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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一眼后,他撇撇嘴,说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
贺一九抽搐两下嘴角,突然转身走了。半响后拎了只野兔回来,娴熟地生火剥皮去内脏,又过了小半响,热气腾腾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韩琅还在抿着嘴视若无睹,贺一九瞟他一眼,掰了一条腿递给他。后者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第一口被烫到了,惹得贺一九一阵大笑。第二口才算是尝出味道,接着,眼前一亮。
“你当过厨子?”这是韩琅想出最合理的解释。他亲眼看着贺一九烤的兔子,完全没什么特别,同样的做法他自己也会,可这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跟那天吃到的叫花鸡一样,实在是罕见的美味!
“没有,”贺一九塞得满嘴是肉,“就当你夸我了。”
韩琅端详了他好一阵,直到对方快吃完了,他才开始吃自己的。两人没有再说话,专心享用午餐。一只兔子很快被分了个精光,韩琅打了个饱嗝,再一次意识到美食满腹的感觉有多么舒坦。
贺一九说要去河边看看,找那什么“龙”的线索。韩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靠在树干上连动都不想动。阳光明媚,丝丝清风拂过脸颊,带来清爽宜人的凉意。前几日堆积的烦恼似乎都被驱散了,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尤其不远处的贺一九还在唱着跑调的《鹧鸪天》,这是去年京城流行的曲子,可那人很多地方记不清了,只能用一堆乱七八糟的瞎哼哼糊弄过去。声音惊飞了几只水鸟,也让韩琅提起嘴角,忍不住直笑。
笑着笑着,歌声停了。
韩琅本没有在意,眯了眼,想小睡一会儿。然而,正在这时,河畔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呼喊,接着就是有人入水的“扑通”声。韩琅登时噌地站起来,快步奔向河边,声音听起来不是贺一九发出的,那到底是……
等他跑到时,贺一九已经浑身湿透地从水里淌向河岸,肩膀上架着一个人。韩琅松了一口气,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落水。”贺一九喘了几声粗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来。韩琅快步过去迎接,搀住落水的人,和贺一九一同将他扶到了岸边。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又黑又瘦,上了岸就跪在地上呛咳不止。正在这时,贺一九又反身回去,韩琅只看见一具麦色身躯犹如一尾鱼一般猛地扎进了水里,瞬间就游出去老远。这时男人不咳嗽了,韩琅帮他顺了顺气,就听见这人嘶哑地叫了一声:“我的……我的东西!”
“在这儿呢。”贺一九懒洋洋地回答,拢了拢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把一个皮袋扔回给了男人。男人忙打开检查,脸上满是喜色,没完没了地重复道:“谢谢!谢谢!”
韩琅把他扶到远离河岸的地方,他一面走一面说自己是附近的猎户,姓张。刚才想抄近道淌河而过,结果低估了河水的湍急程度,脚下一滑就栽了进去。他的皮袋里装着一家老小的开销,被水冲走了,惶急之下他急忙去捡,连自己不会游水都忘了。
早春水凉,张猎户冻得直打喷嚏。韩琅生了火让他烤着,又去看贺一九的情况。结果一扭头差点瞎了眼,贺一九把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扒光了,赤身*地在那晒太阳。见韩琅看自己,还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口中骂骂咧咧道:“混账,一时冲动,冷死老子了。”
“你也不怕着凉。”韩琅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贺一九,视线一扫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当时脑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是不是大了点?
男人在一块儿难免幼稚,都有攀比这东西的习惯,韩琅也不例外,瞬间有点自卑。贺一九还躺在地上骂,被韩琅踢了一脚以后换成了侧躺,面朝着火堆,惬意地闭上了眼。
弄得张猎户一脸尴尬,面对一丝不挂的救命恩人,除了僵硬的说谢谢别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贺一九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后来他们两个又被张猎户叫到家里,全家人都来千恩万谢。贺一九相当不耐烦,要不是韩琅踩了他几脚以示提醒,还真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我就心血来潮而已,啧,”贺一九偷偷对韩琅说,“我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韩琅是百分百赞同的,可是现在他已经犹豫了。或许他看错了贺一九的本性?还是说……连贺一九都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耽搁了这么久,日头都偏西了。各自的事情都没查,两人等于白白浪费了一天。韩琅稍好一些,在猎户家的时候借机打听了一下马有义情况,但对方都说没听过这个人。猎户留他们两个吃了晚饭,又送了好些野味当做谢礼。本来还想送他们回村里,但韩琅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谢绝了。
“山路远得很,两位恩人路上小心啊。”张猎户把他们送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道。
韩琅谢过他,和贺一九一前一后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也不知道今天是触了什么霉头,还是黄历上就写着不宜出门。天色擦黑的时候,两人还在树林里打转。四周一片静寂,景色都相差不多,路越走越窄,渐渐就消失了。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迷路了。
韩琅猛地踹飞一块石子,怒道:“什么世道!”
贺一九的脸色也阴测测的:“刚才就该让姓张的送我们回去。”
韩琅声音发闷:“怪我。”
四目相对,破天荒地没有吵架,两人都显得比平时相处时成熟得多。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可怪罪的,最多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而且低估了夜晚树林的阴暗程度。等天彻底黑下来,他们就别想走出去了。
“不就是露宿一夜,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贺一九轻松道,“找个空地把火生起来,凑合着睡一觉就行了。前些年,比这更遭的地方老子都睡过哩。”
他以为韩琅是个养尊处优的,忍不住安慰他两句。结果韩琅的表现也很从容,叹息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两人都有野外过夜的经历,轮番守夜,天很快就亮了。韩琅肚子一饿,脾气刚刚出现崩坏的趋势,贺一九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招呼他去吃。
第三次尝到对方的手艺,韩琅再怎么不相信也得承认,贺一九的厨艺真的是惊人的好,去宫廷当御厨都没问题了。
“你怎么练的?”嚼着贺一九做的烤山菌,韩琅好奇地问道。
“用得着练么?打小就伺候老爷子,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稍不合意他就发脾气,那不是就逼出来了。”
“老爷子是……令尊?”
“不是,”贺一九拨了拨柴火,又开始烤一堆串在一起的野菜,“是我师父,早死了。他想玩个大的,跑去跟人合伙骗钱,骗得居然还是官银。然后被抓了,骨架子吊城墙上,风一吹就晃,可好笑了。”
但是说这些的时候,贺一九并没有笑:“不过这一身闯江湖的本事都是拜他所赐,连名字都是他起的。你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么?他正月初九捡的我,就这么叫了,操蛋的老东西。”
“你是孤儿?”韩琅试探着问。
“算是吧,我亲爹是个薄情的,我娘一死他就由我自生自灭了。后来老爷子收留我,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冲我拳脚相加。他卖药我就给他当托儿,他偷钱我就去抱着别人大腿喊爹娘,他去算命我就跟在旁边装灵媒。因为眼睛长这样,特别方便他编什么“通灵眼”的鬼话去糊弄人。对了,他还动过把我打成跛子然后帮他讨钱的念头,差一点就实施了。啧,老不死的。”
说着,贺一九蹙着眉,神色有些阴沉:“仔细想想,等老子混到他那个年纪,没准儿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不一样。”韩琅打断了他。
贺一九一怔,琢磨了片刻,突然摆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当真这么想?”
“要糊了。”
“啊?”
韩琅指了指他手中的串菜的签子。
“妈的!”
第11章 惊蛰6()
结果还是没吃上。菜已经彻底糊了,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焦炭。
韩琅好像心情不错,翻了翻张猎户的赠礼,找出块肉干和贺一九分着吃了。吃饭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自从听过贺一九的经历,韩琅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惆怅,道:“我父母也去得早,都是街坊邻居在照顾我。”
贺一九瞟他几眼,然后一耸肩膀:“那你还算过的好。”
韩琅摸出块布擦了擦满手的油,破天荒的递了过去,叫贺一九也擦擦。对方接了,擦完以后突然笑了一下,感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这时候,最适合大醉一场!”
韩琅也有这个感觉:“是啊。”
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再次上路。贺一九突然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韩琅一问,他才说自己的衣服没了。
“昨天湿了,就一直晾着。”贺一九提了提裤子道。他现在穿的是张猎户给的麻布衫。上衣还行,可裤腰实在太紧,整条小腿也都露在外面,“这裤子勒得蛋疼!”
韩琅当然不知道他把衣服扔哪儿了,只好陪他一起找。两人还在探讨是不是被风刮跑的时候,贺一九在熄灭的火堆旁边发现一团皱巴巴的东西,一个角勾住了柴禾。贺一九拎的时候用力过猛,直接扯出了一个大口子。而且他悲哀的发现,这还真是他的衣服,只不过油乎乎的,沾了不少炭灰的泥土,像块破抹布。
“……你刚才用来擦手了?”他沉默片刻,怒瞪向韩琅。
“你也擦了。”
“那是你递给我的!妈的!”贺一九悲愤地摔开破衣服,一条踢出去老远,“老子的蛋要是磨破就找你算账!”
韩琅忍了忍,但没忍住,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贺一九面前大笑出声。贺一九冲他骂骂咧咧叫了一通,都没能把他的笑止住。后来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贺一九每走几步就要伸手掏一掏裆下,韩琅一看见他这个动作就再次发笑,停都停不下来。
“你故意的是不是?”贺一九气得满脸通红。
韩琅干笑一声:“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你的衣服,脏成那样。”
“脏个屁!只是旧了点而已!”
韩琅再次喷笑,因为他看见贺一九用力过猛,裤子边缘都被他抠破了。贺一九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嗷”了一声扑上去,眼疾手快地抓住韩琅的腰带,用力往两边扯:“把你的裤子给我!他娘的!都是你害的!”
“干我屁事!滚!”韩琅当即也爆了粗口,身子往旁边一滚,就是不让贺一九如愿。
“咱俩换换,就换一会儿,”贺一九嘴上说着软话,动作一点都不含糊。韩琅挡中间他就摸两边,韩琅踢他他就回身防御,耍流氓的本事施展得淋漓尽致,“你心疼心疼我,姓张的裤子太他妈紧了,真不是人穿的玩意儿!”
韩琅被他扑在地上,下三路频频遭受袭击,一身武艺都不知如何施展:“谁叫你长那么大根东西!自己萝卜大非说锅里装不下,你能吃还要求全世界陪你胡吃海塞啊!老子凭啥迁就你!”
贺一九被他骂得一愣,突然笑出声来:“萝卜?噗哈哈哈哈哈哈……好啊,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觊觎老子多久了?”
韩琅一拳揍在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