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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及。
孙全福是个矮矮的白胖子,这样的人总是能够让陈默联想到“笑里藏刀”那个成语,不过,孙全福颠覆了他的认知,哭丧着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似的,跟陈矩密谈了很久方才离去。
陈默特意关注了一下,孙全福离开的时候脸色仍旧沉重,眉头却比来的时候展开了不少。
陈矩亲自将孙全福送出门外,又去看了看偶感风寒的高忠,回来后把陈默叫进了自己屋。
吏部尚书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位高权重,因为掌握着官员考核的大权,几乎可以跟内阁首辅分庭抗礼。王国光就是这么个身份,他的管家,说是七品官绝对不过分,应该志得意满才对,不该如今这副死了老子的模样嘛。
陈默暗暗嘀咕,给面色十分凝重的陈矩沏了杯热腾腾的普洱,束手站到他的对面静静等待,他有种预感,出大事了。
“御史杨寅秋弹劾王国光损公肥私,任人唯亲等六大罪状,万岁爷批转内阁议处你怎么看?”
果然如此。
陈默这些日子过昏了头,几乎忘记此等大事,闻言一惊,接着笑道:“义父切莫着急,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咱每这位王太宰自从登上吏部首位,哪年不被弹劾几次?”
“那是以前,那时候张太师还在人世呢,自然动他不得,这回不同,你可知道那杨寅秋是谁的人么?梁梦龙的人。都是张太师的麾下,真是树倒猢狲散,太师刚刚故去多久,这就开始窝里反起来?”陈矩面色阴沉,隐有不平之意。
想不到陈矩居然对张居正如此推崇,陈默有些意外。“义父的意思是?”。
“不瞒你说,为父与那王太宰并无深交,不过慕其为人而已,此人胸有沟壑,尤其擅长经国治世之方,‘坐粮厅’的设置可见一斑如此大才,为父雅不忍其因同门侵轧而去,再者,那梁梦龙与徐爵有姻亲,此番不但授意杨寅秋弹劾王国光,甚至牵涉到了首辅张蒲州(明朝官员级别到一定地步,会被人用家乡代称,有尊重的意思,此处指张四维),他对为父可是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为父意欲上书万岁爷”
“义父不要。”陈默是知道王国光跟张四维命运的,闻言大吃一惊,对陈矩刮目相看的同时,忍不住冲口打断了他。
“为何?”陈矩丹凤眼眯成一条线,静静望着陈默。
。。。
第六章 解疑惑万化出宫()
陈默沉默了,他自然明白陈矩为他起表字“少言”的用意,那天“出语惊人”,说出与自己年岁身份不符的话,无非是为了引起陈矩的注意,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再着意表现,绝对是件福祸难料的事情,值得再次冒险吗?
“少言,为父给你取这个表字,是让你谨记木秀于林祸从口出的道理,可没让你在为父这儿藏私。”陈矩的眼睛恢复正常,显得和蔼可亲,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如沐春风。
“义父可还记得孩儿那天说过的话?”陈默咬牙下定了决心:“万岁爷已经亲政了,如今,可正是急于树立自己权威的当口,孩儿估摸着,这才刚开始,后头还有的乱呢,您不能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啊!”
陈矩的丹凤眼再次眯缝了起来,默然良久,忽然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待为父再想一想,嗯,对了,把你大哥叫来。”
陈默答应,忐忑的退了出去,找来钱沐,回到自己房间,本想找本书消磨时间,发现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索性扔了书,到外边将本来已经十分干净的院子再打扫了一遍。
陈矩书房内,钱沐也听到了如陈默所听到的一般无二的问题,不过他的反应与陈默不同,噗通跪倒在地,挺胸望着陈矩,慨然说道:“需要孩儿做什么,义父尽管吩咐。”
“起来吧,”陈矩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和蔼的道:“这事儿为父尚需斟酌一番,用到你时,自然会告诉你,先下去吧。”
钱沐不再多言,起身退了下去。
望着钱沐的背影消失,陈矩神色复杂,起身在狭小的室内踱了好一会子后出了房间,经过手握扫帚的陈默时,丢下句晚饭不回来用后,匆匆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陈默反倒愈加担心起来,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后世穷**丝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幸福,总好过如今这朝不保夕的日子。他突然对权利莫名的渴望起来。
陈默心事重重,再也没了打扫院子的心思,思谋着反正陈矩晚饭也不回来,索性也从后门出了高府散心。
在北安门里,二十四衙门大多汇集于此:门东街那边是尚衣监,街北是司设监,再往东,酒醋面局,内织染局,皮房,纸房,针工局,巾帽局,火药局再东边向南,内府供用库,番经厂,汉经厂,司苑局,钟鼓司再往南,都知监以及司礼监了在新房以北,过新房,便是御马监(所谓新房,非指一处,乃是东西向的一条长街,酌中志)。
御马监再往南,杆子房,膳房,暖阁厂,明器厂,混堂司,内东厂,尚膳监,北花房,印绶监,中书房,内承运库,等等星罗棋布,紧邻护城河,河之两岸,榆柳成行,花畦分列,犹如田家。
沿着护城河东岸,是众高等宦官的府邸,能够住在此处的,都是宫内地位最高最受皇帝信任的宦官,高府便在此间。
除高忠外,司礼监掌印冯保,乾清宫管事张大受,司礼监秉笔张鲸,张诚,内宫监掌印田义等等,尽皆在此,一字排开,高府在最北头,。
从高府后门出来就是护城河,站在河边远眺,能够看到仁寿宫翠绿色的琉璃瓦。
陈默去过后世的故宫,知道那里曾经是乾隆退位为太上皇时所住的地方,如今却是众先皇太妃养老的地方。再往南边的慈庆宫是当今皇帝万历的母亲慈圣皇太后所居之所,想到这里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抹淡蓝的美丽倩影,不由自主的向南走去。
“冬十月,冻死狗”,更别提如今正处小冰河时代。护城河冰冻足有三尺,两岸榆柳光秃秃的,苍穹阴云密布,寒风铺面,天地间一片萧索。
顺着光滑的石板铺就的小路一路向南,半路上不见一个人影。终于看到慈庆宫大红色的宫墙后,陈默站定,紧了紧上身的青色棉袍,靠在护城河边的汉白玉栏杆上,定定的望着那个可以通往内宫的角门。
此处河道颇宽,算上两岸空地,足有百米,小小的角门望在陈默眼中只有火柴盒大小,就算真的能见到记忆中的那个琪姑姑,也根本就看不清楚,更别提此刻角门紧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影了。
陈默能够感受到先前那个陈默对琪姑姑的爱慕,翻捡着关于这位女子的记忆,连他也觉得以前那个陈默目光不俗,忍不住有种为其还愿的冲动。不过当想到琪姑姑的身份时,他有些退缩了——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问题,居然在这里意淫慈圣老太后最宠爱的宫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嘛。
他有些意兴阑珊,回忆起后世穷困却有充满希望的日子,又想着未知的,如今被陈矩左右的命运,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禁痴了。
陈默所担心的陈矩此刻已经出了皇城南门大明门,穿过人流如织的棋盘街,七扭八拐,来到一处十分幽静的小巷。
巷子十分幽静,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隐约听着大街上的喧闹,让人有种如在梦中的错觉。
鹅卵石路不长,只有最里边有个不大的门楼,入内是个四合院儿,正房五间,东西南各有三间配房,正房窗下种着几株腊梅,白色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隐有暗香。
有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将陈矩迎进院子,老远就喊:“老爷,陈公公来看您了。”笑嘻嘻的模样,显得十分熟稔。
随着他的声音,正房内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未罢,一位国字脸长胡须的中年男子脚踏木屐,身穿家居便袍迎了出来,见陈矩先打了个躬,这才道:“万化兄有日子不来见小弟了,今日这是吹的哪边的风?”
陈矩回对方一笑:“顾大人又来取笑咱家,咱家整日瞎忙,今日正好有暇,这不赶着就来看你嘛!”
“万化兄莫唬弄小弟,入门观色,看你眉头深锁,怕是有什么心事吧?”中年人手把手将陈矩迎进正房,一边示意管家上茶,一边探寻着问道。
“叔时,”陈矩所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日后东林党的党魁顾宪成,如今忝为户部主事:“不瞒你说,咱家确实有些为难之事想向你讨教。”
顾宪成聪明绝顶又行事豪爽待人真诚,加之见解独到目光老辣,几年前陈矩与他一见如故,引为至交,有什么难解之事都爱来找他商量。
“说来听听。”顾宪成从管家手里接过茶杯,亲手递给陈矩。
陈矩接过茶杯却没喝,顺手放在茶几上,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知机退下,这才缓缓说道:“有个人,让咱家十分为难。”
顾宪成闻言略怔,道:“奇了,万化兄素来果决,究竟什么人,竟然让你如此纠结?你不是曾经告诉过咱,用人之途,能为己所用者便用之,不能为己所用者便除之么?”
。。。
第七章 机缘巧二圣初会()
与陈默陈矩一样,大内深处朱翊钧也很纠结,不,不仅仅是纠结,望着眼前内阁票拟的关于处罚王国光的决议,他简直有些出离愤怒了。
外边乌云压境,苍穹如盖,出了养心殿,站在殿门仰望,仿佛有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
“万岁爷,外边天冷,披上点衣服吧?”司礼监秉笔张鲸胳膊上搭着件黑色狐狸皮大氅,站在朱翊钧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了!”朱翊钧拒绝了张鲸的好意,伸出双手用力搓动,待掌心发热,又用力地揉了自己圆圆的脸几下,心口略有松动,迈步向台阶下走去。
张鲸见状,连忙示意旁边的大汉将军(明代殿庭卫士的称号,隶属于锦衣卫)跟上。
朱翊钧已经下了台阶,听到身后动静,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朕就是去慈庆宫,不必跟着了,朕要一个人静一静嗯,张鲸,你跟着吧!”
张鲸面露喜色,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大内皇帝安步当车,只带着秉笔太监张鲸一人散心,棋盘街顾宪成府内陈矩也在客厅中来回踱着方步。
他已经将关于陈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顾宪成,顾叔时一时间也沉默了起来,二人一坐一动,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宪成开口打破了沉默:“好咱的万化兄,您就别走了成不,脑子都快被你转晕了据你所说,那个叫陈默的小子眼光果真毒辣,咱十七岁那会儿还整日里流连烟花柳巷呢,方今这样复杂的朝局,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都未必看的通透,那小子倒好,‘万岁亲政,树立权威’,短短八字,就道破了天机,啧啧,果然是个人物,就只一样,这样的人,大都不好驾驭,一个不慎,可就养虎为患了!”
他果然是陈矩的知音,轻松就点破了陈矩的心事。
陈矩停住脚步,长长一叹:“是啊,确实难为。咱家忍辱负重多年,无非希望有朝一日能掌控中枢,为万民黎庶做点事情有能力不可怕,可怕的是此子心机深沉,前几天咱家故意冷落于他,换成一般人早就沉不住气了杀之,太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