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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虞有些受宠若惊,停下脚步望向萧知南,略有迟疑道:“殿下,是否太过隆重了?”
萧知南只是轻轻摇头道:“不打紧的。”
吴虞轻轻呼吸一口气,随着萧知南缓缓前行。
两人过了承天门,来到真正意义上的皇宫大内,很快就有侍从宦官来为二人牵马,又有双人抬舆,一前一后载着两人前往飞霜殿。
皇城禁地,不得飞腾奔行,不得纵马,这是萧煜在世时定下的铁律,除了徐北游曾经在无意中有过违反,其他人都严守此律。
来到飞霜殿的殿门前,两人除去了身上披着的斗篷,交予两旁的侍女,步入殿内,温暖如春。
萧知南挥手示意今日当值的银烛暂且退下,分而落座之后,不再刻意熟络客套,恢复了平日里的长公主威严,缓缓说道:“南归去了后建,怕是还要有些日子才能回来,吴姑娘有什么要紧事情,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听到萧知南称呼她吴姑娘而不是妹妹,吴虞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略微自在几分,答道:“回禀殿下,因为此事关乎魏王和道门,事关重大,所以师母才让我亲自赶赴帝都面见宗主师兄,既然宗主不在,那我便将此事告知殿下,请殿下日后再转告宗主。”
萧知南点了点头。
吴虞略微斟酌言辞之后,轻声道:“根据我剑宗埋在道门中的暗子来报,自萧林的死讯传来之后,魏王便频频密会道门中人,已知的有天璇峰峰主、天玑峰峰主、摇光峰峰主,还有药师殿殿主、慎刑司掌司等人,具体内容上不可得知,不过根据师母推断,魏王和道门很可能要行背水一战之举。”
萧知南的目光骤然一凝,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吴虞说道:“师母她老人家早年时曾与道门的掌教真人有些渊源,再加上张氏和叶氏当年也曾有过姻亲关系,其中脉络错综复杂,所以师母得以将一枚暗子安插在玄都之中,如今身在道门白云子之侧,位虽不高,但却十分紧要,这些消息便是由他传出来的。在苍云的身份暴露之后,此人的身份就只有我和师母二人知晓,就连青莲师妹也不曾告知,师母考虑到其隐蔽安危的关系,故而让我亲自往帝都一行。”
萧知南的脸色愈发凝重,轻声问道:“能否告知我那名暗子的身份?”
吴虞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嗓音,“此人出身叶氏,本名叶澜依,不过因为是偏房庶出的缘故,素来为叶夏和叶道奇不喜,在叶氏被处处排挤,过得很不如意,师母早年返回魏国时偶然结识了他,曾经出手接济于他,并暗中助力将他送入道门,所以他感怀于师母大恩,任凭师母驱使。因为他出身于叶氏的缘故,道门中从未疑心于他,先是将他安排在镇魔殿中,化名叶罪,任七十二执事之一,后又被白云子看中,收为弟子,得以进入天师府中任小天师,并重新恢复叶澜依的本名。”
萧知南闻言后陷入沉思之中。
夫妻本是一体,所以徐北游有什么事情也不瞒着她,她记得徐北游曾经说起过叶罪此人,当初便是此人负责追查崇龙观和知云之事,还曾在巨鹿城城外和宋官官起过冲突。
对了,还有剑宗十二剑中的莫名剑也是从此人手中得来,相较于其他几剑的千难万难,莫名一剑的得手委实有些太过容易,当时不觉如何,现在再去细细回想,却是颇有些玩味之处。
过了许久之后,萧知南才回过神来,轻声赞道:“张师母果真是好手段,竟然在道门中埋下如此深的一颗钉子。”
第五百零四章 萧怀瑜行险一搏()
江南水乡,多湖泊河流,不利于大队骑军的纵横驰骋,更利于依靠雄城设防,再加上将天下从中一分为二的天险大江,故而历史上不乏划江而治的例子,当年已显颓势日久的大楚,也正是因为此等原因,才能在后建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得以在其后十余年的时间中偏安一隅。
江南的要害有两处,一处便是占据了大江海口位置的江都,再有一处便是湖州境内的两襄,两襄素有天下之腰膂的说法,占据襄阳,进可虎视江南,退可以此为屯兵所在,阻断江南和蜀州的联系,真正使江都成为一块孤地。
按照萧瑾最早的谋划,便是在洞庭湖一战之后,顺势攻下两襄,只是萧瑾未曾想到,徐北游近乎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他的大军脚步生生拖住,最终拖到了蜀州和江北的两路援军赶到两襄,如此一来,魏国大军想要速战速决的想法已经彻底破灭,甚至想要攻下两襄也成了奢望。
当年后建铁骑之所以能攻下两襄,是因为当时的后建已经坐拥整个江北,再加上后建本土九州之地和东北三州之地,人力物力更甚于偏安一隅的大楚,可如今的魏国却是不能与当年的后建相比,按照萧瑾的设想,魏国应是与当年的后建一般,先是占据半壁江山,然后以这半壁江山为根基,再徐徐图之。当年的后建占据江北,现在的魏国欲要占据江南,都是此理,只是在江南未能攻下的前提下,地狭民少的魏国如何也比不得坐拥天下的大齐。
如果魏国大军执意攻城,陷入到两方攻防的泥潭之中,就成了双方比拼家底的角力境地,从这一点上而言,魏国没有丝毫胜算,就算萧瑾侥幸攻下了两襄,面对已经解决了东北牧氏的大齐,各路大军必然会纷然踏至,到那时候,还能有几分胜算?
萧瑾作为曾经在十年逐鹿中大放异彩的老辈统帅,又岂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现在的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趁着大齐的各路大军还未赶到江南时,率军退出江南,退回魏国,凭借东海天险,仍旧是割据一方,以图后来。
第二个选择,便是彻底放手一搏。
如果选择第一个,可以说成是留待青山有柴烧,可如果仅是如此,萧瑾又何必发动这场让无数生灵为之涂炭的不义之战?所以他选择第二个选择。
其实早在东北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在这段时间中,他看似按兵不动,实则是暗中联络道门,阴蓄实力,只待最后一搏。
在萧瑾的强令之下,原本驻扎于江州一带的魏国大军逐渐放弃江州,进入湖州境内,与围困两襄的魏国主力回合,如此一来,魏王萧瑾便等同是自断退路,犹如当年霸王的背水一战。
在承平二十四年的初冬之际,一支大军离开湖州两襄一带,一路西进。这是一支典型的魏国大军建制,分为“车”和“队”,车营及辎重营是“车”,马营和步营是“队”,无论将领还是士兵,皆是身披铁甲,而且不同于大齐的常规军制,在兵器配备上,以火器为主,尤其以鸟铳和火炮为重。其中辎重营近乎半数之人装备有火器,若是有人想要奇袭辎重营,哪怕是来去如风的轻骑军,面对结成车阵之后的辎重营,同样讨不得好去,除非是号称战力第一的重骑军,在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方有可能破开堪称铁桶阵的车阵。
可话又说回来,在江南水乡之地,重骑军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所以这种车阵在于江南水乡之地,被说成是无敌也不为过。
这支大概万余人的大军,由萧瑾心腹上官郯亲自统领,乃是整支魏国大军的精锐核心,算是萧瑾的最后的压箱底本钱,哪怕是攻打两襄这种关键战事,萧瑾都未曾将其放到战场,而是让他们一直停留在江州境内,直到此时此刻,才被萧瑾调到湖州境内。
既然是压箱底的本钱,除了说明萧瑾已经走到绝境之外,也说明萧瑾绝不会让这支精锐之师做无用之功,必然有大谋求。不过这也毫不奇怪,毕竟好钢用在刀刃上,萧瑾想要走出绝境,只能行险一搏。
披坚执锐的上官郯骑在一匹出自草原的“天马”之上,前些时日还是志得意满的上官氏三家主此时眼神深沉,甚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沉意味。
上官氏五兄弟,撇开上官秋水这个女子不去说,老大上官锋、老二上官云、老三上官郯、老四上官乱,大哥上官锋死在了梅山明陵之中,四弟上官乱死在了徐北游的剑下,如今二哥上官云也未能幸免,又在从东北返回江南的途中,死于冰尘之手,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上官郯,不知何时何日也会如他的三个兄弟一般,说死便死了。
这让上官郯不禁扪心自问,当初上官氏选择依附魏王萧瑾的决定,真的对吗?现在上官氏几乎要因萧瑾而亡,这又让上官郯如何不会感到悲愤?
只是这条路没有回头二字,要么半途而死,要么一直走到尽头,上官郯早已是没有退路。
就在此时,上官郯忽然勒马驻足,眯眼望向前方的一处山谷。
紧随在他身侧的一名老者好奇问道:“将军,这条山谷已经被我们搜查过了,上方两侧并未发现伏兵,应该不会有问题,将军在担心什么?”
这名在军中略显鹤立鸡群的文衫老者乃是鬼王宫中人,这次大批鬼王宫修士随军而行,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充当斥候之责。
上官郯略微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文衫老者微微一笑,道:“王上这次派兵入蜀本就是出人意料之外,禹匡等人又龟缩在两襄城中,消息闭塞,来不及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再者说了,就凭两襄城中的兵力,固守城池尚可,可想要跟我们出城野战,又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
上官郯叹了口气,仍是忧心忡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五百零五章 辰酉谷入蜀奇谋()
上官郯远远眺望着这条幽深山谷。
此地名为辰酉谷,长达百余里,乃是连接湖州和蜀州的要道所在,只是地形狭窄,并不适宜大队军伍通过,不过此番萧瑾决意效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机谋,绕过两襄直接进军蜀州,一举拿下白帝城和锦城,扭转整个江南的颓势,此计之关键在于兵贵神速,故而上官郯想要赶在大齐反应过来之前进入蜀州,就不得不从这条捷径通过。
上官郯缓缓说道:“如今战事胶着,随着东北牧王败亡,江北大势已定,这就让大齐朝廷得以腾出手来,将原本屯兵于山海城一带的大军调往江南,所以江南战事不能再久拖下去,此番王上决意行破釜沉舟之举,撇开湖州,直取兵力空虚的蜀州,意图与西北的草原大军会师。可自古以来,蜀州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如此一来,胜负关键便在于入蜀二字,辰酉谷乃是湖蜀两地之要道,长达百里,历史上多次有兵家想要偷渡此地,但却从来没有人成功,当年恒术率军攻打盘踞蜀州的公孙氏,也曾像我们这般偷渡辰酉谷,结果还未出谷,便中了公孙氏大军的埋伏,我怕就怕这次会重蹈前人的覆辙”
那名文衫老者赶忙打断上官郯的晦气言语,“将军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言语,毕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上官郯自嘲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尽数收敛,沉声道:“如今禹匡和魏无忌俱在两襄,禹匡还好,毕竟他长年居于江北齐州,来江南任职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功夫,可魏无忌却不一样,他本就是湖州之人,当年的红巾军太湖起事,也是由他一手主导,对于湖州的地形地势,可谓是了如指掌,这次他亲领十万援军入湖,决不可小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