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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张李氏的一双儿女已经能满村跑了。
张李氏犹记得当初那道士的话,将一双儿女护的跟眼珠子似得,生怕有什么闪失伤了儿子的性命,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小儿子还是出事了。
那日,张李氏在家里织布,她那女儿领着弟弟在村头玩,也不知怎地,竟领着弟弟上了栈桥。
张李氏平日里看的牢牢的,根本就不让这一对儿女靠近河边,就生怕出什么意外。可那日她竟是鬼迷了心窍,偏就只顾着纺纱织布,待到后来,一个报信儿的大孩子跑家里对她说自己的儿子跌下了栈桥,张李氏几乎快疯了,她扔下手中的梭子就往河边跑。
那栈桥除去伸进水里的部分,在河滩上离地最高的地方也就五六尺,山里的孩子皮实,见天儿在那儿爬上跳下的也没见出什么意外,顶多崴了脚擦破了皮,歇两天就又生龙活虎了。偏张李氏的孩子倒霉,因他本就年幼,再加上被娘亲管得严,从没在桥上玩过,见着别人跳桥,他也学着跳。别家的孩子都比他大,会选个适合自己的高度往下跳,落地时双脚着地,可他不懂,竟去了最高的地方,大头朝下翻了下去。
若是落到河里,大概也能好点,一块儿玩的孩子哪个不会水?都能伸手救上一救。可张李氏的儿子偏就砸到了河滩上。那河滩上净是醋钵大的卵石,五岁的孩子,哪禁得起这般碰撞,那脑袋上顿时就多了个窟窿。
张李氏的女儿已经吓傻了,只会抱着弟弟哭,边哭边摇,喊着让弟弟起来,等张李氏赶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晃的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见着就没气儿了。
仙人屯里有个经常进山采药的老头儿,也算是粗通医理,是仙人屯唯一的大夫。张李氏抱了儿子直往那老头儿家闯,那老头查探一番后,捋着胡子直摇头。他用止血的草药给孩子敷了伤口后便让张李氏回家,从头到尾直说了五个字:听天由命罢。
闻讯而来的村人无不唏嘘,又有人提及当初那道士给张李氏批的命象,更惹来村人一阵是感叹——有叹张李氏命苦的,有叹那道士卦象灵验的。
张李氏抱着儿子不撒手,眼见着儿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忽然想起那道士曾给自己留下一张符。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用,索性一咬牙,回去将符纸翻出来凑到灯上燃了,化成一碗符水给自己的儿子灌了。
那孩子牙关已经咬死了,一碗符水有一大半都撒到了外头,张李氏眼见无望,终于抱着儿子放声大哭。
围观的村人无不恻然。
却在这时,那道士飘然而至。
那道士将张李氏的儿子抱在怀里,然后嘱咐张李氏去讨百家灯火回来。
围观的村众纷纷回家寻了灯送上门来,也亏得仙人屯的住户足足有百多户人家,灯很快便凑齐了。
那道士当即将百盏油灯排开,驱散诸人后开始施法。
十二个时辰后,张李氏的儿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道士告诉张李氏自己已为此子逆天改命,从此之后这个孩子会无灾无病,平安终老。
张李氏千恩万谢,目送那仙人腾空而去。
后来,张李氏纺纱卖线,足足卖了一年,然后用攒下的钱给那道士画了像,并日日以香火供奉,直至今日。
我忽然明白,我为何会被张李氏的眼睛吸引了。
那分明是看透了世间冷暖,却依然像人一样活着的人,才能拥有的眼睛——清澈,温暖,安详。
就像狐狸村那个未能渡过天劫的狐族老太太一样,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那小媳妇儿见我半天不说话,以为我不信,急道:“这可都是真的,人家都说那道士其实就是下凡的神仙!不信你去村里打听,老一辈儿的人都亲眼见过这回事呢。”
我信。
这种装神弄鬼的做派,还真是胡六爷的风格!
虽说胡六爷不怎么在村子里,但他的轶事,黑毛老狐狸可是常拿来当话本子说呢。
我问小媳妇儿这些不会都是张李氏自己个儿对她说的吧?
小媳妇羞赧的摇摇头,说是和村儿里的媳妇儿们一块儿做活的时候听人说的。
嗯,我想也是。
兜里的花生嗑完了,小媳妇儿也将锅里的水烧开了。趁她起来淘米的空,我问她:“我听人说妇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可是真的?”
小媳妇手一抖,淘好的黄米差点从瓢里洒出来。
我的心一沉:真有这么可怕吗?
“如果你明知道这个孩子会害的你丧了性命,你还会要他吗?”
我紧张的盯着小媳妇儿,等她的答案。
也许,我可以通过这个凡间女子,看到娘亲对我的心。
那小媳妇儿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指着我半是羞恼半是恐惧的道:“你不知道你这话,很不吉利么?”
哦?是了,她本就该临盆了,再听我说这样的话,还真是晦气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悲戚的小媳妇儿。
如果她也是狐狸,我可以帮她顺顺毛。
可她只是个凡人。我不知道凡人是怎么安慰同类的。
我抬起爪子……
啊不对,我抬起手,想捋捋她的头发。这是她身上唯一算是毛发的东西了。
可望着那油光水滑的发髻,我怎么也下不去手。
第五十三章()
我颓然的放下爪子说:“我不是有意要咒你,我只是……我只是想不明白,所以才问你呢。”
小媳妇儿抹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只能由着那小媳妇儿自己去发泄。
好半天,小媳妇儿才止了眼泪,又歇了一会儿,她才别扭的说:“以后可别再说这种话了。都没人告诉过你这种时候说这话很晦气吗?要是赶上难说话的人家,会拿着耙子把你撵出二里地。”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
我是真不知道凡人会忌讳这些。
小媳妇儿将水瓢里的黄米倒进锅里,然后用勺子搅了搅,坐在灶前再不搭理我了。
我望着她满是细密汗水的侧脸,没话找话的说:“灶台前边热,你还穿夹袄!这大夏天儿的能捂出痱子来,要不脱下来凉快凉快?”
小媳妇儿看我一眼,拖着浓浓的鼻音道:“不能脱。这里背山靠河,一到晚上风凉的狠,穿得多少了会伤风的。”
“那你就晚再穿呗,白天这么毒的日头,你还穿夹袄,看着都热。”
“我娘不让。”小媳妇儿硬邦邦的说。
我一愣。
小媳妇儿见状,大概觉得是自己口气不好吓到我了,便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娘说孕妇体弱,热了脱凉了穿最容易得病,要我受点热,不能贪凉。”
“那你整天都穿这么厚,不热吗?”
“谁说不热!”小媳妇抚着肚子眼里漾出一抹甜蜜:“可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为了这个小东西,再热我也能受住。”
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上她高高隆起的肚皮。
小媳妇儿看看我,叹口气道:“你把驴子借给我们,我真该谢谢你,可你这嘴呀……你不知道,到现在我这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没嫁人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这女人生孩子,等生完能不能看孩子一眼都不一定呢。”小媳妇儿抚着肚子,脸上划过一丝凄然:“我……我其实也怕得很呢。”
我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你可后悔?”
“后悔什么?”小媳妇儿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问。
我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媳妇儿登时明白了。
“怎么会后悔!”小媳妇儿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而是捧着肚子喃喃道:“这是我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后悔什么?”
说完这句话,小媳妇儿似乎也彻底放开了,她望着灶间跳跃的火焰一脸坚毅的说:“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就算这孩子是来讨债的,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小媳妇儿拢拢耳边的发丝,扭头冲我一笑:“就算我不在了,我娘和我的郎君也会把孩子养大成人的。”
只要他平平安安,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我的心倏忽之间豁然开朗。
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娘亲的心愿吧?
我的娘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以一己之身,挡住滚滚劫雷将我生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酸酸的。
我望着小媳妇儿那温柔的笑颜,认真的说:“我保证,你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遗憾的。”
小媳妇一怔,然后望着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呀……真是让我恨都恨不起来。”
从小媳妇儿家出来,我径直去找琅琊。
太阳已经不那么毒辣了,树的影子也已经往东边儿拉了好长,可村子里的路上仍是静悄悄的。
也不知道这人都去哪儿了。
我熟门熟路的走到那个青砖小院儿前叩响了院门。半响,里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我,林小仙。”
林小仙?林小仙是谁?
我耳尖,听到有人小声嘟囔着,然后嘎吱一声拉开屋门,拖拖踏踏的走了过来。
我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院儿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探出了半边身子,用带着粒眼屎的昏花老眼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
“我是林小仙,我找你们家住的那个琅琊,就是穿绿衣服的那个!”
“琅琊……哦,你说琅公子啊?”
老头冲我说了声“你等着”,然后咣的一声把门关上,拖拖踏踏的脚步声便又渐行渐远了。
片刻后,门又无声无息的打开了。琅琊一身清爽的出现在门口。
“找我何事?”
我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我想请你帮我抹去一些人的记忆。”
琅琊闻言袍袖一挥,转瞬间风景变换,周围的青砖小院不见了,村里的泥地槐树也不见了,触目间只剩青葱葱好大一片竹林。
他做完这些后蹙眉问:“你要我抹去谁的记忆?”
我好奇的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正色道:“我要抹去那婆媳两个还有稳婆的记忆。”
“是那怀孕的小娘子和她的婆婆?”琅琊满面狐疑的问:“你想做什么?”
“我要保她们母子平安。”
琅琊一怔,然后捧腹大笑,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这死妖精,有什么好笑的!
琅琊笑了半天,然后无视我气愤的表情,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等我回答又一拍额头道:“想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混话。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精,你真当自己是法力无边的狐狸大仙了?”
我登时气结。
琅琊自顾自的说道:“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不敢保证能让她们母子均安,你倒是好大的口气。让我猜猜,你该是想怎么做?莫不是想用自己的妖丹帮那母子续命?”
见我不语,琅琊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