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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起,也没必要!
汉廷甚至废置了不少地处偏僻的县邑,将该地居民迁徙他处,既是有“民不患寡患不均”的说法,那就不能让这些大汉百姓继续生活在那些“被人遗忘”的偏乡僻壤。
百姓迁徙的花销皆由官府支应,迁徙后还会划拨给他们相应的田舍,填补些许赀财,饶是如此,也比往那些偏乡县邑修桥铺路所须开销少得多。
大汉群臣对此举措也颇为赞同,他们虽是代表着诸多世家大族的利益,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是勤政爱民的好官。
大汉社稷就是一块香甜大饼,刘氏天家虽占了大头,诸多世家大族也能分食不少,庶民百姓也是饿不着。
饼做得愈大,所有人能分到的愈多,在无人能撼动乃至篡夺刘氏江山的现下,将饼做大才是世家大族牟取更大收益的“合法”途径。
这道理,文武百官懂,庶民百姓懂,即便是莽直的太子殿下得了自家父皇悉心指点,也是深以为然的。
正如父皇所言,这江山社稷是老祖宗留下的家业,他身为储君,无异家中少主,可得好好守住家业才是。
想要守住家业,自然要晓得真实的家底,太子殿下虽是粗莽脾性,偏生对数字颇为敏锐,或许是因其自幼就对金银珠玉存在某种莫名偏执的占有欲,总之他对国库账簿中记录着的大笔款项记得甚是清楚。
“父皇,若儿臣未曾记错,去年岁末工部呈请的预算不足十万金,现下却请款五十万金,光此笔请款就高达该部司全年预算的五倍之多,未免有些太过了。”
太子殿下心知这家业未来十有**会交到自个手中,故而想想要拨出去五十万金,心头就似刀剜般的疼,别以为莽人就必定会傻乎乎的到处撒钱,太子殿下可没那么蠢。
他非但不会似自家那不靠谱的母后般肆意败家,甚至因着霸道脾性,自幼遇着甚么好物件,必要先自个霸占的,何况足足五十万金!
刘彻扭脸看他,扬眉道:“你仔细阅看过了么?”
“父皇,儿臣确是仔细阅过,虽说工部少卿欲拓展关中各郡的数条主要干道,且欲往其下辖各县也加筑沥青道路,然五十万金的花销确是太过庞大,国库怕是难以支应。”
刘沐说得不无道理,多出笔五十万金的预算外支出,对国库确是颇为沉重的负担。
近年因着巽加王朝赔付的巨额战争赔款和“岁赠”,汉廷国库确是出现大笔盈余,然碍于《金银票律》的严格限制,中央钱庄每岁发行的纸质货币是根据去岁全国租赋增收额设置其发行上限的,而非依着国库输往中央钱庄金库封存的金银储备量随意增发。
即便汉廷从巽加王朝获取了巨额赔款,然国内的物资总量却没如此高的增长幅度,增发的货币量绝不能大幅超出社会实体经济的实际增量,否则货币必定大幅贬值,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
“嗯,言之有理,不若这样,朕将此事交办于你,你且去与卓王孙仔细商议,想想还有甚么旁的法子。”
刘彻微是颌首,淡淡笑道。
“嘎~~”
太子殿下不禁愣怔,随即皱起眉眼尚未完全张开的小脸,心中哀嚎不已,自个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老神在在的皇帝陛下却早已心有定见,意有所指的略作提点道:“莫要装模作样,若你肯用脑子,仔细回忆去岁在阴城的所见所闻,必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这是件美差,或能让你借机出宫办差!”
太子殿下闻言,端是两眼放光,乐得眉开眼笑。 富品中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塬南壅塞()
太子刘沐是个急脾气,说话做事向来不喜拖沓,执着自家父皇的手谕,直接前往中央官署内的大农府,寻到工部少卿卓王孙商议此事。
卓王孙见得太子亲临,虽有些诧异,却也没太过惊慌失措,盖因其女卓文君官居大长秋,为皇后首席属官,且为太子的授业蒙师之一。
十余年来,卓文君亲眼见证了皇后怀孕产子,见证了太子从襁褓中的粉嫩婴孩长成可纵马弯弓的壮实少年,与这对母子的感情非属寻常,无疑是深悉太子脾性的,遇着归家探望时,自也不忘对自家阿父“稍作提点”。
卓王孙本为经商多年的蜀中首富,最擅察言观色,加之晓得太子殿下脾性,故是能揣摩出他的大半心思,绝不会惹他着恼的。
刘沐也因着卓文君的关系,瞧着卓王孙也颇顺眼,故也算得上和颜悦色了。
两人相谈颇是融洽,卓王孙见得陛下手谕,约莫能猜出陛下是想借此让太子接触具体政务,倒是和商贾世家差不多的,不少商贾子弟也是自幼接触家中产业,十岁倒也算不得早,只是太子殿下这“家业”无疑是要大得多。
卓王孙晓得若是协助太子殿下办好此事,皇帝陛下必定龙颜大悦,少不得他的好处,然也不能越俎代庖,否则只怕反会坏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念及至此,卓王孙便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与太子刘沐知晓。
在现今的大汉,常住人口最多的城邑非是帝都长安,而是位于龙首塬以南,在过去七年中不断扩张辖地的塬南邑,邑内常住军民已逼近两百万。
两百万是甚么概念?
大汉立朝七十余载,大力鼓励百姓生育,至今册籍在簿的丁口尚仅六千余万,塬南邑辖属民两百万,等若三十余个大汉臣民中,便有一人是住在这座邑城。
塬南邑与泬西邑皆未兴建城垣,既是为了方便不断外扩,更因二者皆为帝都邻邑,不宜另行置县,更不宜兴建真正意义上的城池,其政务也是由直接辖属于京兆尹的左右内史分治。
泬西邑北邻渭水,东傍泬水,南有山塬,西面则是囊括太庙在内的天家林苑,故其对外拓展的空间有限。
早在初期规划时,泬西邑北阙就划出相应地块作为居民区,占地更广的南阙则为工坊区,等若从一开始就限定了泬西邑的居民数量,除非拆掉工坊区内的大量作坊,用来增建民居,否则在严格限制建筑物高度的帝都周边,泬西邑的居民数量绝无法超过百万。
饶是如此,百万住民也着实不少了。
即便不算长安县,光是长安城,塬南邑和泬西邑,驻军和居民的总数已高达三百余万,在现今这年月,毫无疑问是全世界人口最稠密的地域。
要晓得,即便在后世史上,大唐国力最盛时,唐长安的人口数量也不过两百万出头,正是位于现下塬南邑的所在地。
三百万军民的吃穿住用,日常物资消耗量何其庞大,饶是长安周边拥有现今大汉乃至现今世界最密集的路网,拥有最平整宽阔的沥青道路,仍是无法彻底解决道路壅塞的问题。
塞车!
长安周边居民提早两千余年领悟到这个词是多么令人深恶痛绝,尤是临近节庆前,周边郡县的商贾和百姓纷纷涌入,大肆抢购各类好货,加之各处坊市内的商家要大量备货铺货,诸多要道的滚滚车流往往能塞出十余里地去。
塞车问题最严重的,无疑是塬南邑,非但因其属民为数最多,更因塬南邑为周边郡县百姓前往长安或泬西邑的主要路径。
长安城和泬西邑北邻渭水,渭北又有甘泉宫和大片陵墓群,故渭水北畔居民较少,长安东面是灞西高原,东出长安至灞水没有城邑,仅有囤驻在此的虎贲骑营守备帝都门户。
正因如此,塬南邑无疑是大多数外地商贾百姓进出“大长安地区”的交通要地,各处道路终日被络绎不绝的车马塞得水泄不通。
右内史陶衍掌塬南邑政务,虽是个油水不少的肥差,却也着实是个费心劳神的苦差。
左右内史分治泬西邑和塬南邑,其府衙和官邸也在邑城内,离长安城还是有些距离的,故左右内史若无宣召则无须上朝。
然其直属上官京兆尹王轩却是要上朝的,屡次遭到臣僚当殿抨击其治理不善,位列诸卿的堂堂京兆尹,连道路通畅都无法保障,尚有何颜面食君之禄?
王轩虽是温润谦和的脾性,然被臣僚当成孙子般骂,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却又苦于无力还嘴驳斥,毕竟长安周边的塞车现象真的很严重!
官僚体制愈是严密完善,层层究责的规矩就愈是明显,倒也是利大于弊的,不同辖属的官员间好歹没法互相推卸责任。
王轩在皇帝陛下面前丢了颜面,被臣僚骂得狗血淋头,回到府衙自是要遣人到泬西邑和塬南邑,召来左右内史,疾言厉色的玩命敲打这两位部属。
“本官若因此遭了贬谪,必也要向公府乃至陛下呈请,将你二人罢职去官,贬为门吏!”
王轩说的虽是气话,却也绝非虚言恫吓,左右内史乃是他直属辅官,拔擢时由他举荐,还须再呈公府考评核准,然他若要将二人究责罢职,公府虽有权批驳,但多是会迅速批允的。
依着华夏官场的规矩,若非上官有违法乱纪之举,下属就须尽心辅佐,连越级上报都是大忌,更遑论因自身过失而牵累上官。
王轩若因此事丢了官位,左右内史绝对要受到更为严厉的惩处!
左内史薛焕倒是老神在在,泬西邑毗邻渭水和泬水,他早已想出依靠船运缓解交通压力的好法子,近年更从邑府拨出不少公帑扩建水陆码头和添置渡船,不但舒缓了道路壅塞,且还为泬西邑府添了笔额外财源。
为此,他还得了皇帝陛下的赞许褒奖,虽说大汉以右为尊,然他这左内史却已隐隐力压右内史陶衍,被不少臣僚视为京兆尹王轩的继任者了。
陶衍可就愁得肝疼了,京兆尹真正要斥责的无非是他一人,就差直接指着鼻子骂直娘贼了。
好在王轩确是个好上官,骂归骂,却也没真的将所有责任推卸给下属,反是在火气渐消后,与两位下属仔细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想来想去,还是要多修路!
然道路也非说修就修的,何况要修筑的道路也绝非寻常的砂土路,必得是平整宽阔的沥青路面,不但须耗费大笔赀财,更须熟练的筑路工匠。
赀财么,倒还还说。
近年各府署和地方官府都施行以年度预算为基础的财政支出体系,朝廷又采用了所谓的分税制,在合理划分各级官府事权范围的基础上,主要按税收来划分各级官府的预算收入,各级预算相对独立,负有明确的平衡责任。
大农府每岁征税完毕后,会对各郡县返税,泬西邑和塬南邑虽未设县,却也不例外,甚至因两邑工商业兴盛,每岁缴纳的商税数额巨大,故获得的返税也无比惊人。
若非如此,左右内史政务如此繁杂沉重,且动辄得咎,岂会被群臣视为油水丰厚的大美差?
若非如此,薛焕何来大笔公帑为泬西邑修筑水陆码头和购置渡船?
若非如此,陶衍以受到上官劈头盖脸的责骂,却压根没生出半点辞官谢罪的心思?
关键是沥青道路不易铺设,且依着《大汉通路律》,地方官府若用公帑修筑道路,是要由大农府严格验收,免的有官员借筑路为由贪渎公帑,中饱私囊。
若无大批熟练的筑路工匠,光凭奴隶和役夫胡乱修筑,到时通不过大农府验收,那非但捞不着政绩,反会把自家官位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