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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时间,足以叫五域修士赶到青痕宗。此中,自是不包括修为寻常的修士,不然青痕宗也宴请不过来。
大宴天下,同时也是在昭告天下,青痕宗与百花宗之间的关系将更进一步。
此消息对于冷萧而言,可说突然,但却不觉得突兀,仔细想想,其中早有些痕迹可寻。
回到药山,时灵曦依旧住在药山,冷萧并未多言,小姑娘脸皮薄,免得令她伤心。时灵曦只自顾修炼,对冷萧视若无睹。说来,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无需冷萧去过多操心。
看来,他离开的时日时灵曦还算守规矩,否则也不会还安然在此处。
入夜,冷萧意识模糊,昏昏沉沉而睡去。不知是几更天,远处,忽然有一道灵气波动传来。冷萧顿时睁开双眼,心中升起一抹不详预感。
微微感知一番,灵气波动所传来的方向,正是禁地所在。冷萧心中一跳,世间之事,向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朝着禁地而去,须臾工夫便是抵达,只是,有人比他更快。时灵曦已被七八个刑堂弟子团团围住,看不清是何神情。
吃一堑,长一智。她此次并未去探冷萧的风声,所以冷萧并未发现她离去,却还是穿了一身夜行衣,纱巾掩面。
冷萧苦笑,叹息一声。他身形一动,猛然在那七八个刑堂弟子颈上一点,这七八人便瘫软了下去。
很快,有不少长老赶来,当先之人,自是刑堂堂主罗嘉。罗嘉见刑堂弟子瘫软在地,连忙伸手一探,才是心中稍松。这七八人只是昏迷,并未大碍。
罗嘉以灵气疏导,这几人便悠悠醒转。一见罗嘉,几人眼中的茫然之意退去,换上一抹焦急,急切道:“堂主,方才有蒙面之人擅闯禁地。我等本以将之控住,忽然颈上一疼,就昏迷了过去。”
罗嘉眉头微皱,自语道:“这禁地一片荒芜,有甚可闯?”
一弟子说道:“莫非是为了回眸井而来?”
“回眸仙露早已取尽,回眸井水较之寻常之水也不过更甘甜几分,有何可闯?”罗嘉这般想着,自是想到了回眸井心。回眸井心若被取走,回眸井便会瞬间跌落凡尘,沦为凡井。
回眸井对于青痕宗来说,虽然说不上多重要,却也是一个象征,且回眸仙露也是极为稀罕的灵药,自是不容歹人妄为。
他对着一个弟子沉声问道:“可见到歹人样貌?”
那弟子顿时幽怨道:“堂主恕罪,歹人掩面,弟子未能看清。”
罗嘉话语一噎,本想再问一句“是何人袭击汝等”,却知问了也是白问。这般看来,那歹人少说有两人。蒙面人修为至多不过金丹,才会被刑堂弟子制住。而另一人修为少说在元婴之上,才能一瞬制住六七个刑堂弟子。
有一刑堂弟子犹豫片刻,说道:“堂主,几月前,冷长老弟子擅闯禁地被我等抓住。此次,弟子有感,八成也是她。”
罗嘉闻言,自语一声:“那丫头原是擅闯了禁地,”旋即,又神色严厉,“此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却也不可诬人清白。”
那弟子连忙辩解:“堂主,弟子绝非妄言,而是这蒙面人与冷长老弟子身上都有一种淡淡香气”
“荒谬!”罗嘉顿时厉声呵斥,“身为刑堂弟子,怎能说出从等恬不知耻的话来?无真凭实据,非亲眼所见,即是谬论!”
这弟子一时脸色煞白,不敢有一句反驳,连连点头,躬身退去。而罗嘉话虽如此,却将此事都压在了心间。那蒙面人与袭击刑堂弟子之人,单论修为,恰巧与冷萧师徒对上。且时灵曦几月前也曾擅闯过禁地,又有那弟子所说的香气。虽然荒谬,却也未必是妄言。
一想到或许是冷萧师徒所为,罗嘉心中又是稍安、又是徘徊。而此两种心情,皆因他信任冷萧为人。不论冷萧是何缘由,想必不会做出对青痕宗不利的事情来。
“想必?”罗嘉笑了一下,眉头却拧在一起,不知是嗤笑还是苦笑。涉及宗门安危,岂能儿戏?信任归信任,职责所在,不可渎职。
罗嘉转身往药山而去,却是避开了旁人视线,以免落人口实。冷萧的负面传闻已是不少,能免则免。
他算是擅闯药山,未得允许,偷摸着上去。可他身为刑堂堂主,却也有这一分调查之权。
药山空荡,他并不知时灵曦具体住在哪一间房,只得先去寻冷萧。其实,他正与时灵曦擦肩而过却不自知。
山顶,冷萧居所之前。罗嘉站在小屋之外,还未出声,屋内已是传来冷萧声音:“罗长老请进。”
话音落时,门已自行打开。冷萧盘坐在床上,在罗嘉走来之时,睁开双眼,下床相迎,给罗嘉倒了一杯茶水。
罗嘉摆手道:“冷长老客气。”
他顿了一顿,看着手中杯盏,问道:“冷长老半夜未眠,茶水滚烫,这是在等人?”
“冷某所等之人,已经等到。”冷萧说道。
罗嘉笑了一下,也不觉烫嘴,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冷长老知晓老夫会来?”
冷萧淡笑道:“有人擅闯禁地,不明身份。小徒有案底在前,罗长老思维缜密,一丝不苟,自是不会不怀疑。”
罗嘉笑道:“冷长老怎知擅闯禁地之人并未归案,难不成也去看了?”
“去了。”
冷萧直言不讳,他身为青痕宗长老,宗门出了此等之事,他前去察看,也并无不妥之处。
罗嘉又问:“冷长老既然去了,可曾见到歹人,又为何不将刑堂弟子救醒?”
冷萧说道:“正因见到了擅闯禁地之人,才未能去救醒这些弟子。”
罗嘉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下,再度抿了一口茶水。若依冷萧所言,许是追着歹人而去,才来不及救醒刑堂弟子。看此情形,是未能追上歹人,返回禁地也无意义,想必是料到会有人施救,所以直接回了药山。
也一连将茶水饮尽,不等冷萧动手,已是自己倒上了一杯,赞了一句:“好茶。”
只是再细想来,自禁地传来波动到他赶到,前后不过半盏茶工夫,而冷萧还要在他之前,且未让他看见背影来去,则至少快他十息往上。
在他救醒刑堂弟子又往药山之时,大体耽搁也不足半盏茶。且冷萧必定是在他到达药山之前回到药山。还能沏一壶茶,茶水滚烫,应是才沏。冷萧衣衫整洁,显然并未与歹人交手。
能够带着一个累赘在不足一盏茶时间里甩脱冷萧,此人至少也是实婴修为。
罗嘉深深叹息一声,侧目望向冷萧,将茶水饮尽,未再饮第三杯。他起身道:“多有打扰,无礼之处,还望冷长老见谅,老夫告辞。”
“罗长老心系宗门,冷某怎会怪罪,慢走不送。罗长老且放心,青痕宗,也是冷某的家。”冷萧平静说道。
罗嘉转而离去,背影随月拉长,再次经过时灵曦居所,相遇不知。
第二百八十七章东域异人归海客()
天边未翻鱼肚白,仍是长夜苦且漫。
冷萧踏步前行,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好茶才将泡起,还未细品,若浪费之,有愧苍天,有愧大地。
片刻后,待到他走到时灵曦居所之前时,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冷萧未出一言,缓步而入。
进入后,他将茶壶放在桌上,时灵曦早已换下夜行衣,换上了弟子装束。炉子旁有一堆灰烬,还未来得及清理,才有烟气袅袅,肉眼难辨,却能闻到这刺鼻气味。灰烬之上还有几粒火星,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归于平静。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夜行衣,替主人做了片刻伪装之后,终究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
时灵曦原本坐在床上,自冷萧进入之后,腾地跪下,低头认罪:“弟子知错。”
冷萧将两个茶杯翻正,倒上茶水。茶水兀自冒着热气,抿之一口,尚有些烫嘴,却又颇为自在闲适。他将一个茶杯递到时灵曦身前,时灵曦稍有犹豫,不知该不该接下。最终,还是将那茶杯捧在了手心,直等冷萧道了一个“喝”字,才抿了一口。
茶水苦涩,她这般心不在焉,便只能感受到茶水浸润在味蕾之时所带来的苦涩,而感受不到茶水淌入喉中所带来的回味。
冷萧手掌虚抬,时灵曦身子便被一股柔力托起,双膝尚有些屈着,却是跪不下去。冷萧淡淡问道:“错在何处?”
时灵曦咬唇不答,却又不敢不答。冷萧在她眼中虽不得喜,却还是有个严师的身份。她说道:“弟子不该擅闯禁地,”她顿了顿,又道,“家母病重,弟子想取一滴回眸仙露,深知仙露贵重,若循序渐进,不知要等到何时,才出此下策。”
时耀身为妖王,自是不会不知晓回眸井中有无仙露,时灵曦所言,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妄言。冷萧心中几乎能够断定,时灵曦进入青痕宗,正是为了回眸井心而来。
许是涉世未深,不懂隐藏,她眼神之中的苦楚,尽数从惨淡月光里流淌进冷萧心底。时灵曦所言,真假皆有,莫非,这回眸井心能够治好秋雨如的病症?
冷萧负手而立,饮尽茶水,才道:“你也知是下策?”
他话语平淡,时灵曦身子却颤了一下,神色复杂,畏惧有之,恨意有之,还有一些朦胧不清的情绪,或许是登天梯上蒙冷萧搭救,多种情绪掺杂,连她自己也是不知,冷萧在她心中究竟是如何一种形象。
冷萧继续说道:“禁地有阵法封印,若无令牌,元婴修士也难入。还是你自忖修为能与宗主相当?”
他犹豫许久,终究并未说出井中已无回眸仙露之事,只是淡淡道:“你仇师叔不久便要大婚,你可莫要再犯浑。这茶壶赠与你,闲来多品一品茶,行事别再这般莽撞。”
离去之时,冷萧在桌上落下一罐茶叶。时灵曦拿起一看,盖子已经有些褪色,显得很光滑,茶叶也很陈,却很满。他喜这茶叶,也不舍这茶叶,却将整罐,都送给了这个不争气的徒弟。
时灵曦手指愈紧,神色有些迷茫。冷萧两次护她,却未说一句重话。她只道是冷萧表面君子,对自己徒儿,却也存了私心来。
木制罐子被她砸在墙上,碎成几瓣,茶叶散落一地。时灵曦还觉不够,走上前踩了两脚,恨声道:“谁人不知你是个酒鬼,何必故作姿态!别以为如此我便会感激你,早晚有一天,你哪只手杀了萧大叔,我便砍下你哪只手!”
她端起茶杯,此中茶水只被她抿去一口,便再未动过。她手指有些发颤,静静望着茶水,不觉间眼眶却泛了红。她抬手,倾斜杯口,将茶水一口饮尽,将两个茶杯覆回了原来的位置。
茶水,还温。她心,却冰凉。未品过时不知,原来她也心喜这一份苦涩。
自打传出婚讯起,仇雁笙便没了踪影,不知去向了何处,有兀自揣测者,说是仇雁笙去了百花宗,整日与娇妻热炕头了。
这日,冷萧被青剑真人唤去,才是知晓仇雁笙蒙受了多大冤屈。冷萧再次见到仇雁笙之时,险些未能认出此人来。
仇雁笙虽衣衫褴褛、浑身污秽,整个人却犹如一柄凌厉的剑。原是沐柳颜曾办过比武招亲,所以给张翠花举办的婚礼也是这一形式。
“翠花修为不低,倘若败了,仇某这一世英名,可就是要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