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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问太渊了。”惜夜斜过眼睛看著兀自发怔的太渊:“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能从那种阵法中逃出生天呢?”
“炽翼……”苍泪不敢相信地看著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妖物的惜夜:“那你不就是……”
“我都说了,你可不够资格直呼我的名字。”惜夜望著他,带几分好笑:“照辈份,你怎么说都得称呼我一声舅父才是。”
赤皇炽翼?
这个像妖物一样的男人,居然就是当年和太渊决战到最后一刻的火族赤皇?
他是自己母亲的兄长,按辈份来算,自己的确是他的外甥。
可是,这样一个昔日威名显赫的火族赤皇,怎么会变成这副神不像神,妖不像妖的样子?
“这不都得感谢这位法力无边,才智卓绝的太渊大人?”看出了他的疑惑,惜夜倒是不甚在意:“不过,成王败寇,我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能活著就是不容易的了,这也得感谢他呢!”
太渊眸光闪烁。
“既然都是多年不见的旧友,今夜的事,能否暂时罢手?”惜夜平静地说道:“过了今夜以后,不论你们要怎样拼个你死我活,就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寒华不语。
太渊看了看惜夜,欲言又止,静静点了点头。
惜夜猛地转身,朝寒华跪了下去。
“炽翼!”太渊大惊,踏前两步。
惜夜像是没有听见,朝寒华俯首叩拜:“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现在是在求你,求你去见一见无名,如果是现在……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的,求求你了,无名他……一定希望,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会是你。”
寒华面色如常,低头看了看胸口,尔后脱去外袍。
白色的衣裳被扔到了地上,洁白中有一缕鲜红。
不正如那人的发色?
惜夜怔怔看著,一把抓起,捂到心口,眼眶泛酸,差一点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就看在……他愿意为你去死……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悲悯之心吗?还是,我们所遇到的……”
“我并没有要求他那么做。”寒华的声音很是冰冷。
“这件衣服是无名亲手为你做的。”惜夜抚摸著衣料中泛著银光的发丝:“他送给你的不只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所有。过了今夜,他的魂魄就会消失,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没有人会为你日夜相候,没有人再对你情深一往。为了你,他甚至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你就当是怜悯一个愚昧的凡人,一个一夜之间为你白了满头黑发的凡人,一个就要永远消逝的魂魄……”
他抬头看了看寒华七情不动的面容,喃喃说道:“为什么要爱上你,若他爱的是我,那该多好……”
一旁的太渊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原本琥珀色的眸瞳化为深黑。
苍泪看见了,玩味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寒华则淡淡地答道:“好,我就去见他一面。” “炽翼!”
惜夜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一刻之后,才回过头来。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淡地问:“太渊,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对寒华说的,是不是表示,那个人是你心中仰慕?”
“你我心里都很明白,火族的赤皇其实在一万年以前就已经死在了诛神阵里,不过是因为你的私心作祟,这个叫炽翼的失败者才残存了下来。一千五百年以前,我用炽翼的心和你交换了自由,从那一刻开始,我不过就是个神智失常的躯壳。直到三百年前,在烦恼海里,我遇见了无名,他为我取了名字,许我一个崭新的开始。”想到了那一年,那一天,惜夜笑了:“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情仇仇早就过去了,对现在的我来说,他才是最重要的。”
太渊的脸色有些发青。
“你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骄傲受到了打击。”惜夜看见了,只觉得好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就觉得,你根本不配和无名放在一起比较。”
“为什么?”
惜夜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远去:“只要看这一点就知道了,要是我爱上了无名,他绝不会要求我为了爱而剜出自己的心。”
太渊的脸上霎时一阵青白。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说自己深爱著她,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依稀看见惜夜在摇头失笑。
太渊平日里总像面具一样戴在脸上的潇洒自若早已不知所踪,整个人看来如同森罗使者一般冷历阴沈。 他望著惜夜离去的方向皱眉,犹豫了好长的时间,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苍泪缓步走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俯首拾起了明显被遗弃的折扇。
白玉为骨,丝绢做面。
一株素心兰娉婷于上。
他静静地倚靠在冰石之上,远远地望著前方自己耗尽心力,费时百年布下的巨大阵型。
再低头看看斜过整个胸口的淋漓伤口,带著微笑。
白色的衣角进入视线。
他费力地抬头,因为炫目的光线而眯著眼。
有一双乌黑清冽的狭长凤眼正望著他。
“寒华。”他的声音几如一阵叹息。
寒华低头看他,先是伤口,然后是清雅的眉目。
最后,他半蹲下来,单膝跪到冰面上。
“惜夜真是傻……就算是见著了,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徒增伤感而已。”无名苦涩一笑。
“这个阵,是逆天返生之阵?”寒华环顾四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列这个阵不但会耗费无穷的心血,更要时刻受到逆天之力的反噬,何况你本来只是一个凡人,这么做太不自量力了。”
“没关系,反正我命中注定了要消逝在这个轮回之中,能为大家做些事也好。”
寒华伸出手,把他半搂到了怀里。
无名一惊,怔怔地望著他。
“你不是说过希望死在我的怀里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无名轻轻点了点头。
“究竟是什么使你们这么地执著?情爱,究竟是什么?”
“寒华,你不需要明白,在你的世界里是没有那些东西的。”无名半闭上了眼:“谢谢你仍然愿意来见我一面,这就足够了,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无名费力地抬高视线,费力地朝他微笑。
这个和自己的命运纠缠了三百多年的凡人,笑起来有一种空灵脱俗的美。
“寒华。”他慢慢合上了双眼:“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到了今天……”
还没有来得及讲完,十分突然地,抱在寒华怀里的身影,化为了一阵星屑,一泓湖光,就这么地消失了。
寒华站立起来,松手放开那件蓝色的,已然空荡无物的衣袍,任它落到了地上。
欲寻无踪,神魂已远。
这一次……
衣袍下有一物烁烁生辉,隔空招来,是一颗珠子。
如红莲,燃重生之火。
炙炎神珠?
这一次……
……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前尘
“尊者,您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像失了神呢!”梳著垂髻的侍童为他披上白色长巾,阻挡不知何时刮起的寒风。
“我做了个梦。”他执起那幅雪白。
“尊者是做了什么梦?”青衣小童好奇地探问。
他的神情有一丝淡淡的倦意:“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哎呀!尊者,您别动喔!”侍童双手凑上了他的鬓边。
“好了!”侍童献宝似的捧给他看:“尊者,我找到一根白色的头发呢!”
他伸手接过,发色如雪。
“对了,尊者,你还没有告诉我梦到了什么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自己披散在榻上的乌黑长发,然后,是那一丝执在手中的银白。
相思何以凭?一夜青丝尽飞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梦到了……我自己的未来……”
窗外,云雾轻回。
满池莲花。
后事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
巅峰学院 第六图书馆
呯——!
“对不起!对不起!”那道歉声带著焦急和懊恼。
一旁的女生A不觉又叹了口气。
走个路也能绊到椅脚外带把路人一起连累上的,也只有这个“超级无敌人形闯祸机”了。
看这满地的书稿和纸张,被撞到的人一定会很伤脑筋。
加上这个越帮越忙的……看!她已经在摧残那些看似脆弱的古旧纸张了!
“先别忙!”果然,有人及时出声阻止了她的魔爪。
“我来帮你捡!”可惜,某人显然不了解自己的危险性,摆明了要“辣手摧书”。
“不用了,你没什么事吧!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撞到椅子上了。” 这个受害人倒是挺好心的,但说不定就是想转移视线才这么说的吧!
“没关系,我帮你捡!”
“涟漪。”一直没作声的女生A终于出面:“我想,这位学长的意思是,请你站著别动,这些‘珍贵’的古籍由他来捡会比较好。” 闯祸的女生B顿住,然后又轻又慢地把手中有些皱了的纸张放到地上,动作之小心谨慎,就像那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手雷。
然后,模仿发条完全松掉的娃娃,蹲在那里施展“定身术”。
女生A觉得有趣极了。
那位不幸的受害者也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还算是迅速地收拾完一地狼藉。
“好了,你现在可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