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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望着秦穆绵有些怔然出神,秦穆绵回过神来,察觉到徐北游的视线后,破天荒地有些羞恼,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看什么呢?”
徐北游伸手揉了揉额头,“忽然在想,如果我娘还在世,她会是什么模样?以前觉得差不多就该是师母的样子,娇柔之姿,内藏威仪,可今天忽然又觉得不太对。”
秦穆绵白眼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像你娘吧?我可没那个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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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嘲一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没嫁过人呢,哪来的孩子。”
徐北游叹息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秦穆绵率先一步踏足岸上,背对着徐北游,轻声道:“如果真能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其实也挺好的。”
第七十五章 亭中郡王萧摩诃()
巨鹿城外有一座送客亭,亭子久经风雨之后已经满是沧桑,两年前曾经有两位老人在这座亭子中以一印换一人。
徐北游驻足遥望这座送客亭,仍旧记得那时候的景象,黑衣白发的公孙仲谋不苟言笑,威严冷肃,让人望而生畏,比起尘叶还要像镇魔殿殿主,而真正的镇魔殿殿主尘叶却是仙风道骨,神华内敛,像极了一位超然脱俗的世外高人,两人一番言谈之后,尘叶留下一方墨色麒麟印章,然后带走了知云。
徐北游取出那方印章,望着印章底部刻着的“清阁居士”四字,感慨万千,就是在这儿,他与知云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秦穆绵站在徐北游身旁,往嘴里灌了口酒后,斜瞥了眼徐北游手中的印章,略微惊奇道:“这不是尘叶的私印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笑意玩味道:“你还用这种脉脉含情的目光看着它,难不成你跟尘叶那老家伙都是好那一口的?”
徐北游无奈道:“秦姨,你正经点好吗。”
秦穆绵勃然大怒,又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质问道:“我哪里不正经了?我是勾引男人了,还是养面首了?”
这一下着实不轻,徐北游纵使有无上剑体仍是倍感吃痛,捂着脑袋低声说道:“秦姨最正经了,我回江都之后就给您建一座牌坊。”
秦穆绵斜了他一眼,撇嘴道:“没诚意。”
徐北游对于这位没有半点长辈架子的秦姨倍感无奈,师母和唐姨不在身边,她就有点显露出本来面目了,仗着境界修为压过他好几头,最近又多了个敲他脑袋的毛病,他还只能受着,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正当徐北游暗自腹诽的时候,秦穆绵又探过头来,好奇问道:“我看你小子也和萧煜一个德行,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哪儿欠下了风流债?是不是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后又始乱终弃了?”
徐北游顿时黑了脸色,忍不住反击道:“什么叫我跟萧皇一个德行,难道当初萧皇把秦姨您给”
秦穆绵微微一愣,然后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小子这是要找死啊。”
说话间,她又伸手去敲徐北游的脑袋。
不过这次徐北游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并且拉开十余丈的距离,争辩道:“是秦姨你先污我清白的。”
这话有点歧义,秦穆绵神色古怪,徐北游也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略显尴尬。
片刻沉默后,秦穆绵指着徐北游,柔声道:“南归,你过来。”
徐北游可不是李神通,又向后倒退几步,警惕道:“不过去。”
秦穆绵捏了捏洁白如玉的拳头,皮笑肉不笑道:“南归,真是翅膀硬了啊,不过你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去?你不想去帝都见萧知南了?”
徐北游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最终徐北游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秦穆绵面前,被她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
秦穆绵顿时神清气爽几分,徐北游欲哭无泪。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巨鹿城外的送客亭外走去,然后不出意外地在送客亭中看到了那一袭黑色蟒袍。
还是那个高大老人,曾经与公孙仲谋相谈甚欢的老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徐北游的错觉,这位老人似乎有些老态了,腰杆不再挺直,有那么一些驼背。
巨鹿城的少主人,灵武郡王世子萧世略在老人身后恭敬而立。
那么老人的身份那不言而喻,正是巨鹿城主人、本代灵武郡王萧摩诃。
在徐北游看到萧摩诃的时候,萧摩诃一行人也看到了徐北游二人。
不过萧摩诃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已经白头的徐北游,而是望向徐北游身边的那位女子。
不是萧摩诃妄自尊大,不将一位剑宗首徒放在眼中,而是那名女子的身份太过不同寻常。
秦穆绵在外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样,身姿娇柔,内藏威仪,神态端庄,气态雍容,完全展露出江都三位老佛爷该有的气派。
萧摩诃眼神恍惚,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此人,待到两人走进迎客亭,敛去身为一方藩王的倨傲,恭敬施礼道:“萧摩诃见过太妃娘娘。”
萧氏因为分为两支的缘故,辈分一直是个比较难算的事情,萧疏与武祖皇帝萧烈同辈相交,按照这点来算,萧摩诃与萧皇同辈,又因为他的年龄小于萧皇,所以拥有太妃称号的秦穆绵可以算是他的“小嫂子”。
秦穆绵还了一礼,语气平淡道:“这里又不是帝都城,灵武郡王不必多礼。”
萧摩诃这才转而望向徐北游,面容欣慰道:“徐世侄年轻有为,上官兄在天有灵,想来也可以心安。”
徐北游恭敬施礼道:“小子北游见过萧世叔,见过世子殿下,先前与世子殿下有些误会,北游先赔个不是。”
萧摩诃语气和煦道:“犬子世略,文才不成武不就,不说与世侄相比,就是比起他那个死去的哥哥也相去甚远,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世侄上次来巨鹿城的时候,也没有让你们相见,这才闹出了今日的误会。”
萧摩诃看了眼身旁的萧世略,轻声道:“略儿!”
萧世略向前一步,朝着徐北游拱手作揖,“先前之事是世略错了,向徐贤弟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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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朝秦穆绵深深作揖,“望太妃娘娘恕罪。”
秦穆绵没有说话,徐北游赶忙扶住这位世子殿下,笑道:“本就是徐某唐突,怎能让萧兄赔礼。”
萧摩诃对于这一幕很是满意,眯眼笑道:“上次巨鹿城一别,我本以为再见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哪曾想才短短两年的光景就能再次见到世侄,江都徐公子的大名,我在西北塞外都有所耳闻啊。”
徐北游谦虚道:“世伯谬赞,小侄之所以能在江都有几分虚名,说到底还是秦姨和师母几人的扶持。”
萧摩诃看了秦穆绵一眼,笑道:“世侄不必自谦,若非世侄是可造之材,太妃和嫂子也不会大力扶持世侄。”
秦穆绵淡笑道:“这话说得不错,南归的确是可造之材,其实不仅仅是我们几个看好他,当今内阁次辅韩瑄也是如此,前不久韩瑄给他求取了一门亲事,这次我们北上帝都就是去完婚的。”
萧摩诃故作讶异道:“哪家闺秀有这个福气?竟是能嫁给贤侄。”
秦穆绵轻笑道:“这话可就是明知故问了,能让韩瑄亲自求取亲事的还能有谁?自然是齐阳那丫头。”
萧摩诃恍然笑道:“原来是齐阳公主殿下,那我就先恭喜南归成为我大齐的第三位帝婿,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要多多亲近才是。”
秦穆绵顺势道:“萧摩诃,你别总说漂亮话,帝都里那帮家伙惯是捧高踩低的货色,南归他初来乍到,难免要受些刁难,既然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萧摩诃敛去笑意,正色道:“这是自然。”
第七十六章 父子间并行而言()
稍作寒暄之后,萧摩诃就要返回巨鹿城,秦穆绵却还想四下走走,萧摩诃也不强求,笑道:“那萧某就在王府扫榻以待。”
徐北游目送着父子二人翻身上马,在数名护卫的护送下往巨鹿城方向缓缓而去。
待到一行人走远之后,徐北游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师父曾经评价这位灵武郡王,说他有任侠之气,不过依我看来,如今这位郡王殿下的任侠之气怕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也是,身处庙堂这个大染缸,谁又能独善其身?”
秦穆绵嗤笑道:“当年大楚朝时,儒门魁首临川先生以几近完人的圣人姿态入朝为相,最后仍是满身泥泞,险些一世清名尽付东流,大郑朝时,同样是儒门魁首,张江陵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是为大郑第一相,可最后不但自己身死,还被罗织数桩罪名,剥去谥号封号,差点就要被抄家灭族,儒门魁首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一个萧摩诃。”
徐北游感叹道:“庙堂凶险啊,我和先生二人不知能否从中全身而退?”
秦穆绵笑了笑,道:“这就要看韩瑄有多大的心了,若他只想斗倒蓝玉,然后激流勇退,那肯定能善始善终,若他还想要做一代名相,那可就不好说了,蓝玉就是前车之鉴。”
徐北游问道:“秦姨这是在说当今陛下没有容人之量?”
秦穆绵毫不避讳,点头道:“萧玄此人,不能说是无能之辈,也算是有为之君,可要比起他老子萧煜还是差了点,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萧煜是被萧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不过弱冠之龄便远赴草原,只身开创大齐基业,自然有常人难及的格局,可萧玄却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一路顺风顺水,有所不及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秦穆绵说得比较隐晦,但徐北游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说萧玄如何如何,可一句“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还是将矛头直接指向那位已经不在世的太后娘娘,毕竟萧皇就只有一位皇后,即便加上秦穆绵也不过两人,而秦穆绵一直久居江都,萧皇在世时她从未踏足帝都半步,所以这个“妇人”自然就是指亲自抚养当今皇帝长大的太后娘娘。
果然是女人记仇。
徐北游把话题转开,说道:“萧摩诃还好,萧世略此人却是个变数,当初我曾亲眼见他与西北暗卫府都督佥事陆沉相交甚密,又听闻其与端木玉交好,虽然有传闻说他现在开始疏远端木玉,但也难保不是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如今我已然与端木玉势同水火,所以对于萧世略不得不防,以免关键时候反受其乱。”
秦穆绵冷冷地做了一个手刀下切的动作。
徐北游摆摆手,摇头道:“先不说我现在只是怀疑,就算是真的,这事也不能由我出面去做,否则一旦走漏风声,反倒要将萧摩诃推向端木家那边,在如今这个时候,一位灵武郡王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秦穆绵平淡说道:“富贵险中求,无毒不丈夫。”
徐北游颇有感触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觉得为人处事,如果不能一击毙敌,那么还是要留有几分回旋余地,如果仅仅就是因为怀疑二字就要出手杀人,那我又与那些多疑帝王何异?再者说了,大丈夫立世也不能一味用阴诡手段,失之堂堂正正,终是难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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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绵的眼神柔和几分,轻声道:“刚才你若是真动了杀念,那我就要对你失望了,成大事者,不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