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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欺人,只想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安安心心当个普通人。
现在也是,他虽然有了鬼怪方面的联想,但依旧还是往“人”的方向考虑。说不定那人只是走得太快,自己没注意而已。赵大娘叫了他几声都没听见,干脆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道:“怎么了?不会是受凉了吧……还是撞邪了?不行不行,这地方不能久留。”
说着就拽着韩琅往外走,韩琅心里有事,两条腿完全是下意识地跟上赵大娘的步子。雨已经很大了,到处都灰蒙蒙的,他一时也看不见那人往什么地方走的。只觉得周围都一片阴沉,唯独剩下哗啦啦的雨幕,像一道昏沉的屏障,把他和他身边的世界隔开了。
赵大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无非就是数落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他觉得心里有些暖意,舒适又熨帖,所以忘了问赵大娘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青衫男子。
赵大娘是出来买菜的,手里还提着东西,韩琅干脆把人送回家,还顺手借了把伞。刚出门就遇见两家人吵架,他又停下来调解了半天。反正他这九品县尉就是管这些琐事的,自己又是个热心肠,等事情办完,天都黑了。
案子还没顾得上查呢。
现在出去有些晚了,本来想拜访那附近的住户问问情况,可这时间去终究不太好。正犹豫着,手自然而然地擦过腰间革囊,突然一线灵光闪过,那人不是给自己一个东西,他放哪儿去了?
翻开革囊一看,还真在里面。是个雕成银杏形状的木块,很小,一面涂黑,一面涂白。他借着亮光细细翻看,发现黑色那面雕着一头牛的形状,白的那面,则是一只雉鸡。
本朝虽已禁赌,但韩琅照样认识这东西。这竟然是一枚樗蒲的骰子!
第2章 樗蒲2()
再次前往案发现场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韩琅握着那骰子思索了一整夜,隐隐觉得青衣人拿这东西给自己,一定是有所暗示。会是什么?他没有头绪。而且青衣人有可能是……那种东西,自己拿着这玩意儿,恐怕不太安全。
他想一会儿,转身着上面的内容给自己画了个符篆待在身上。这回他安心多了,出门去挨家挨户打听了一遍,问问有没有谁见过类似打扮的人。
可惜没有收获。
倒有一个人给了条奇怪的线索,他一听韩琅的描述,就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听着怎么这么像王家老三呢。”
“王家老三?”韩琅依稀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连忙追问,“他住哪儿?”
“那边,”对方抬手一指,又侧过头来,递给韩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真是新上任的县尉大人?”
这边离他住的地方远,有人不认识他也正常。韩琅没多想,就应了一句:“是。”
对方皱了皱眉头,怀疑地打量韩琅一番,才哼笑了一声道:“王家老三死了,被强盗杀了,你连这都忘了么?”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砸得韩琅脑袋嗡嗡作响。
“就是那个王家老三?”
“天底下哪有多少王家老三,”对方撇了撇嘴,“他老子死了,他把老子留的钱败光了,成天只知道偷鸡摸狗,现在也死了。他家就这德行,呸,提起来都晦气。”
说完,这人转身就把门关上了,也没给韩琅再提问的机会。韩琅心里头还七上八下的,如果说王家老三已经死了,那他昨天看见的是什么……?
果然还是……遇见了?
不过,只是长得像而已,搞不好王家老三有个弟弟呢,王家老四之类的。他抚了抚胸口,自我安慰道。接着他又敲了敲这家大门。没人来开,他干脆就大喊了一句:“哎——王家老三有兄弟么?”
他人探出半张脸道:“没有!”
“孩子呢?就一两岁大。”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家全死光了!”
“……”
好吧,真逃不开的。
韩琅攥紧了符篆,决定去王老三家里调查一番。那人住在角落一间小屋里,门是虚掩着的,窗户也破了几个洞。人一死房子就空了,整幢屋子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人走茶凉的阴郁气息。
早春的气温偏低,这屋里尤其寒冷,韩琅在官服里还穿了一件短掛,却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屋子很小,而且出奇的空。一张床榻,两把椅子,一个灶台,连个储物的东西都没有。米缸是空的,炉子里木柴只烧得只剩一寸多的渣滓。已经受潮,散发出一股霉味。
显然这人很久没有开火做饭了。
韩琅蹙着眉头,总觉得自己离真相稍微近了一点。王老三显然是个穷人,穷的一点油水都没有。房子四处漏风,修不起窗户,家里的东西可能都变卖了,却连温饱都难解决。
刚才那人说过什么来着?王老三的老子死了,他把家里的钱败光了,只能靠偷鸡摸狗度日?
韩琅手上还攥着那枚骰子,将它翻来转去,浸得湿漉漉一层汗。俗话说,奸近杀,赌近盗,莫非……
接着他又发现了问题,既然说王老三是一个人住,可灶台边的碗筷却有两套。床头还摆着一个破布娃娃,脏兮兮的。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站在破口的窗前观望了一会儿,看到韩琅以后明显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来替我那口子陪个不是,”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刚才,没惹怒大人吧?”
韩琅摆了摆手,这妇人看起来像个好说话的,而且胆小,怕得罪官差,自己稍加施压,应该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于是韩琅道:“我来调查王老三死因,有几个问题,你最好如实作答。”
妇人点点头,有些畏缩地望着他,顿了一会儿才道:“王老三……不是被强盗杀死的么?”
韩琅不想多做解释:“总之,王老三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妇人说着环视周围一圈,目光里渐渐露出鄙夷,“他们家以前还算有点积蓄,但这王老三是个窝囊废,啥事都不会干,只知道混吃等死。一开始还有人想帮他,结果他看成天一副挨打受气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就来气。那德行,好似街坊邻居们欺负他了一样。”
“他可有什么仇家?”
妇人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他干过些偷鸡摸狗的活计,也就是东家摸个鸡蛋,西家捞个铜板的本事。后来胆子肥了,越拿越多,大伙儿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报官,结果倒好,他直接死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偷的?”
“老早以前了,今年才变本加厉的。以前他老爷子还有点家产,今年不知怎么的就让他败光了。对了……”
那妇人说着,忽然迟疑地瞟了韩琅一眼。韩琅立刻会意,刚把头凑过去,就听对方压低声音道:“有人说,王老三可能在赌……”
说完就不吭声了,露出一个惧怕的神色。现在禁赌令就贴在城墙上,百姓们当着官差的面,当然都不敢提那个字。韩琅手里攥着那骰子,要让人知道了,肯定也是得挨板子的。
不过韩琅面色上没什么变化,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王老三最近的举动,妇人说他白天都在家,傍晚出门,不知道去哪儿了。
韩琅脑子一转,蹙紧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看来,案情有些眉目了。可当他问起王老三是否有儿女,或者有其他小孩暂住,妇人却坚定地摇起了头。
“从未听说。”
韩琅收回笑容,再次蹙眉。
妇人离开之后,他又跑了几家当铺,果然有人见过王老三带着东西来换钱。以前都是些小玩意儿,铜扳指银链子之类的,今年以来值钱的货色越来越多了。“上回拿来玉镯子,他说是祖传的,我一看就不信,”当铺伙计说,“后来我把他赶出去了,要我说,八成是偷来的。”
先不想那个孩子的事,韩琅已经基本确定,王老三肯定是赌钱去了。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开地下赌庄。想到这里,韩琅已经摩拳擦掌,自己上任以来终于碰见了大案子,总算是可以干点巡逻以外的正事了。
于是韩琅马上去了县衙,本来还想和县令汇报一声,结果主薄摆了摆手道:“钱大人说受了风寒,早早就回去了。”
“这样啊,”韩琅无奈道,“那下回再说吧,我先走了。”
主簿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跟他们这些文官不同,县尉本来就是个到处跑的差事,一整天见不着韩琅也是正常的。
韩琅并没有走远,出去以后就把自己手下的捕快都招了过来,嘱咐道:“你们查一查,最近哪个衙役晚上经常出去的,还有那些单独值夜的,一并报上来。”
“老大你脸色不好啊,”一个年轻的捕快插嘴道,“这都未时三刻了,又忙起来忘了吃饭罢?”
韩琅这才想起来,的确,一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当即不耐烦道:“少罗嗦,赶紧办事!”
话音刚落,他手又碰到了之前拿到的骰子,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这下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拔腿走了出去。
几个捕快一直目送他离开,老捕头立刻对插话那个道:“怪了怪了,这新来的韩大人平日里挺和善的,今天怎么这样?”
这人露出一副“阁下有所不知”的表情,解释道:“老大没吃饱饭的时候脾气就特别不好,忙起来又经常忘了吃饭,所以就成这样了。”
捕头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新官上任,咱们都没摸清他脾气呢,以后得小心些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这人搓搓手,嘿嘿笑了起来:“我认识老大好几年了,他是我们那条街上的,从小习武,可厉害哩。”
捕头露出了然的神情:“嚯,难怪你来当捕快,想追随他啊?”
“是啊是啊。”
“可惜喽,”老捕头瞟着韩琅的背影,意味深长道,“我看,他这直脾气,什么官都当不长的。”
“怎么会?”
老捕头但笑不语,指了指县令办公的院子,又指了指东边。
那是京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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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琅没留意有人在议论自己,刚才被提醒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本想回家去随便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等走到家门口了,才想起家里好像没有现成的食材了。正发愁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吆喝又传了过来:
“糖豆甜糕——针头线脑——绢花脂粉——小孩儿玩意儿嘞——”
果然林孝生背着货箱过来了,看他步履轻松,今天的东西应该卖得不错。韩琅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去对方家里蹭一顿饭,又想现在不是饭点,估计不太可能。哪知林孝生一眼看出了他的念头,放下货箱道:“进来坐坐?”
韩琅就跟进去了。
林孝生刚搬来半年多,家里没什么家具。平日里他做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的生意,屋子里到处堆满杂货。做玩具的凿子锉刀扔得东一把西一把,熬糖的糖罐一字排开,弄得到处都是一股腻死人的甜香味。
以前韩琅问过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南边来讨生计的,家里没什么人了。这县城毕竟是京城近郊,这样的人多得是,韩琅也就没再多问。这会儿,韩琅把满?地的东西拨开,找了个空处坐下来。林孝生还在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