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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下父皇的谋划,不惜以身犯险,引蛇出洞。
不是说他全然不知害怕,他没愚莽到不知死活的地步,只不过他在面对畏惧时,向来不会选择逃避,而是更为激发出凶悍暴虐的一面,会用尽全力摧毁令他害怕的人或物,对意图谋害他的人用尽最残忍的手段去报复。
皇帝刘彻对自家儿子潜藏着的暴虐性情端是喜忧参半,将来他若承继帝位,不是霸绝雄主,就是一世暴君。
奈何膝下就这么个独子,刘彻也不是甚么大公无私的主,做不出为民族大义而将江山社稷拱手让人的圣人之举,老子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是要败,也要败在自家儿子手里!
甚么三观正不正,在事不关己时,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六百二十一章 鲜衣怒马()
斜道西风穿林处,鲜衣怒马少年时。
长安西郊的太液池畔,策马前行的刘沐刻意渐提马速,却又不时饶有趣味的扭头看向紧追在后的赵婉。
今日着实有趣,他本是到贤王府探病的,孰料竟遇着苏少卿母女,最后竟受了族姊的请托,要带着这“鬼丫头”出游散心。
适才在刘征臣闺阁外闹出不小动静,赵婉受了惊,贤王妃因着与刘沐向来亲近,得知他是来探望刘征臣的,也没太多顾忌,便是先行告退,欲引苏媛母女往后苑奉茶,好歹让赵婉先离了此处,稍稍减却几分惊恐。
苏媛已验过刘征臣的伤势,虽是脉象沉稳,应未伤着脏腑,然那淤伤却是不轻,小腹内有女子胞宫,轻易伤不得的,轻则月事不调,重则再难生孕,不能太过轻忽了。
即便知晓自家女儿受了惊吓,她却不欲带她离了贤王府,还得待太子殿下离去后,再为翁主细细诊治。若翁主因此事留下甚么病根,贤王府即便不再追究,他们一家三口也必是愧疚难当。
念及至此,她顺势应下了贤王妃,先向太子告退,带着女儿到后苑用茶,稍后再来替翁主细细诊治。
她们告退后,刘沐入得族姊闺阁,探问过伤势,也知晓了内中详情。
依族姊过往爱恨分明的脾性,此番吃了这么大的闷亏,本该心心念念出手报复的,孰料族姊反是懊恼让她受了惊吓,更不忍她回府后受到父母责罚,显见确是在意那赵府小贵女的。
便在刘征臣颇是自责时,最会来事的公孙愚出了个馊主意。
“我每每闯祸,忧心因此挨了板子,遭了禁足,只消说太子表兄近日要我陪他出游,或是说太上皇让明日我入宫帮他喂鸟,阿父也就不会痛下狠手了。”
公孙愚贼头贼脑的如是道。
刘沐等人倒也不觉讶异,这货本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猴精,惯爱扯虎皮抱大腿,又因年岁尚幼,且深得天家长辈宠溺,故太上皇特意赐了他面出入长乐宫的令符。
他若说太上皇让他明日入宫,姑父即便未必真信,可也不敢全然不信,就算不是真事,但他若进宫诉苦告状,太上皇怕是真会着恼。
这就是身为驸马最大的难处了,南宫公主就算打断公孙愚的腿,太上皇顶多就是赏她几下廷杖,然若公孙贺敢如此,太上皇定是要反过来打断他的腿。
说来说去,女婿终究是外人,比不得女儿和外孙的。
刘征臣无奈摇头:“她哪比得了你,只怕从未见过皇祖父。”
倒是与他相处时日更多的刘沐和张笃听出了他的话中真意,刘沐不禁眼角抽搐,眯着狭长凤眸看他。
公孙愚晓得太子表兄是嫌麻烦,在怪他多事,忙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奈何此时闭嘴噤声已然来不及,刘征臣可不蠢,适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却已恍然大悟,满脸恳切的望向刘沐。
“族姊莫要指望我,孤王护得她一时,然今日过后,她终究逃不过责罚。”
刘沐深悉右中郎将赵立的脾性,依着族姊所述,赵府这位小贵女平日也是闯了不少祸,加之昨日累得族姊受伤,右中郎将必是要好生赏她顿家法,禁足更是必然的。
“终归能让赵中郎将和苏少卿安心不少,让他们醒得,殿下确是不会在意适才之事,我亦无意追究昨日之事,对那鬼丫头也会发落得轻些。”
刘征臣拽着他的袍袖,复又恳求道:“况且她适才受了内卫惊吓,殿下恰好要出城游玩,不妨让她跟着出去散散心。”
刘沐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得族姊牵扯了创处,却仍忍着疼痛拽着他的袍袖恳求,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终归是颌首应诺。
刘征臣自是欣喜不已,公孙愚的屁股却是遭了殃,结结实实挨了太子表兄一脚,若非他皮糙肉厚,加之刘沐也没真用气力,只怕他就得如刘征臣般,躺在卧榻上养伤了。
于是乎,在贤王妃和苏媛的惊愕目光下,太子殿下亲自去邀赵府小贵女出游,说是适才内卫莽撞,让小贵女受了惊,他着实愧疚得紧,父皇时常教导他,犯了错要懂得弥补过失,且属下犯错,居上位者亦不当推脱,要勇于承担……
总之太子殿下虚头巴脑的胡说一通,闹到最后也不晓得自个到底说了甚么,把两大贵妇都说懵了,只晓得他摆出了皇帝陛下的教诲说事,这可如何是好?
赵婉却是不乐意的,畏畏缩缩的瞄了瞄候在不远处的内卫们,端是小脸煞白。
刘沐见得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珠子提溜一转,举步近前,压低声音对她道:“孤王向来以师礼待右中郎将,对他甚是敬重,岂料他府上贵女竟如此怯懦畏缩,果是女子不如男,终归无法传承家业,承袭武风,可惜,可惜啦!”
赵婉瞬间瞪大双目,因先前哭泣尚是泛红的眸子蕴出烈焰般熊熊燃烧的怒意,直勾勾的盯着勾唇谑笑的赵沐。
赵沐的话,恰恰戳到了她心底的痛处,随着年岁愈大,且私下时常出府玩耍,她已渐渐醒得某些事,更是听闻了不少事。
世家大族最重子嗣传承,为了子嗣兴旺,大多权贵皆是妻妾成群的,当朝公卿将相中,除却大行令张骞,卫尉公孙贺和大农少卿桑弘羊三位驸马,余者多有纳妾。
赵立官居右中郎将,端是位高权重,他出身军中遗孤,膝下有唯有独女赵婉,偌大的赵府就只有一家三口,想要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传承军武家风,似这般后继无人是万万不行的。
赵婉虽知父母感情甚笃,却仍是忧心阿父会为此纳妾,甚至生出与她同父异母的庶子庶女,若真如此,她和阿母又如何自处?
她不知此等想法是否过于自私,然她就是不愿见得阿父纳妾,不想有甚么同父异母的弟妹,更是对甚么女子不如男的话语很是敏感,过往在外头没少揍翻年岁相仿的世家子。
赵立军伍出身,自是精通武艺,苏媛任羽林医官时亦没少学格斗击技以作防身,两人对赵婉是自幼就多有教导的,倒不是想让女儿日后上阵杀敌,也没逼着她勤加习练,只望她有小手段傍身,日后若遇着甚么祸事,终归有些许自保能力,不至任人宰割。
手段虽小,但颇是实用,至少收拾与她年岁相仿的世家子弟约莫是够的,当然,若遇着与她同岁的公孙愚,她只怕尚未使出那些小手段,胳膊就被掰折了。
别看公孙愚惫懒无赖,然他也是自幼习武的,早在没入宫邸学舍前,他就跟在刘沐屁股后头,每岁三伏皆入黄埔军学跟着暑训了,虽多是在旁观看而已,但也没少跟着舞弄架势。
加之他阿父公孙贺乃是羽林卫的执掌仆射,阿母南宫公主亦是自幼酷爱骑马狩猎的主,与人干架真真算得上“家学渊源”,他的格斗技巧远非寻常世家子可比。
公孙愚真若要发起狠,抓起刀剑与人玩命,其凶狠程度便连比他大了将近五岁的张笃都犯怵,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出于理智,不能跟疯子计较。
公孙愚最近一次玩命与人干架,恰恰就在数月前。
今岁因着刘沐等人升入宫邸学舍的预学馆,独独留下公孙愚在蒙学馆,馆内过往被他“仗势欺压”的王侯子弟虽不敢明着报复,然在武课对练时却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终有一日,在武课对练时他被逼狠了,硬是顶着拳头,蒙着头撞翻了平日最是嚣张的代王幼子,不顾众人拉扯,颓自用金丝软绳勒着那人的脖子,且是愈勒愈紧,若非学舍内的武课教官及时出手制止,代王幼子必是要被活活勒死的。
公孙贺闻之此事,不顾南宫公主的阻拦,用马鞭将公孙愚抽得皮开肉绽,背上鲜血淋漓,让人抬到代王府赔罪,说是任凭处置。
代王见得公孙愚伤得比自家幼子重得多,非但没再追究,反是觉着公孙贺太过狠心,没必要因着孩童厮打如此重罚,故带着大批贵重药材,亲自将公孙愚亲自送回南宫公主府。
却是无人知晓,待得四下无人之时,公孙贺向趴在卧榻上养伤的儿子竖了大拇指,赞道:“此举大善,男儿正当如此!”
此事过后,公孙愚在蒙学馆再是无人敢惹,且不似过往般是靠着太子表兄庇护,而是没人敢跟他玩命。
张笃完美遗传了张骞和阳信公主的理智冷静,又深知公孙愚隐藏在无赖外表下的狠绝心性,自是不会随意惹他发狠。
同辈之中,怕是唯有比公孙愚更为霸道凶狠的刘沐能镇得住他,公孙愚若真敢不顾情分向他发狠,他就敢生生掰断他的四肢,即便生性重情重义,但除却皇帝老爹,任何胆敢威胁他的人,他都绝不会留情!
这,就是身为天家子,身为大汉储君的觉悟,绝非后世某些说出“汉武挥鞭的作者三观不正,没人性”的圣母小白所能理解。
这,才是天家的人性!
当然,在无人威胁到自身安危,无人威胁到帝位传承的前提下,天家还是挺和睦友善的,皇帝和太子也不乐意真成为甚么孤家寡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敦睦宗亲,甚至结交好友,再正常不过了。
若非如此,刘沐也不会应诺族姊刘征臣,带着赵府小贵女出城“散心”,甚至用上了母后时常对他使得激将法。
扭脸望向身后,见得骑着敦实滇马的赵婉正自策马扬鞭,似也要继续提起马速追赶上来,刘沐突是恍然,原来孤王过往吃了母后的激将后,竟是这般好笑模样么?
无怪母后总是乐此不疲,父皇总是摇头叹息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使团西行()
(预先申明:后期的铺垫算是告一段落了,要是再占用大篇幅,未免有灌水之嫌,本章先转回大局面,大家要是觉得太过突兀可留言,我或许会酌情再写。)
大汉臣民能享受岁月静好,自是有人为他们负重前行。
鲜衣怒马的少年出郊迎秋时,赵王刘彭祖已率使团西出京畿,入得雍凉地界。
别以为他贵为大汉亲王就无须负重前行,肚子那圈赘肉的分量可不轻,加之身量近愈八尺(一米八四),远远望去,体态臃肿的他就如同一头怀有身孕的母熊。
七月末的雍凉,昼夜温差颇大,毒辣日头能活活将人炙熟了,甚是惧热的刘彭祖真真遭了大罪,饶是提早备了不少硝石,能在舆车内制冰降温,可长久待在密不透风的车厢内却也闷得透不过气来。
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晓得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