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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提剑随之而动,一线剑气直逼丁泽园的心口。
丁泽园不得已只能竖起单掌立于胸前。
剑气掠过之后,这只手掌鲜血淋漓。
徐北游手中剑气一涨再涨。
丁泽园眼前铺天盖地皆是各色剑气,如大江大潮一般直扑而至,剑气似如水雾弥漫,大有青河泥沙河水俱下一气三千里之势,先不说杀伤力如何,单单这一剑的神韵,已然可见一派宗师大家的气魄。
丁泽园心中大为惊骇,震惊于这位剑宗首徒的气机磅礴,几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这哪里是初入地仙境界的修为,恐怕积年地仙也不过如此。
丁泽园伸出双手虚按,以双手挡住那片连绵不绝的剑气。
层层叠叠的剑气轰然撞击在丁泽园的掌心上,如同冬去大江撞在崖壁之上,当头的剑气如江水一般粉身碎骨,但其后的剑气仍旧是源源不绝。
丁泽园的双手上青筋暴起,衣衫飞舞,身形缓缓后退剑气仿佛无穷无尽,凭借着稳步攀升的气势,缓缓推进。
丁泽园双手先是鲜血淋漓,继而血肉模糊,身上的儒衫更是被划出道道裂痕。
此时此刻,丁泽园有苦自知。
眼前这位剑宗首徒的气机流溢惊人,若是将气机比作银钱,那么徐北游毫无疑问就是身家百万的巨商富贾,而丁泽园顶多就是个寻常商人,两人互相砸钱斗富,初始尚能不分上下,可时间一长,丁泽园就必然难以为继。
丁泽园的额头暴起青筋,也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恼恨。
他为了踏足地仙境界,足足用了四十余年的光景,吃尽了诸般苦头,受尽了师长的各种屈辱,这才跌跌撞撞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眼前则个年轻人却不过及冠之龄,就已经驻足于地仙境界,定是师长全力栽培,两者相较何止是天差地别?丁泽园可以忍受魏无忌、张无病这些积年地仙高于自己,却无法容忍一个年轻小辈轻描淡写地胜过自己。
凭什么你能轻而易举踏足地仙境界?凭什么你的地仙境界又能胜过我一筹?
丁泽园白皙脸庞上骤然浮现出一抹病态红色,瞬间自毁窍穴经脉数十,全身气机沸腾不休,周身红色莲华层层叠叠绽放开来,发出一声如炸雷般的震天怒吼,双臂猛然向外一分,双手分江,汹涌剑气被硬生生地分成两股,从他的身边激流而过。
徐北游面无表情,伸出未曾持剑的左手,以食指中指比作剑指,然后画了一个圆。
圆分黑白两仪。
被丁泽园分成两股的剑气开始变阵,以剑十七之势一左一右环绕丁泽园,遍地流锁,如两条护城河合拢,将丁泽园完全笼罩,构成一座剑气牢笼。
丁泽园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眼神阴鸷地望着徐北游,道:“不愧是剑宗首徒,一身剑道修为让本座也自惭形秽。”
徐北游平静问道:“可有遗言?”
丁泽园不怒反笑,向前一脚踏出,这方天地仿佛要为之震动,以他落脚处为圆心,地面瞬间破碎不堪。
丁泽园双手合十,高声诵道:“若有众生应佛度者,即现佛身!”
这一刻,他浑身浴血,血液汹汹燃烧。
丁泽园再次自毁丹田窍穴近百,无数鲜血自毛孔渗出,流转于体表,使其更像是一尊血佛。
徐北游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了一个“收”字。
剑气牢笼猛然向内合拢,丁泽园身周却是升起无数金色佛光,与周身血色交相辉映。
一层又一层的佛光结成壁垒护在丁泽园的身周。
剑气摧枯拉朽一路前行,层层佛光支离破碎,不过每破去一层佛光,剑气便弱上一分,待到破去最后一层佛光之后,无坚不摧的剑十七也烟消云散。
丁泽园双眼血红,盯着徐北游忽然笑道:“你让我自毁窍穴百余,我便将那方寨子屠灭,算是给你的谢礼。”
徐北游脸色微变,不等他出手,丁泽园已经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冲天而起,一闪而逝。
徐北游身形暴掠,御剑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转瞬之间来到小方寨。
丁泽园落在韩瑄的旧宅中,一双诡异血眸仿佛要择人欲噬,小香刚好从屋内走出,看到这尊“血佛”,手脚瘫软,惊骇欲绝。
丁泽园伸手一摄,便要讲这名弱女子纳入自己的掌中,不过徐北游已经赶到,直接以手中天岚用出剑二护住小香,同时另外五剑激射而至。
丁泽园七窍之中血气流溢,整个人如同一尊天魔下凡,任凭五剑临身,不动分毫。
徐北游受到气机反噬,闷哼一声,向后倒退几步。
丁泽园的血眸愈发骇人,阴沉道:“你方才连诛仙剑气都已经用出,我不信你还有其他保命手段。”
徐北游双眼中幽深晦暗,深深望了他一眼。
周身剑气勃发。
手中三尺青锋,胸中却有三千气概。
只要张口一吐,吐出胸中之气,便是半个偌大剑宗。
这是当年上官仙尘的境界。
如今的徐北游已经有资格去效仿师祖所行。
徐北游张开双手,六剑环绕于身侧,所有气机融为一体。
丁泽园皱了皱眉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下一刻,身形不动分毫的上徐北游再次张口一吐,一道紫青色剑气自他喉间飞出,未曾激射,而是环绕身周游动丁泽园心中一动,方才也是诛仙剑气,不过破我法相金身,这次还是同样的手段,大不了再被你破上一次,以我重伤换你性命,这笔买卖,不赔!
只是丁泽园未曾看到,就在徐北游身后的屋内,立在墙角的剑匣已经完全被紫青二色笼罩,无数细微诛仙剑气已然出匣。
徐北游轻轻弹指。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剑十八。
弹指间,足足有九道剑气蜂拥激射。
若是仅仅九百剑气,也奈何不得丁泽园,可在这九百剑气中又有十余道诛仙剑气。
丁泽园的体魄瞬间被十余道诛仙剑气撕裂,然后又被九百剑气淹没,彻底灰飞烟灭。
徐北游身形摇晃了一下,坐倒在地,喘息道:“死在诛仙剑下,也对得起你的身份了。”
第六十四章 难分善恶与对错()
徐北游坐在地上,将诛仙剑气收回之后,开始默默运转龙虎丹诀,平复体内沸腾气机。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徐北游缓缓起身,将已经昏过去的小香抱回屋内,然后又返身来到屋外,一顿足,身形急掠,径直出了小方寨回到先前的篝火堆旁。
此时篝火已经熄灭,除了那名被徐北游以无生剑气封住全身窍穴的草原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死绝,修为最高的丁泽园下场最惨,直接尸骨无存,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徐北游转头看了眼已经死去多时的阴沉马贼和高大壮汉,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将两人以及此地的所有痕迹彻底抹去,以防日后被人顺藤摸瓜追查到小方寨头上,最后只剩下丁泽园的书箱和那名昏厥过去的草原人。
对于丁泽园,徐北游谈不上如何憎恶,只能说各有立场,徐北游是大齐人,丁泽园为草原汗王效力,大齐与草原对立,那么徐北游杀掉丁泽园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丁泽园到底有什么苦衷,为什么要背弃大齐,这就不是徐北游需要考虑的事情,毕竟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立世间,谁还没有点难言苦楚。
再者说,丁泽园的修为境界要高出徐北游,而且身负诸般摩轮寺秘法,徐北游稍有轻忽大意就要阴沟里翻船,若是丁泽园像凌云那般再有几种秘宝,徐北游说不定还要开始逃亡。
此战也给徐北游提了个醒,天下之大,高人无数,藏龙卧虎,切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妄自尊大,毕竟不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强如张召奴这样的过江龙都会身死,更何况他一个还未修为大成的徐北游。
徐北游看了眼丁泽园留下的书箱,有点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不过打开之后的结果却让徐北游大失所望,里头只有一些普普通通的儒道经典,还有就是一个由人头骨制成法器,两个深深眼窝中有幽幽蓝焰跳动,在寻常人看来可能很是神奇,但在徐北游眼中就是个不入流的法器而已,若真是什么秘宝,丁泽园也不会到死都未曾祭出。
将书箱收好之后,徐北游又蹲在草原人旁边从他怀中摸出那张由丁泽园绘制的舆图,展开一看,果然是整个西北的军镇、寨堡、驻军、山川、河流、村镇都被明确标注,也就是一位地仙高人才有这份手段,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走遍西北刺探军情。
若是这份舆图落到了林寒的手中,不敢说西北军的布置就会全部暴露,但终究是让草原占了先手的便宜,待到草原大军南下时,生灵涂炭,徐北游能将它拦下,也算是一桩救了许多无辜性命的善举,平心而论,这种善举比那种怜惜走兽飞虫的所谓善行要强出太多太多。
正如许多带兵将领,平生杀人如麻,脚下白骨如山,可到头来却能换得一个善终,正是因为以杀止杀,以屠戮百万换得亿万太平,功大于过,此亦是善举。
当然,天道无私人有私,那些属于“被屠戮百万”之列的人绝不会认可这是善举,只因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善我者善,恶我者恶。
同理,徐北游斩杀丁泽园,在大齐人看来是善举,是对,在草原人看来就是恶举,是错,那位野心勃勃的草原汗王,在大齐人看来无异于罪恶滔天的魔王,而在草原人看来却是英明君主,说到底只因立场二字。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没有杀这名草原人,而是单手将其提起,另外一手拿上书箱,转身往小方寨方向行去。
回到韩瑄旧宅,徐北游打开位于院子角落的地窖,挥手散去其中沉积的瘴气,然后将草原人丢入其中,再重新合上。
接着徐北游耐心地将院子里的战斗痕迹一一抹去,恢复原样,待到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放亮。
晨光透过不大的窗口落在小香的脸上,昏厥过去的小香悠悠醒来,茫然环顾四周,有些搞不清自己在哪儿。
徐北游走进屋来,笑道:“昨天你不小心睡着了,我也没吵醒你,不过你家里人真是心大,也没个来找你的。”
小地方没有那么多礼教规矩,小香只是略微羞赧道:“家里的兄弟姐妹太多,爹娘兴许是忘记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说道:“对了,北游哥,昨晚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你跟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打架。”
徐北游微笑道:“打架?”
“嗯!”小香重重点了点头,伸手比划了一个姿势,道:“那个人一伸手就要抓我,你从天上飞来,手里拿着一道亮晶晶的东西,再然后再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徐北游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厉害,飞天遁地是神仙才有的本事。”
小香迷迷糊糊道:“不过这个梦好清楚,就像真的一样。”
徐北游笑而不语。
小香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不再多想,就当是做了个噩梦,与徐北游告别之后,赶忙回家去了。
徐北游目送着小香走远之后,脸上笑意缓缓敛去,反身回到院子,提着书箱进入地窖。
地窖挖得很大,此时就像是个地牢,阴暗潮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