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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郭咸阳也瞧出他们已然会意,便是笑着将他们送出门去,临别时还不忘和颜悦色的勉励了一番。
翌日,宛城的诸多粮铺纷纷张贴布告,宣称即日起再不向南阳程氏购入半粒米粮,南阳郡内诸县纷纷随之呼应,进而迅速蔓延到周边郡县。
淮水诸多船帮更是狠辣,非但言明今后再不接程氏生意,甚至有不少船把式落井下石,将程氏告上公堂,称其勾结水匪,屡次让其劫掠与程氏有嫌隙的外地粮商。
数桩无头旧案皆被翻出,原是尽皆被前任南阳太守司马宏压下,如今尽数被摊开在阳光下,个中情形甚是骇人听闻。
刚刚就任不久的南阳太守夏阮自是震怒异常,便连张骞和东郭咸阳都想不到,南阳程氏的胆子竟如此之大,掳船,抢粮,杀人!
不单是官商勾结,商匪勾结,这分明就是官商匪三方勾连,这特么是大案,惊天大案!
大郡太守,粮商世家,数千水匪,要权有权,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船有船,要兵有匪,造反都够了!
这特么是要刨了大汉的根啊!
“查!给本官往死里查!”
夏阮将卷宗狠狠砸在堂案上,冲亲卫统领都贼曹许广川大吼,复又向新近就任的南阳都尉匡衡沉声道:“你让诸县的县尉自查辖地,揪出水匪贼寇的耳目眼线,另加紧操练郡兵,待此事查明,本官便即请旨,出兵剿匪!”
许广川和匡衡自是知晓事关重大,哪敢有半分怠慢,当即应诺而出。
夏阮亦是不敢隐匿此案,当即沉心静气,书写奏章,将此间情形上报朝廷。
奏章千里加急,直入中央官署。
少府尚书令不敢延误,急呈丞相袁盎;袁盎不敢怠慢,转呈监国的太子刘彻;刘彻不敢私自决断,亲手呈送椒房殿内静养的汉帝刘启。
“让廷尉府把司马宏往死里打,速速查明此事,凡涉案官员,尽数连坐!”
刘启目眦欲裂,剑眉倒竖,再是难掩心中阴狠暴戾,“把中尉张汤派往南阳去,首犯凌迟,从犯车裂,尽皆夷族!”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刘彻忙是出言劝慰,复又硬着头皮道:“依儿臣之见,还需加派御史中丞和廷尉右监一并前往才好。”
“嗯?”
刘启面色稍霁,却依旧皱着眉头,“皇儿莫不是觉得朕手段过苛,你可不是会心软的性子啊。”
刘彻苦笑道:“父皇说笑了,儿臣哪会对这等乱臣贼子心软,而是怕张汤手段过于酷烈,急切间难以把此案彻查清楚,非但落人口实,更会出现疏漏之处。”
刘启沉吟道:“疏漏?”
刘彻颌首道:“是,父皇可曾想过,淮水蜿蜒数千里,何止流经南阳一郡之地,那程氏往年收粮之地更是遍布江淮”
刘启目露寒光:“你是说官匪勾结的不止南阳一处?”
“没错!单单程氏翻出的数桩旧案,便扯出那么些水匪寨子,数千贼寇,儿臣不信光凭司马宏便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暗中养匪为患!”
刘彻亦是面色沉郁,只觉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我大汉立朝数十载,向来与民生息,近些年风调雨顺,鲜有天灾,父皇更是连连减低赋税,中原虽不似关中这般五十五税一,却至多三十税一,百姓丰衣足食,哪来这么些贼寇?”
刘启毫不谦虚的颌首认同道:“不错,朕自认无愧于治下百姓。”
“何况淮水过往虽屡有水匪为祸,却多是小打小闹,光凭劫掠几艘货船,粮船,哪里养得起数千,乃至更多尚未露出形迹的水匪”
刘彻刻意顿了顿,方才继续沉声道:“儿臣怀疑,有人故意养匪,居心叵测!”
“查!你也派羽林卫暗中前去,给朕彻查!”
刘启咬着后槽牙,恨声道,“无论查到甚么人,查出多少人,尽皆夷族!”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家骄女()
翌日清晨,汉帝刘启仍未临朝。
不得不说,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养成却是不难。
短短半月,大汉朝臣们已对太子监国之事习以为常,按部就班的启奏,聆听裁示,退回班列,端是和谐异常。
便是前些日子蹦跶得最欢实的窦浚,自前往长乐宫求见过窦太后,亦是老老实实的,再不敢轻易炸刺。
只不知是怂了的猫,还是蜷起的蛇。
对于南阳水匪案,刘彻没想隐瞒朝臣,毕竟皇帝老爹连夜下旨,派下去御史中丞和廷尉右监,连带还有位列九卿的中尉张汤,哪瞒得住这些长着狗鼻子的老狐狸们。
但他不想提,丞相袁盎也识趣的没有提起。
老奸巨猾的朝臣们更是故作不知,他们又不傻,南阳巨贾过往交通王侯,攀附权贵,没少向长安权贵送上孝敬,皇帝若是深究,可不得血洗朝堂?
朝臣们虽晓得陛下不会轻易行此不智之举,但也不敢为南阳商贾出头,短短数月间,两次派重臣前往南阳,可见那伙南阳蠢驴闯出多大的祸事。
此时风紧,谁敢跳出了来蹦跶,必免不得心虚之嫌,等若不打自招,活生生葬了自家性命。
于是乎,刘彻懒得废话,朝臣明哲保身,大汉朝堂肃穆祥和,大汉社稷稳固太平。
下得早朝,刘彻便到椒房殿向皇后王娡请安。
按说大汉朝没后世皇朝那么些繁琐规矩,未央宫和长乐宫又离得远,过往刘彻可不会每日巴巴从长乐宫太子府跑到未央宫椒房殿来请安。
待得需在未央正殿上朝后,方才偶尔顺带去瞧上一眼。
袁盎和数位重臣也得了汉帝刘启的宣召,下朝后前往宣室殿另行议事,刘彻识趣的没跟着去,在殿外廊道和老臣们分道而行,往椒房殿去了。
他还没入得殿门,便听到阵阵嬉笑声。
“两位公主殿下每每都不赶巧,父皇皆是不在。”
刘彻迈步进了内殿,满脸戏谑的意有所指道。
本正谈笑风声的长姊阳信公主登时红了脸,面色讪讪,垂首不语。
正自搂着皇后王娡胳膊撒欢的二姊南宫公主却是翻着白眼的回嘴道:“怎的?父皇只疼你,便恃宠而骄了?阿姊都不屑叫了?”
刘彻斜觑她一眼,笑道:“公主殿下也晓得父皇不待见你?”
南宫公主生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娡生下她们姊妹时,还只是个美人,生了刘彻才晋为夫人。刘彻册立为太子前夕,王娡母凭子贵,方才做了皇后。
阳信公主年岁稍长,待王娡成为皇后,已然及笄,幼时过得自然不算太好。
南宫公主却是不同,她不过比刘彻大了三四虚年,和阿娇年岁相仿。
阿母做了皇后,她南宫可不就是天子嫡女?
依汉制,帝之女曰公主,仪比诸侯,帝之姊妹日长公主,仪比诸侯王,诸侯王女不得称公主。
故而大汉最尊贵的女子往下排,太后,皇后,长公主,阳信公主,就到她南宫了!
不出一掌之数,端是天家骄女!
瞧她身上披着的缓带轻裘,配以譬琪,用黄金雕成的辟邪像做环扣,外面镶嵌着偌大的萤白南珠,端是华丽奢侈。
刘彻寻了锦杌,叉着双腿踞坐其上,颓自道:“说吧,今日又来作甚?”
南宫公主柳眉微扬,嘴硬道:“本宫多日未见母后,想着承欢膝下不行么?”
刘彻耸耸肩:“也罢,待父皇回返,再细说不迟。”
南宫公主闻言,登是杏目圆瞪,气鼓鼓的盯着他。
汉帝刘启厉行节俭,最瞧不得奢侈之风,偏生南宫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又不似长姊阳信公主幼时那般受过栗夫人等嫔妃和其他公主的排挤轻忽,真真算得上娇生惯养的天家女,吃穿用度皆是不厌其精,花销颇大。
皇后王娡又是护短的,想着既已委屈了长女,次女可不得捧在掌心好生呵护?
南宫公主又是个爽朗嘴甜的,性情似极了其姨母王儿姁,再加上个阿娇,三女真真投缘。王儿姁接连诞下四个皇子,偏是生不出个公主来,那还不往死里宠着南宫和阿娇。
老太后更是如此,左边亲亲嫡孙女,右边亲亲外孙女,两只胳膊搀着,小嘴巴巴的谄媚讨好,哄得老太太乐呵了,金、帛、钱、宅,赏赐不断,甚至数度言及,待她百年之后,寝宫所属财物尽赐馆陶长公主与南宫和阿娇,三者分而取之。
太后生前立下遗嘱,分割所属财物,在秦汉之前是有不少先例的,大多皇帝也会遵照遗旨行事。
如此一来,南宫公主真真过得骄奢安逸,挥金如土。
汉帝刘启也曾想出手管教,怎奈太后老娘和皇后王娡都护着她,作为皇帝又不便过多插手宫闱之事,索性在她及笄后让她即刻出宫建府,来个眼不见为净。
刘彻也是无奈,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姊,还不是得好生养着。
他从皇亲苑划出两座相邻的宅邸,两位阿姊各送了一座,也免得南宫公主在北阙甲第另建宅邸,弄得过于奢华,引来御史弹劾。
如今在皇亲苑住着的可是大汉最为强势的十数位刘姓诸侯王,一套宅邸价值已然高逾万金,可不是普通刘氏宗亲可以轻易住进去的。
刘彻想想都是肉痛,足足两万金啊,去年朝廷岁入不过百亿钱,合百万金,只够买五十座皇亲苑的宅邸。
念及此事,刘彻愈发懒得理会自家二姊,扭脸对颓自埋首品茶的阳信公主道:“长姊倒真是许久未见入宫,今日可是有事?”
阳信公主的脑袋愈发低了,莹白的耳朵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刘彻见状,自是恍然,戏谑道:“张骞尚在南阳,未曾返京。”
阳信公主不由指尖轻颤,手中茶盏险些滑落,端是臊得满脸通红,呐呐着不敢言语。
“咦?”
南宫公主仿似发觉了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失声道:“阿姊竟瞧上张骞那白面书生了?”
皇后王娡却早是心中有数,浅笑盈盈,显是并不介意将长女下嫁给张骞。
原本按着汉帝刘启和皇后王娡的意思,是想将阳信公主下嫁平阳侯曹寿,曹寿的曾祖曹参乃是大汉的开国功臣,曹家数代皆出重臣,算得上公卿世家,断不会教阳信公主受了委屈。
然而太子刘彻闻得双亲打算,却是当即出言制止,言之凿凿道:“曹寿此人蒙祖上荫蔽,得以袭官承爵,却是才不配位,瞧那面相,寿元难久!”
刘启和王娡向来都觉自家儿子乃是生而知之的天降之才,端是听信了他这番神棍说法,以为曹寿必不长寿。
何况古人取名最是讲究,缺啥补啥,这曹寿以寿为名,定是缺寿!
断不能让长女日后早早丧夫寡居!
皇帝夫妇如是想。
于是乎,曹寿丢了个公主媳妇,阳信公主也拖到了十七八岁还待字闺中,未曾谈及婚嫁。
按史籍记载,张骞四处奔波,数度险死还生,尚且活了五十多岁,换了今世,怎么也能陪长姊白头到老吧?总好过跟了曹寿那短命鬼,早早做了寡妇。
刘彻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
张骞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风趣机智,善解人意,处事圆滑却又不失正直,平日也不乱搞男女关系,貌似十七八了还是个雏儿,端是个大汉好少年。
长姊阳信公主看似温润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