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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加快了蜀道的修筑速度。
朝堂之上,卓王孙嚎啕大哭,实在是失仪且无状,诸御史正待跳出来呵斥于他,却见皇帝陛下摆了摆手,只得暂且作罢。
满殿皆是沉寂,只闻得卓王孙掩面而泣的哭声。
卓王孙也是久居高位了,虽有短暂“魔怔”,却也迅速缓过神来,晓得自身适才“入魔”了,涕泪纵横的老脸登时煞白如纸,忙是起身离席,趋步行至正殿中央,向高居御座的皇帝拜伏在地,意欲请罪。
皇帝刘彻却是不待其发话,便让符节令李福再度宣旨。
李福执圣旨在手,略带尖细的嗓音缓缓响起,一一细数卓王孙多年功绩,勉其功绩,晋爵列候,爵号“通途”,以为忠君任事之典范。
群臣虽是羡慕不已,却也无人出言反对,虽说大汉赐爵首重战功,然文臣若功绩昭彰,也可得觅封侯,否则人人都去入伍从军了,谁还留在朝堂和官府打理政务?
卓王孙的功绩是实打实的,官风正,家风严,所谓修身齐家治政,三者皆无可挑剔,立为朝堂典范,勉励百官忠君任事,并不为过。
皇帝刘彻倒是“赏罚分明”,对着叩首谢恩的卓王孙笑言道:“爱卿虽因功封侯,然当殿失仪之罪还是要罚的,不若这般,近年得封候者,皆赐下皇室实业的份子,你若要抵过,便罚没半数份子,如何?”
群臣闻言,皆是失笑,且纷纷附议。
现如今得封侯者,皇帝和朝廷皆不再封赏食邑了,而是以皇室实业的份子替代,但凡大汉社稷仍是老刘家的皇帝做主,皇室实业就不会倒,每岁分出的红利也不会少,那些份子也是能世代传下去的。
群臣晓得,皇帝陛下倒非舍不得那些许份子,卓王孙更不会太过在意,毕竟卓氏不差钱,能变相“以赀赎罪”,自是皆大欢喜,诸御史也有台阶下。
果不其然,卓王孙复又连连谢恩,直道愿将所有的份子都用来抵过。
皇帝刘彻却是摆摆手,笑道:“这可不妥,终归要留下半数,这皇室实业的份子非止是每岁分润红利,亦可视为我大汉天家对忠君报国者的肯定,你已得为列候,子孙日后可袭爵,将这些份子好生传下去,后人也就不会忘却你今日之功绩,卓氏也就无愧世家之名了。”
卓王孙闻言,只觉陛下字字句句皆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他多年的付出,果是被陛下看在眼里,终究有所回报。
卓氏,终是在他的手中,脱出商籍,成为真正的名门高第。
在大农府任官多年,他岂会不晓得,皇帝陛下虽是鼓励和扶持商贸,却也颇为忌惮商贾涉政,廷尉府更屡屡制定新律,对官商勾结者刑罚极重。
用皇帝陛下的话来说,商贾的社会地位或可提高,然政治地位绝不可变,未脱商籍者,家中亲眷皆不得入仕,交通王侯的豪商巨贾若随意置喙军政,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卓王孙很是庆幸,若非他昔年毅然脱商入仕,现今的卓氏本家子弟何以得期官身,卓氏又何以得有今日荣景。
“谢陛下恩德!”
千恩万谢哽在喉头,卓王孙却只能用哽咽之声说出如此简单的话语。
大农令东郭咸阳昔年亦出身商贾世家,最能体会到卓王孙此时心境,会意而笑之余,不免偷偷去瞧御座上的皇帝陛下,心中亦更为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
东郭咸阳对卓王孙得觅封侯无甚嫉妒之意,盖因他眼瞧着就要继任丞相之位,日后若不出差池,想封侯自是不难。
丞相,御史大夫,太尉,是为三公,但凡能安稳做到任满,是告老致仕而非犯错被贬谪,天家多半都会为他们封侯的。
依着近年的惯例,指不定还能挂个光禄大夫的虚职,常得皇帝召见策议国政,不至人走茶凉,就此而言,卓王孙可比不得东郭咸阳。
卓王孙虽位列诸卿,然比之九府大卿还差得远,更遑论统领政务,军务和监察体系的三公了。
卓王孙很是知足,东郭咸阳则是憧憬美好未来,大农府属官们也就更为欢喜鼓舞,只觉前方官途坦荡,大有可为。
大长秋卓文君作为皇后首席辅臣,自也早早得闻此等喜讯,特意向皇后告了假,归家探望,阖府庆贺。
大长秋也是位列诸卿,故卓文君自身在北阙甲第的南坊也有官邸,然她并未再嫁,且为内宰之首,多是长宿宫中,很少出宫居住,故在甲第南坊若有人提及卓府,多是指商部少卿卓王孙的官邸。
现今卓王孙得为列候,长安卓氏的名头也就自然而然的立了起来。
低调做人的道理,卓王孙还是懂的,也没打算换座列候规制的官邸,在北阙甲第,街坊四邻多是底蕴深厚的名门望族,世代公卿都为数不少,卓氏作为新兴世家,且尚未出过三公九卿,太过张扬只会教人瞧不起。
卓王孙回府后,仅是简单摆了家宴,与族老和亲眷们庆贺,随后又寻了个沐日,在府中设宴,飨请些相熟的臣僚,场面不大,酒菜倒是精致,自也宾主尽欢。
皇帝刘彻闻得卓氏这般低调,对卓王孙的为人处事愈发欣赏,得志便猖狂的人,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走不远的,饶是侥幸发家,终究富不过三代,更遑论开创世家,成为真正的贵族了。
能培养出卓文君这样才德兼备的女儿,卓王孙确是有本事的,所谓家教,不正是父母长辈的言传身教么?
所以说,骂人没家教,等若辱及父母,不少华夏后人遭此唾骂,却不以为忤,仍是我行我素,毫无公德和羞耻之心,为之奈何?
勿以恶小而为之,早日复兴汉室礼教,与诸君共勉!
第六百六十七章 汉学当立()
三伏将至,朝臣们正自忙着处置政务,岂料太学祭酒卫绾在长安周报的一篇撰文,彻底震撼了大汉朝野。
卫绾身为帝师,本就地位超然,加之担任太学祭酒二十载,执名士之牛耳,深受天下士人敬仰,其影响力何其之大。
在皇帝刘彻的刻意引导下,卫绾多年来皆在太学试着推行海纳百川的所谓“汉学”,而卫绾此篇撰文,正是意图彻底奠定汉学地位,名为《汉学当立》。
何为汉学?
汲百家之涵养,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之汉室新学。
汉初数朝皆采休养生息的国策,故崇尚“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无为”倒非一味消极,立意主旨乃是“无为则无不可为”,故学风和政风都颇为开明,尤是文坛风气隐有恢复先秦百家争鸣的趋势。
若非史上汉武帝出于“大一统”的需求,搞出“儒皮法骨”的独尊儒术,且后世汉人不了解其真实本意,将武帝借助儒家的手段扭曲为最终目的崇儒,使得儒家借机做大,玩命的打压诸子百家,华夏历史或许会有另一番风貌。
后世儒吹多是叫嚣“若无儒家,何来华夏文明数千年传承”,岂不可笑?
刘彻穿越后,也曾想过要改变儒生“孔子独圣”的傲慢心态,然不肯变通的腐儒太多,他没精力也没心情与腐儒们耗下去,索性大力扶持儒家中最为识趣的公羊学派,以此裂解儒家。
胡毋生为首的公羊理论派宗师大量进入太学,将公羊春秋与韩非子中的刑名之学加以糅合,求同易异,并以韩非子为根基,公羊春秋为佐辅,撰写了诸多主次分明的学理著作。
随着诸子百家的学说逐渐复起,非但儒家发生了裂变,以黄老学说为根基的大汉道家学派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太史令司马谈耗去十载光阴,重新编撰了阴阳、儒、墨、名、法各家的典籍,并为先秦诸子作传,且撰写了《论六家之要旨》,认为各家思想互有短长,唯道家思想最能综合各派之长,“立俗施事,无所不宜”。
饶是有皇帝刘彻的支持,然想要以兼容并蓄的道学将诸子百家的精髓融汇贯通,成为整个民族的思想主干,仍是面临着极大的困难。
刘彻也想保持开明学风,既不打算独尊道学,更不可能独尊儒术,禁锢臣民乃至后世子孙的思维,实在是遗祸千古。
然哲学乃是文明的底层架构,成体系且得到绝大多数族人认同的哲学思维,是民族凝聚的基础,也是文明延续所必须的承载物。
也正因如此,后世华夏虽多有批判腐儒遗毒,但也不可完全抹杀儒家对华夏传承的贡献,若勉强要类比,就好似咱们华夏老祖宗原本做了煎饼、馒头、包子和水饺,最后馒头阴差阳错的成为主食,且摆了大半个餐桌,后人不得不多吃馒头,以此繁衍了两千年。
馒头本身没什么错,摆桌的人却是错了。
现今轮到刘彻摆桌,自然要为后世子孙留下满座丰富菜色,不再没得选择。
在现今的情势下,无论是继续崇尚道学,还是改革和扶持所谓的新儒学,都不免会排挤到其余百家学说的生存空间。
汉学的概念,就此孕育而生,以为中庸,不偏不倚,可居中调和。
华夏民族,这个概念在汉代其实是不存在的,是后世华夏面对亡国灭种的大难时,为团结所有力量,不得不提出的宽泛概念。
汉人,汉民族,才是汉代的概念,是华夏百姓在经历了先秦数百年战乱后,对天下一统的渴望,以及对强汉的肯定和自豪,从而自然催生出的概念,真正延续两千多年的概念。
若非如此,后世华夏人为何多为汉族,国外有唐人街没错,但有“唐族”概念么?
没有的!
我们汉民族体内流淌着炎黄骨血和汉室传承,要自信,要自爱,要自重!
言归正传,汉民族的概念无须刘彻定义,现今的大汉强绝于世,华夏百姓皆以汉人自居,以身为汉人而自傲,民族凝聚力是毋庸置疑的。
卫绾之所以要奠定所谓的汉学根基,正式提出“汉学当立”,将汉学定为大汉国学,自是出于刘彻的授意。
汉民族,不再受限于甚么儒道之争,百家互斗,所谓的百家争鸣,必须居于汉学的大框架下,所谓的诸子百家,也只能视为汉学流派。
汉学,必须拔高到顶层架构。
汉室学说,对内可百家争鸣,对外却唯有一个声音。
内施王道,礼义廉耻,崇尚德行;
外行霸道,剑戟斧钺,慑服四夷!
士族反弹?
道家,儒家,旁的诸子百家仍不知变通,抵死不从?
不存在的!
饶是各家各派的宗师们心有疑忌,唯恐自家学派被所谓的“汉学”拆吞入腹,成为养分,但无人敢跳出了批驳卫绾。
不止是忌惮于帝师卫绾在士族的威望,也非单纯畏惧皇帝刘彻杀伐果决的铁腕,而是不敢与民意为敌,遭受万民唾骂。
或许有不怕死的士人,但在极重声名的汉代,所谓的风骨,并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和执拗。
有民意支撑时,诤臣敢与帝皇争辩,苦谏不听则当殿撞柱,是为死谏,则万民称颂之。
若无民意支撑,大臣惹以死要挟帝皇,则是故意往天家头上泼粪,大汉臣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传扬出去,名声是要臭大街的。
民意如川,无人敢逆。
汉人,尊崇汉学有何不妥?
道家和儒家底蕴再厚,信众再多,难不成还妄图独立于汉学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