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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来说可能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但对于他来说,可能还不够一场花酒的零头,若是能哄得身边佳人高兴,就算是一万两银子又如何?与自己身边的女子相较,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只是对徐北游身后背着的长条状物事感兴趣,直接了当问道:“徐北游,你会用剑?”
面对这位家中仆役都要比自己体面的高门贵子,徐北游神色平静,用略带西北口音的官话回答道:“略通一二,毕竟西北这地方不比中原,刀客很多,马贼也有不少,孤身在外总要有点防身的本事,否则我也不敢领你们去古战场。不过事先讲明,那地方确实邪性得很,这些年误入其中的人也不算少,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白衣公子的俊秀面庞上流露出一抹不太容易察觉的不屑意味,徐北游的这番话对他来说,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兔子对雄鹰说前面的悬崖很深一样可笑,在他身后的三名佩刀男子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脸上的讥讽笑意。
徐北游的脸色微变,背后棉布裹着的长剑似有似无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几乎没有人察觉。但与此同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子却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再次望向徐北游。
一名腰间佩刀的高大男子拍了拍腰间的军刀,笑意中有微微嘲讽:“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们既然要去,就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地头蛇干脆从袖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到徐北游的脚下,不耐烦道:“你不就是要银子吗?给你!罗嗦什么!”
徐北游没有急着去捡脚下的银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只是盯着那位白衣公子,缓缓说道:“几位应该都是官家子弟,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一个平头百姓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还要再问一遍,真的没事?”
白衣公子已经隐隐有些不悦,强压了怒气,冷淡道:“天塌下来,我顶着。本公子还不至于和你一般见识。”
徐北游这才弯下腰捡起那张银票,小心放入袖中,点头道:“好,现在就走?”
白衣公子低沉嗯了一声。
徐北游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甚至没走出过西北,只是从来往客商的嘴里听过不少趣闻,又哪里懂得这些公侯冢子们心中的横纵开阖,所以他很好奇这群官家子弟去那块死地做什么,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宝物?可即便有宝物,这些整日说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公子小姐们,又哪里会亲自以身涉险,最多是找些替死鬼去罢了。难道真是如他们所说,是去看景的?若真是如此,在徐北游看来,这群公子千金简直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徐北游谨守本分地领着六人六骑离开丹霞寨,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六人骑马缓缓而行跟在后面,对于这六匹骏马,徐北游没有多看一眼,生怕看得多了,就忘不掉了。虽然他是个井底之蛙,不明白这六匹骏马代表着的内在含义,但也大致明白这些马的价值与自己手中的一百两银子相较,绝对是天壤之别。
从徒步而行到骑乘飒露紫,这其中相差的距离绝对不止是一个世界。
徐北游的身子看上去瘦弱,实际上体能却是极佳,在一气奔行了十余里之后,仍旧看不出半点疲态,不过那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却是忽然开口要歇一歇,看得出来,其他人都是以白衣公子唯马首是瞻,而白衣公子又对这名披着大斗篷的女子惟命是从,既然她开口,别人就万没有反对的理由。至于徐北游则更不会反对,他毕竟是用人力前行,而待会儿就要进入那个异常诡异的古战场,多留点体力总是没错。
一行人各自休息,徐北游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岩石前面,望着远处奔腾而过的青河怔怔出神。
女子翻身下了飒露紫,与那名白衣公子轻声说了一句话后,径直走到徐北游的身前,轻声问道:“你跟谁学的剑?”
徐北游略带警惕地看了女子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师父。”
女子接着追问道:“谁是你师父?”
“师父就是师父。”徐北游平淡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女子轻笑道:“看得出来,你是有修为的,在这种小地方能有这样的修为,很不容易。”
徐北游愣了片刻,反问道:“你也练剑?”
女子摇头道:“我不练剑,其实刚才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你有修为在身,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了。”
后知后觉的徐北游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转而说道:“那你肯定也是一个高手。”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微微一笑,可惜面容隐藏在兜帽中,让徐北游无缘目睹这绝美的动人风景。
她有两次打量徐北游。
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她对徐北游的评价都是有点意思,不过第二次审视打量之后又多了几分惋惜,惋惜这个年轻人生在了苦寒西北,没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广阔世界。
因为不管怎么说,井底之蛙再有意思,也只是一只癞蛤蟆而已。
女子忽然问道:“你师父和父母呢?”
徐北游沉默了一下,平静道:“师父不知道去哪了,我已经快有十年没见过他。至于父母……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女子沉默了,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道歉又不知该如何道歉。
徐北游揉了揉脸,脸上又有了些许笑容,道:“不过我徐北游既然能安安稳稳活到这么大,没有冻死,没有饿死,这就说明老天爷还不想收我,那我就一定要活出个样子。”
说着,徐北游拍了拍背后被棉布裹着的长剑,笑道:“再说,我还有它。”
女子的眼神中有了片刻的恍惚,轻声喃语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从小没读过多少书的徐北游也许不明白这句文绉绉话语的意思,但他却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即便是井底之蛙,也有跳上井台看看外面广阔天地的那一天!
第三章 背后负剑名天岚()
短暂的休憩之后,这支七人队伍继续向古战场进发,一路行来,人烟越来越少,飞鸟走兽也不见半个,甚至在周围有淡淡雾气生出,徐北游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而那名白衣公子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几分淡淡笑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距离此行的目的已经越来越近了。
通过与那名女子的交谈,徐北游大致摸清了这几人的身份,领头的白衣公子是帝都人士,叫端木玉,那三名佩刀青年是三兄弟,似乎是西凉州那边的将门子弟,分别叫李嵩、李华、李恒,而那个地头蛇则是陕州土生土长的衙内,若不是因为这几位公子想要玩一出微服私访的把戏,只是这名本地衙内,就足以惊动丹霞寨的大小官员。
至于那名女子的身份,她自己没有说,徐北游也就没有多问。
一行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周围突然变得阴冷潮湿起来,六人的坐骑开始躁动不安,除了女子的飒露紫,其余五马甚至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恐。
“徐北游,你见过阴兵吗?”骑在飒露紫上的女子十分镇定,神情依旧平淡如水。
走在最前面的徐北游没有回头,“见过,就是一副盔甲,神出鬼没,不过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我不小心误入此地,差点死在这些鬼东西的手里。”
女子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接着问道:“书上说阴兵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寻常刀枪难伤,除非将整套盔甲打烂,让它失去存身之所,否则极难杀死,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徐北游顿了一下,平静吐出两个字:“用剑。”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不惊讶,也不质疑。
不过李嵩几人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显然是不相信徐北游这个土包子还真的会用剑。
用剑,可不是会几手花架子就算用剑了。
不提那些高卧云端的世外仙人,朝廷按照官职的九品中正制将俗世武夫划分九品,普通地方士兵九品,都指挥使的精锐亲兵八品,边军正兵营甲士七品,边军斥候精锐六品,一些实权都督的贴身亲卫五品,帝都禁军的三千营甲士四品,内侍卫和暗卫高手三品,至于一品二品的大高手,或是成为刑部供奉,或是成为内侍卫和暗卫统领,更有甚者还会被权贵们聘为客卿。
总得来说,只要入品,不管是吃官家饭,还是吃江湖饭,都能人模人样。你徐北游说自己能破阴兵,怎么也得有六七品的实力吧,那怎么还会变成如今这般落魄模样?
徐北游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从背后取下被棉布包裹着的长剑,持在手中。
一行人继续深入一百余步之后,突然在远处出现一连串的模糊黑影,影影绰绰,在淡淡的雾气中看不真切。
阴兵!
徐北游和端木玉几乎是同时发现了这些黑影,两人都是脸色微变,所不同的是,端木玉是兴奋,而徐北游却是担忧,这些阴兵活着的时候兴许还会顾忌这些高门子弟的身份背景,可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管你是皇帝的女儿,还是宰相的儿子,那都是照杀不误的。
端木玉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些逐渐靠近过来的黑影,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淡笑道:“徐北游,你有没有把握杀干净这些东西?一个一百两银子。”
徐北游皱了皱眉头道:“什么意思?”
端木玉平淡道:“大概再过半个时辰,这里会重现当年两军厮杀的蜃楼景象,既要观景,自然要清静一些。”
徐北游天人交战。
骑着飒露紫的女子对徐北游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勉强。”短暂的沉默之后,徐北游先是对女子微微一笑,然后转而望向端木玉,重重地说了一个好字。
端木玉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徐北游,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徐北游面无表情,缓缓抖落裹在长剑上的棉布。
下一刻,振剑出鞘。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道璀璨剑光划过视线。
转眼间徐北游已经来到一名阴兵面前,这名阴兵整个就是一副漆黑盔甲,看样式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边军甲胄,不过经过多年厮杀和时光消磨,已经残缺不全,在缝隙之间不断有黑色气息溢出。
徐北游单手持剑,一剑直刺阴兵面门,这一剑快到极致,如同惊虹,带着一往无前的味道,阴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穿头而过,死得不能再死。
先前嘲笑徐北游的李嵩等人有些傻眼,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西北的土包子还真是个高手不成?
女子望着徐北游的身影,脸上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这是……剑一,纵九死不悔?”
接着徐北游拔剑而退,然后身形一转,手中长剑画出一个大圆,轻描淡写地挡下了其余几名阴兵的劈下的长刀。
阴兵的下劈一刀足以将一个普通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但在徐北游的一剑之下,却好似绵软无力,只是轻轻一拨便偏移开来。
女子看到这一幕,终于确认了先前心中猜测,兜帽下的神色复杂,似有几分原来如此的释然,又似有几分惋惜之意,轻叹道:“剑二,处方圆不动。”
徐北游又用出第三剑,剑光煌煌,交织成网,将这些阴兵全部笼罩其中。
“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