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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杨绮罗也只能让刘征臣在今日入宫观礼,却也再三警醒她,莫在宫里闹出甚么事来,非但有损贤王府的颜面,更是会害了自个。
刘征臣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机会,又岂会轻易放弃?
趁着在场众人皆纷纷围着泰安公主,齐声夸赞襁褓中的无忧翁主,并祈愿其长命百岁时,刘征臣咬了咬牙,顶着母妃杨绮罗刀子般的凌厉眼神,趋步行至皇后叔母身侧,欠身行礼便是低声说了几句。
杨绮罗又气又急,却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瞧着皇后禀过太后,便是领着刘征臣往侧殿行去。
皇后先行离去倒也不算突兀,盖因这百岁礼乃是太后和皇后主礼,待得正殿礼毕,众人还要移步侧殿飨宴用膳,贺礼都收了还能不管饭么?
众人皆以为皇后提早前往偏殿看看筵席布置,故在恭送后也就没在意了,唯独杨绮罗和儿媳妇吴氏知晓内情,却又不敢跟上去,只能在心里暗自焦急。
待得正殿礼毕,已然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众人跟随太后移步侧殿时,皇后果已在此等候。
杨绮罗狠狠剜了眼垂首跟着皇后来迎的刘征臣,待见得她隐隐发红的眼角,真真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贤王嗣子妃吴氏偷偷打量皇后神情,见得无甚异样,这才长疏口气,至少自家小姑子没惹恼了皇后,不管她适才向皇后说了甚么,依着现下情形来看,终归留着事后回寰的机会。
吴氏的出身与婆婆杨绮罗较为相像,皆是吴地大族的嫡女,其父族也是数代都没出过公卿将相,也就是所谓的“贵而无权”。
老吴家出了个嗣子妃,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更指望着贤王嗣子刘建得袭王爵后,吴氏能顺势得为王妃。
吴氏未曾一胎得男,本不免失望,所幸皇帝陛下对女儿细君格外恩宠,公婆对这嫡长孙女亦是疼爱得紧,她才稍微安心些。
要晓得,夫君刘建喜好女色,纳了不少貌美姬妾,若在未有嫡子前,先得庶子,怕不要威胁到她这正妻么?
好在皇亲苑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宗正府更对刘氏宗亲严加管束,对骄奢意淫和欺男霸女等有损天家颜面的恶事皆是出手惩治,不断增修的刘氏族规甚至比汉律还严苛几分,更遑论“宠妾灭妻”的悖伦之举。
正如皇帝陛下常言,律法乃是道德的最底限,不求刘氏宗亲皆为堂皇君子,然至少要遵政令律法,守礼**常,如若不然,则宜逐出宗室。
皇帝陛下可不是说笑的,近年因触犯律法族规而被贬为庶民的刘氏宗亲为数不少,宗正府更会剥夺其刘姓,将之从族谱彻底勾销,几无再复之日了。
贤王嗣子刘建虽好女色,却也不敢闹出甚么荒淫之事,连窑馆都不敢踏足,而是老老实实的纳妾,至于纳多少,只要不宠妾灭妻,倒也没人去管。
至于贤王刘非有意让他学着打理皇室实业,皇帝和诸位亲王也没反对,只是默默旁观,毕竟营商和好色是两码事,只要刘建真有营商才能且能用心打理好皇室实业,甚或让皇室实业愈发挣钱,那将来让他接掌也没甚不妥。
就如同嗜吃如命的赵王刘彭祖,不也将分掌的那些商务打理得有声有色么?
唯才是举,唯才是举,对有真才实学之人,稍微私德有亏,只要不至违法悖伦,也就无须太过计较了。
食,色,性也。
刘彻虽不沉溺食色,却也能理解和包容他人的天性喜好,没必要装作道貌岸然的圣母,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对人指手划脚。
况且,刘彻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啊。
正因如此,吴氏的嗣子妃位还是较为稳当的,将来的王妃之位想来也跑不了,她自是不乐见贤王府出事,唯恐小姑子刘征臣做出甚么傻事来,故先前才刻意抱着女儿细君去亲近无忧小翁主,以免有人察觉出小姑子的异样来。
虽说婆婆终归没拦住她去寻皇后说话,然现下情形已是让吴氏安心不少。
世人只见大族宗妇坐享荣华,却不知宗妇何其难为。
供神祭祖,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修身养性,执掌中馈,管教下人,哪样是轻省的?
姑,嫂,妯,娌,哪有好应付的?
说实话,吴氏是颇为羡慕自家小姑子的,这敢爱敢恨的决绝性情,是依仗着刘氏皇族的强悍出身和天家长辈的娇纵宠溺才养成的,似吴氏这般寻常世家女可不敢学,也学不来。
第634章 父爱无言()
父爱无言,深沉而内敛,往往不显人前。
儿女多是不晓得父亲为他们默默付出了甚么,尤是有个“傲娇”父王的刘征臣,万万想不到,她在向皇后叔母凄声恳求时,父王刘非已是入宫求见皇帝陛下,现下正在宣室殿内。
“依皇兄之意,是想让朕下旨赐婚?”
皇帝刘彻听罢刘非的讲述,看着他那副屎尿裤裆的憋屈神情,心下不禁好笑,然出于恶趣味,却仍是面色不改的淡淡道。
刘非不相信陛下会不懂他的为难之处,若非怕惹得皇帝猜忌,他早已顺了女儿的心意,应下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将女儿禁足月余,却没打消她的心思,每每见得她抽噎哭泣的可怜模样,刘非实是心疼得紧,却又不免愈发恼火,觉着自家的好白菜就让别家的猪给拱了。
刘建和刘征臣乃孪生兄妹,亦是刘非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在这对儿女身上,刘非倾注了大量的心神和关爱。
后世有言,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是贴心的小棉袄,这话放在古代也没太大不同。
刘征臣的样貌随了阿母杨绮罗,五官乃江南女子特有的精致和灵气,刘建的样貌虽与她有七八分想象,却是少了两道蕴着勃勃英气的剑眉,反倒因男生女相,显得过于女气了。
所谓相由心生,样貌神似的孪生兄妹随着年岁渐长,因着脾性大相径庭,渐渐出现了气质上的极大不同。
汉人极重血脉传承,身为人父者,皆喜儿女“肖我”。
刘非每每叹息,膝下诸多子女,唯嫡长女刘征臣最为“肖我”,那份聪慧狡黠,那份执拗果决,便连洒脱不羁,都似足了他。
对于刘征臣,刘非自是格外疼爱,甚至宠溺到娇纵的地步,在王府里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闯了祸,向着父王稍稍撒娇耍赖,也多就免了责罚。
老刘家的人虽遗传了高祖刘邦的痞气,但在对于自家爱女的态度上,却往往与曾在逃亡时数度将女儿推下马车的刘邦大为不同。
旁的不说,汉廷曾与匈奴和亲多次,却没送去过真正的公主。
昔年军臣单于率十余万铁骑蹛林云中,非但向汉廷勒索大批财货,更意图逼迫汉帝刘启将嫡女南宫公主送去和亲,刘启立马就翻脸了,瞒着窦太后为首的保守派调兵雁门,以实际行动向匈奴宣战,除却不堪受此屈辱,更舍不得将自家爱女送去任人糟践。
文帝刘恒实也差不多,饶是自身力行节俭,御膳多为粗茶淡饭,然对终日锦衣玉食的馆陶公主却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彻只因膝下唯有独子刘沐,才没机会露出“女儿奴”的本性,若阿娇真给他生个小公主,只怕更要宠得无法无天了。
当然,所谓的“爱女”也只是特定对象,譬如贤王刘非膝下女儿不少,却唯刘征臣深受宠溺,此等毫无原则的偏爱,也是因刘征臣本身特质教刘非格外欢喜。
刘非处世何其精明,今日却肯为爱女不计利弊得失!
刘非为人何其高傲,今日却肯为爱女不惜家丑外扬!
是的,家丑!
堂堂翁主,为男子寻死觅活,这让刘非和贤王府颜面何存啊?
饶是如此,刘非见得爱女日渐清减消瘦,终究于心不忍,默默入宫求见皇帝陛下,倒不是要请陛下下旨赐婚,却是想向陛下详述自身为难,还望陛下体恤,莫真以为他乃有意与军中将官结亲,伺机扶持军中势力。
虽说那裴虎现下只是区区京卫军候,然其胞姊裴澹乃常山王妃,若再取了贤王嫡长女,有两大亲王作为后盾
在现今层层监察体系下,王侯权贵虽不敢干涉军务,然华夏自古皆重视人情世故,所谓见面三分情,军中将帅要拔擢麾下将官时,在同等条件下,怕也难免会偏向比较有交情和有背景的部属。
刘彻向来实事求是,从不讳言这些真实情形,饶是他本身,不也屡屡破格拔擢他的两位姊夫和儿时伙伴么?
其实不止华夏如此,后世宣扬“人人平等”的欧美诸国,也绝不是公知精英般说的公平公正公开,政治世家强强联合,彼此提携对方子弟,也是屡见不鲜的。
刘非执掌皇室实业,手头随便漏出点好处,就足以让某些军武世家感恩戴德了,有钱脉就有人脉,有了人脉,官脉也更易通达。
商贾涉军涉政,与后世美帝何异?
刘非虽非穿越者,虽不懂后世美帝石油和军火巨头对政府的掌控里多么强大,然他身为天家子,对天家忌讳和帝皇心思皆了然于心。
若非怕女儿忧思成疾,甚或闹出甚么乱子,他也不会腆着脸入宫,特意向皇帝陛下解释此事。
然陛下听罢,突是如此发问,他却不晓得如何作答了。
总不能直接言明,他此番来意是怕引得皇帝猜忌啊!
难不成在你眼中,皇帝的气量这般狭小么?
有些事,虽是彼此心知肚明,却也不能宣之于口的。
“诶”
刘非沉默良久,却仍无言以对,只得长叹一声,儿女皆是父母前世造的孽,今生前来讨债了。
刘彻也是身为人父,见得刘非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感同身受,自家那又莽又犟的傻儿子也是个不省心的玩意!
念及至此,刘彻也就收敛了几分恶趣味,再度出言道:“男女成婚,若非两情相悦,成了怨偶反是不美,皇兄可知那裴氏子是何打算?”
刘彻不提裴虎还好,此时提及此子,刘非心中怒意如沸油遇火,霎时爆燃开来。
“那厮蛊惑吾女,还能作何打算,自是想攀附我贤王府,攀附我刘氏宗室!”
刘非面色铁青,恼得都顾不上忌讳,咬牙切齿道:“若非他有军职在身,又乃十四皇弟的妻弟,吾必提三尺青锋,将这无耻之徒活阉了!”
“”
刘彻见状,真为那裴虎深感同情,怨不得世人皆说岳父多将女婿视为夺女仇人,瞧着五皇兄这般暴怒神情,裴虎若真取了征臣侄女,怕是有得罪受了。
“皇兄无须动怒,若征臣与那裴氏子确是两情相悦,也是好事一桩,征臣已是虚年二十,终归是要嫁人的。”
刘彻清咳两声,出言劝慰道。
刘非忙是强抑怒火,躬身请罪道:“臣适才无状,还望陛下恕罪。”
“哈哈,无妨,无妨!”
刘彻笑着摆摆手,复又道:“朕晓得皇兄心里忌讳,如此也好,倒不妨以此给旁的宗亲立个典范,若军中将帅欲迎娶宗室女,则自请卸去武职,转调文职也无不可。”
刘非闻言,觉着陛下如此处置倒真是不错,若依他本意,是要让那裴虎卸甲归田,做个闲人。
刘征臣乃堂堂翁主,非但有汤沐邑,更分了不少联合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