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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的街道上,除了雨打檐台,风吹招牌之外,静谧无声,偶尔巷弄中传来几声犬吠,也很快倦怠停止了。永夜不可度,蛩吟秋雨滴。夜雨淅淅沥沥,连绵不休,时间在继续,夜很长,长得可以容得人经历生死间几度轮回,同时也很短,短得不知不觉间,风雨已变幻,曦曜既驾,光影斑驳,晓风拂面而来,吹皱了一池镜面。时间也从昨夜转眼变成了今朝,只是在这破晓清新的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在京都东城深巷的一处破民居内,李清婉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孙姨娘那鲜血与肌肤黏在一起的衣衫褪下,露出她玉背上一道险恶狰狞的伤口。这一刀绝对切断了血管与神经,肉已经翻卷出来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张着嘴,而且还是嘴巴很大的小孩。虽然血止住了,但那干涸的血渍还是皱巴巴的凝固在肌肤上,暗黑色的血渍到处都是,想来昨夜应该流了不少的血。
想起昨夜的凶险,李清婉身形不由有些微微打颤。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无法反应过来,前一秒自己还在温暖的闺房中准备休息,下一秒就已经经历生死,在寒冷的雨夜中开始逃亡了。这样的转变让她仿佛做梦一般。
对,一切都是梦,是虚幻的。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变,自己还在熟悉的房间里,银屏在收拾屋子,侍画伺候洗漱,李妈妈还在不停的唠叨。用完早饭,向父亲问安后,她会去两位嫂嫂那里逗弄自己的两个小侄儿,或者去找孙姨娘聊聊天。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平淡,从记事开始,数十年她都是这么过的,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在一夕之间改变。
她原以为,戏文里那些落难的官家大小姐真的只是戏里的,现实中应该不会发生,然而此刻的现实却颠覆了她的看法。当然,她还有最后的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父亲会平安无事,哥哥们也会安好,误会解除之后,一切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还傻愣着干什么?”孙姨娘出言提醒道,李清婉这才回过神来,忙打开手中青色的小瓷瓶,将孙姨娘递给她的金疮药,一股脑儿倒入了她背部的刀伤之中,然后用早已扯好的纱布覆住伤口,绕着她前后裹了几圈。
李清婉包扎手法很不娴熟,但总算把伤口覆盖住了。孙姨娘又自己收拾了一番,一切才算妥当。一股浓郁的药香充斥在这个小而破旧的房间内,这个时候,二女才终于能够喘口气。此时外面已然风停雨歇,东方露出了微微的白肚。
“这里是我当年落脚的地方,应该还算安全,你安心睡一会吧!”孙姨娘连衣服都懒得穿,就这样赤着身子趴在床上,眯着眼睛与李清婉说话。“多亏了昨夜那场雨,冲散了我们逃跑的痕迹,也懒怠了那些宵禁巡逻的人,不然我们还会有麻烦,还真是幸运啊!”
李清婉倚在那破旧的床边,听着孙姨娘的话,神情抑郁不言,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谁?父亲、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孙姨娘睁开眼睛,怜爱的看了一眼李清婉,柔声道:“我知道的其实并不比你多。昨日收到你父亲托人传来的口信,让我找机会带你走,我就这样做了,至于你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朝堂上的事情太复杂,权力纷争凶险万分,想来谁也难保永远富贵。至于我——”
孙姨娘顿了一顿,苦笑道:“我本名孙小娥,是并州,陇右,燮县人。年幼时家中蒙难,县令逼死了我的父母、兄长和姐姐,我孤身逃出,后拜入一个江湖门派,修习武道,技艺有成之后,我便下山报仇。回乡之后,打听到当年的那个狗官已被调入京城,成了一个京官。我便孤身来到京城,准备伺机行刺。后来抓住机会,终于让我手刃了那狗贼,报了血海深仇,但却受了重伤。机缘巧合之下,被你父亲所救。你父亲倒与一般当官的不一样,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不仅收留我,替我疗伤,还将那狗官的案子给平息了。后来伤愈之后,我便留在了府中。之后觉得你父亲人不错,就给你做了姨娘。只是我担心事情还有变化,毕竟那是杀官的案子,而且还是在京师之中,影响恶劣。所以,我平日才会深居简出,轻易不显露武功。若非昨日的变故,说不定我们今生还真有母女的缘分呢?”
李清婉不曾想到,这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姨娘竟然还有这样悲惨的身世,而且还真是一名江湖侠客。
“你父亲的事情还不明朗,毕竟他是当朝宰相,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吧!我们先等等,打探一番再作打算。”孙姨娘安慰李清婉道。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管这次事情的结果如何,她都会选择离开。她与李颐浩虽然有短暂的夫妻缘分,但朝堂纷争岂是她一个女子能掺和的,权力斗争的结果也犯不着找谁报仇去,她对这一点看得十分透彻。当然,更主要的是,昨夜她杀的那人,估计也是官府的人。再次犯案,还留在这儿,估计麻烦少不了。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清婉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父亲的事毕竟还没有定论,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虚惊。想着想着,一阵倦意来袭,她是真的累了,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近黄昏,看着陌生的房梁,她这才想到,自己已不在家中了。刚想喊姨娘,却发现,此刻小小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第五章 夜下娥儿血 西蜀峨眉巅(3)()
“人呢?”李清婉疑虑丛生,“莫非她弃我而去,将我抛在这儿了!”正在忐忑间,就听“吱呀”一声响,门开了,孙小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布包。
“你去哪儿了?伤得那么重,怎能随便乱走动”李清婉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
“这点伤算什么?”孙小娥脸色不太好,随口敷衍一句,顺手将手里的布包放在桌子上,打开道:“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一包油纸包着的酱牛肉,还有一副碗筷,孙小娥收拾停当后便招呼李清婉过去。
差不多一日一夜滴水未沾了,此刻饥饿就像虫子一般折磨着她的脾胃。这样的情况下,李清婉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一个馒头,半包酱牛肉,转眼就被她消灭光了。
“你怎么不吃?”李清婉停下碗筷问道。
“我在外面用过了?这些全部都是你的,慢慢吃,别噎着。”说着,孙小娥又将腰间的水囊取下,递给了她。
见她差不多吃饱了,孙小娥便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她身边,郑重地对她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父亲被正式下狱了。”
“为什么?父亲犯了什么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听到这消息李清婉还是不能接受。在她心目中,父亲是完美无缺的朝廷栋梁,是管仲乐毅一般的能臣贤相。这样无端被下狱,实在太不公了。
“罪名好像是通敌卖国,告示都贴出来了!”
“这不可能!”李清婉大吃一惊道,“父亲一向忠君爱国,犯什么错,也不可能通敌卖国的。”
“我也知道你父亲是冤枉的,但有什么用呢?狗皇帝说你父亲有罪,那就真的有罪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
“我要去告御状,将父亲的事情跟皇上说清楚。”
“别天真了,狗皇帝会听你一个女孩儿的话吗?朝堂上的内幕你知道多少?你现在出去,恐怕还没见到皇帝,就已经被人害了。昨夜那些人不知是谁派入府中的,多半是你父亲的对头,摆明了要将我们置之死地而后快。”
“那该怎么办,总得想办法救救父亲啊!”
“唉,何止你父亲,刚才我出去打探了一番,相国府邸已经被抄家了。一家人都受到了牵连,你的两个哥哥、嫂子、侄儿,以及所有的仆妇下人都被下了大狱。”
“那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上一任皇帝倒极少擅杀大臣,不知道这个皇帝怎么样?毕竟他刚登基两年,应该不会有太大动作。我们这两天先待在这里,看看情况。若你父亲只是罢官流放,那便没什么大事,那时你们再团聚。”
李清婉没办法,只能听从姨娘的安排。好在此处十分偏僻,鱼龙混杂,二女深居简出,倒十分安全。
利用这段时间,孙小娥一边养伤,一边尽力打探李颐浩案的消息。本以为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会拖很长时间,却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据说在李颐浩通敌案中,有一封从相国府内书房中搜出来的通敌信件和一干证人证词,几乎将这个通敌罪名坐实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朝廷引导的舆论,也渐渐显出了效果,京师内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对李颐浩,这位前相国显出不满了,并且出言不逊。
二女俱是担忧不已,害怕会有更糟糕的结果到来。天意弄人,有时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几天之后,她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乾宣平二年十月二十三日,前太子太傅、宰相李颐浩,因通敌卖国、贪赃枉法、包庇等罪名,被判处极刑。当今圣上皇恩浩荡,念李颐浩两朝元老,先帝朝时曾立微功,特赏白绫三尺,赐其自裁。罪臣之子嗣,罢官流放嶂州,女眷充入教坊司。一干党羽仆从,一一交予刑部审讯,按律问罪。”
听到这个消息,李清婉一下子晕了过去。她的最后感受是,担惊受怕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京都北城的镇国大将军府,当朝的一品宠臣王甫正耐心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属下一切俱已办妥,那断肠散无色无味,剧毒无匹,两个罪臣之子,吃下不消半刻工夫便口吐白沫而死。之后属下又仔细布置了一番,保证仵作验尸也验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那两个小东西,也被顺道解决了,管家大人已亲自验过。”
“好,做的不错。记住,做任何事情都要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一丝隐患,不然就可能后患无穷啊!”
“属下省得。”
“还有教坊司那两个女人也不能留!女人,发起狠来说不定也会啃下你一块肉!”
“嘿嘿,当今权相的儿媳,兄弟们早去光顾过了,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呀?上次你不是说,走脱了那贼相的女儿吗?这可是个大大的隐患,务必除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么久了,她估计已逃出京城了。”
“不管逃到哪里,一定要给我找出来做掉,罪臣之女,怎能还留在世上。我会着刑部平行于尉司绘其肖像,全国通缉的。你也带人秘密追捕。尤其是城里,仔细严查,我怀疑她还没有出城。”
“属下遵命。”
“这里不能再待了,现在城内城外到处贴满了你的画像,再留在这儿已经不安全了!”孙小娥严肃地对李清婉说道。或许因为她是小妾的缘故,没有得到重视,倒没有被通缉。这对二人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李清婉显然刚哭过,眼睛红肿,神色倦怠,状态看上去非常的不好。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一切听从姨娘的安排。待到了安全地方,请姨娘传授我武艺,我要为爹爹报仇!”
“这个好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