天真”两个字。
太后出来了。
大家恭敬整齐的向太后请安。
阿福觉得她们也有点像百官上朝,参拜皇帝。大家各按品级派系站好,当然,太后的偏爱很固定。
她唤了李馨和阿福上前去,破天荒没有先和李馨说话。
“唉,树长大了要分杈,小鸟养大了要分窝……”太后看起来颇为不舍,轻轻拍了两下阿福的手:“出去了,可要好生服侍你家殿下。”
“是,阿福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殿中,似乎刚注意玉美人,吩咐人:“给玉美人搬张椅子,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久站着。”
太后似乎也不待见玉美人。
当然,婆媳是对头。
阿福一出德福宫,就长长的喘了口气。
屋里各种脂粉香,头油香,实在香的她鼻子消受不了。
阿福自己脸上不喜欢涂粉,头上也不喜欢擦油。梳头的时候她有时用橘皮油,有时候就用泡的花水,那些香气异常浓郁的桂花油茉莉油她一概不擦,更不喜欢把一张脸涂的粉白,说话的时候都怕粉会扑簌簌掉下来。
玉美人就在前方不远上了步辇,她所居的承恩宫与德福宫一东一西,车辇旁又有一个侍立的宫女,替她理好裙脚,又扶了一把靠垫。
她一抬起头来,阿福就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
很久没见着了,洪淑秀的样子与从前也不同了。
她身着靛青宫装,下系白裙,显得十分苗条,脸庞净白清秀,头发挽着双髻,插戴着小簇绒花。
阿福试图在记忆中寻找她旧时模样。但是那个在初入宫的时候因为尿了床而慌乱,在训育的院子里默然胆怯的小姑娘,形貌已经完全模糊了。
与这个看起来沉稳干练的宫女的样子,完全无法印合。
三公主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玉美人的步辇远去:“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啊。”
她的声音很低,不过阿福离的近,听的清楚。
这句词……好像前一世听过的,很有名的句子。
但也许她记错了。经典的话也许不止那个世界有。
这里也有相似相近的。
李馨问:“喂,你觉得她美不美?”
阿福诚实的点头:“很美,我没见过比她更美的”
虽然李馨也是个美人,但是阿福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完全没必要。
李馨说:“是啊,我也觉得她美,可是每次见到她,我都想到了画皮。”她转过头来:“你听过画皮的故事吗?”
阿福僵硬的摇摇头。
“白天是绝世美女,到了晚上,却把整张人皮剥下来,用彩笔细细描绘的女鬼啊……”李馨凑近她,小声说:“很恐怖的,怕不怕?”
阿福觉得自己的脸皮很僵硬。
画皮不可怕,眼前的李馨公主似乎更可怕一点。
这个世界,也有画皮的传说故事?
阿福对自己说,巧合,也是巧合。
不这样说怎么办?难道她要和李馨来个相见欢吗?
相见是见了,欢可未必啊。
阿福觉得有点头疼,可是没想到太平殿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这……这……孩子……”
玉白锦袍包着粉雕玉琢似的娃娃,正坐在椅上,泪涟涟的揪着李固的衣襟不放。
李固忙乱的冲门口方向点了下头,苦笑着说:“尽早有人将信弟送了过来,说是先安置在太平殿……”
阿福是听说丽夫人被暂羁进了内府慎律司等待发落,多半是凶多吉少。就算保住性命,份位也一定保不住了。信皇子自然不能独留在上悦殿。可是皇帝怎么会将这孩子交给李固来照顾?
“他从来就一直哭个不停……”李固狼狈的说:“怎么哄也哄不好,你说,他是不是畏生?”
阿福走过去,仔细端详这个孩子。
很漂亮的娃娃,皮肤细如凝脂,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似的,长睫毛小嘴巴,完全继承了丽夫人的好容貌,大概是受了惊吓,突然从熟悉的地方被带离,又见不着熟人。
“他乳母和近身照顾的人呢?”
李固摊了下手:“也都是待罪之身,想念的乳母还未派下来。不过,这还是也不吃奶了……”他忽然想起:“他是不是饿了?”
李固这句话可没说错,朝食摆上来,阿福特意弄了些鸡蛋羹喂给信皇子,那孩子只有第一口吃的犹豫,后面是一口接一口,把大半碗鸡蛋羹吃了个干干净净。
果然是饿了啊。
吃完了鸡蛋,小嘴一抹,信皇子小脸皱起来:“呜哇,我要母亲……”
阿福抚额叹气。
真是个烫手山芋啊,皇帝怎么就把这个麻烦丢给他们呢。
正文 三十六 童子尿
宫里可以照顾信皇子的人很多,随便找找都比太平殿的人要合适。
比如太后的德福宫,比如宣夫人的玉岚宫,再比如瑞夫人那里,放哪里都是又合情又合理……当然,不是说放在太平殿就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了……
阿福觉得头痛,可是比头痛更重要的是她得先哄好怀里这个小皇子。
信皇子很不好哄,虽然教养不错,撒泼打滚嗷嗷嚎叫这类的招数没学会,可是哭到噎气哽声都不带停一停,不知道平时丽夫人都怎么哄的他,一直到过了午,这孩子实在累了,杨夫人赶了来把他结果去,哄了又哄才睡着了。
李固抹抹头上的汗:“这还多亏了夫人。”
杨夫人摇摇头:“殿下,这可不是长久之计。信皇子在这里,若好,那是应当。若不好,殿下就是动辄得咎,赶紧想个法子送他走了才好。”
李固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早上高正官把人送过来时我也愣了,又不能当时回绝。父皇究竟如何想的,会把他交托到我这里来?明明太后和几位膝下有子的夫人照顾弟弟总是比我合适的多……”
不管怎么说,趁着信皇子睡了,李固阿福两个总算是能清静一会儿。太平殿里人是不少,可是会照顾小孩子的却挑不出几个来。再说,也不放心啊。万一磕着碰着一点儿,那就满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你也睡一会儿吧,”阿福轻声说:“不然等他醒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固苦笑:“让人去内府说一声,要么把他的乳娘放出来,要么再派两个乳母或是教养女官来,我原先觉得自己可不笨,怎么今天觉得自己这么无用呢?”
阿福又好气又好笑:“你只管放一百个心,这件事儿连皇上都干不来,你不会,也不算丢人。”
李固回过味儿来,猛的点头:“这倒是!父皇虽然文武全才,无所不能……咳,这件事情上恐怕他也没什么能为。”
皇帝不会哄孩子,这很正常。
皇帝的主要指责不是哄孩子嘛,当然,皇子也不是。
阿福朝屏风那边望了一眼,杨夫人把海芳留了下来看护信皇子,隔着那架牡丹绣屏,可以看到信皇子睡相恬然,睡着的小孩子都是天使!
可惜事情总是两面性的,等睁开眼之后天使就拍拍翅膀飞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恶魔在人间。
李固被魔音穿耳一上午,也着实撑不住,阿福也疲倦可是精神却亢奋——可能是今天经受的刺激实在多了点。
她把那件做好了洗好的的新汗衫放在李固的枕头边,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相比李固送她的那些珍稀宝贝,她的回礼实在是太……轻薄了。
不是那个毛手毛脚的轻薄,但这件汗衫实在是……又轻又薄。
阿福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哇哇的啼哭声。
哪来的小孩儿在哭……好困,不想动……
自己才刚嫁人,还没生孩子呢,嗯,这哭声和她没关系,没有关系……
可惜并不因为她这么琢磨,那哭声就消失了,正相反,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阿福睁开眼,现实的一切又真切的跳到眼前来了。
“淑人,这……”海芳一头是汗,头发也给抓乱了,一边紫玫也是干看着帮不上忙,信皇子人小力气可不小,吃饱喝足睡够了之后,折腾的劲头儿也更足了,海芳根本保不住他。
唉,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阿福手脚麻利把衣衫整理好,从海芳手里把信皇子接过来。
信皇子哭的自己一身是汗,这是个恶性循环,越哭越暴躁不安,嗓子和眼睛还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