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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下手,虽说有师母在上头压着,底下的人还是以试探为主,不敢太过放肆,可这些账册却是要给我的一个下马威,看意思是想让我这个少主知道其中的厉害。”
张安平心静气道:“底下的人这些年来都自在惯了,以往只要年底给姑母报账即可,其中可钻的猫腻空子极多,现在头顶上忽然多出个一个少主,他们面子上不敢多说什么,心底肯定要不舒服。”
徐北游感慨道:“张师姐说得透彻,那么依张师姐之见,我该如何应对呢?”
张安轻声道:“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
徐北游望着桌上堆成小山的账本若有所思。
宋官官忽然出现在书房外,声音不轻不重道:“少主,李青莲来了,见还是不见?”
徐北游沉吟了一下,道:“让她进来吧。”
府上自有仆役给李青莲引路,徐北游带着张安走出书房相迎。
相较起徐北游,李青莲有一个先天优势,她毕竟是从小跟着张雪瑶在江都地界长大的,与各方关系都还算不错,人头也熟,若是不跟徐北游对着干,也算是个不算的助力帮手。
今天的李青莲穿了一身江南仕女们喜爱的百褶如意月裙,脚踩素绒绣鞋,大家闺秀得一塌糊涂,身后还跟着几名剑宗女弟子和侍女,顾盼之间倒像是她才是这府邸的主人。
宋官官默默地跟在后面,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位主母的亲传弟子极是无感。
徐北游对李青莲笑道:“李师妹怎么到我这儿来了?难道是怕师兄我初来乍到,压不住场面,特意为我坐镇来了?”
李青莲冷着一张俏脸,“如果不是师父让我过来,我才不想来这儿。”
徐北游点点头,淡笑道:“说到底你我都是师兄妹,当年师父和师母也是师兄妹,携手重建剑宗,从无到有,才有我剑宗今日的大小产业,你我也应当如此。”
李青莲微微一愣,继而想到了什么,骤然涨红了面庞,羞恼道:“姓徐的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我也应当如此’?难道你还想娶我不成?”
徐北游愕然无言。
——
江都四十里外,官道上有一支蜿蜒如长龙的骑队,足足有一千精锐铁骑。
人人披黑色玄甲,外罩同色大氅,手持铁枪,马背负弩,腰间带刀,众骑军在奔行之间的起伏姿态近乎一致,马蹄声杂而不乱,带出一股久经战阵才有的百战杀伐气态,令人侧目。
在整支骑队的中军位置,有一辆由四匹漆黑骏马齐拉的恢宏马车,云盖朱轮,金碧流苏,实实在在的亲王车驾无疑,宽大的车厢内只有一名身着玄黑正色蟒袍的男子,看相貌不过是而立之年,却能封爵亲王并有护卫亲军随行,出身宗室无疑,而且看身上蟒袍的颜色,还是最为嫡系的宗室。
一名身着玄色绣暗金边的将领骑马飞奔而来,然后缓缓减速来到马车一侧,与马车同速而行。
将领在马背上躬身施礼,沉声道:“启禀殿下,江都三司及各衙门官员正在二十里外迎接王驾。”
车厢内的人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将领不再多言,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车厢内的贵人正是奉当今天子萧玄旨意前往江都筹钱调粮的齐王萧白,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萧白忽然睁开眼睛,笑道:“既然先生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只见车厢内骤然有袅袅轻烟升腾,烟雾缓缓盘旋,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变为一个中年儒雅男子,与萧白相对而坐,微笑道:“太白,这次去江都可是天时与人和可都是在你这边。”
萧白问道:“此话怎讲?”
文士笑眯眯道:“青河决堤,这场大水糜烂数州之地,以至于灾民遍地,太白你奉旨筹粮赈灾,这是大义名分,可谓是天时。虽说慕容玄阴在江都铩羽而归,但也让江都城里的几个女人疲于应付,如今她们八成不会再去得罪太白,以免将自己的退路全都堵死,这可谓人和,有此两点,太白此去定是一帆风顺。”
萧白笑道:“那就借先生吉言了。”
中年文士笑意恬淡,“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没有慕容玄阴在前,太白你此去可是要有大大的麻烦,就是栽在这江都城中也不为奇,如今有了慕容玄阴开路,事情就要顺畅许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从来没有万全之事,最多也不过是九分意料之中,一分意料之外,我此番前来,就是想与太白你说说那一分意外。”
萧白正了脸色,郑重道:“自当洗耳恭听。”
江都城二十里外,已经有淅沥小雨落下。
三司衙门、暗卫府衙门、织造衙门等一干衙门文官,以及江都驻军的几位实权右都督,都已经在此按照官品位次列阵。
迎接王驾,仅次于迎接圣驾,更何况还是冠绝诸王的齐王,如此阵势也在情理之中。除了江都军左都督的位置如今还悬而未决,其他大小官员皆到齐。
少顷,小雨淅沥变为大雨倾盆。
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迎驾的众多官员身上,声声激烈,可所有人都没有暂时避雨的意思,任由大雨将自己淋得通透,仍旧站在原地。
不多时,有马蹄如雷之声响起。
一千骑军如同一千滚雷奔驰而至。
此时已经不见亲王车驾,只见一袭玄黑蟒袍策马率先而至。
整支骑军路过众多迎驾官员面前时没有驻马的意思,只有一道平淡嗓音瞬间压过了漫天雨声。
“入城。”
第九章 初掌权登台亮相()
国家,家国,国和家的区别从来都不是那么明显。
如果将剑宗看作是一个小朝廷,那么公孙仲谋就是大行皇帝,张雪瑶是垂帘太后,而徐北游则是还未登基的太子殿下。
如今张雪瑶有意让徐北游逐步“亲政”,那么徐北游的要任务就是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内阁班底”,现在只有宋官官和张安两人,顶多再加上一个李青莲,对于徐北游而言还远远不够。
他当下最是需要一个在内务方面很是精通擅长的人才,而且还要足够忠心可靠,只不过现在他根基尚浅,仓促之间却是没什么合适人选。
因为张雪瑶在事前没有放出任何风声的缘故,剑宗上下对于徐北游的突然上位倍感意外,现在剑宗的各大管事都聚拢在公孙府外,递交名刺拜帖,只期望能早早见上这位少主一面,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徐北游来到前府,这儿的管事叫张三,很是随意的一个名字,甚至都可能不是本名,是从东湖别院抽调过来的旧人,也算是东湖别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管事之一,相貌不俗,处事得体,很是拿得出门面。
张三跟在徐北游的身后,轻声询问道:“少爷,宋姑娘刚送走一波,这又来一波,都说是老爷的旧人,想要见您一面,您看是怎么着?”
徐北游摆摆手,道:“你去告诉他们,该见的时候我自然会见,不用在这等着。”
张三应了一声,往门房疾走而去。
老爷没了,少爷继承这座府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三自然知道该怎么去迎合这位新主子,既然新主子已经把话说死,那么也别怪我张三不讲以往的情分,不给你们这些老相识通融几分,这通报一声就已经是好大的面子。
外面的人吃了这个闭门羹,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各家的账本都已经按照张雪瑶的意思交到徐北游的手中,若是这个所谓的少主应付不来,这账本自然就是他们给新主子的一个下马威,可退一步来说,若是少主应付得来,那些账本就成了新主子拿捏他们的把柄。
不可不防啊。
徐北游来到正厅,这儿已经等候着一位客人,这也是徐北游今天唯一愿见的客人。
江都按察使李章,已经迈入正三品行列的高官,无论是放在帝都还是放在地方,都有不小的话语权,而且按察使掌握一州之刑名,如今更是成为徐北游头上的“现管”。
这位李大人如今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单就年龄而言还能再往上攀爬几个位次,为人也算开通,相对来说比较符合徐北游的口味,两人前不久在灵谷寺的集会上相识,相谈甚欢,也能勉强算是一见如故,这次李章亲自登门拜访,徐北游架子再大,也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徐北游刚刚跨过门槛,就已经在脸上挂起笑意,拱手抱拳道:“立章兄,当日灵谷寺无梁殿一别,着实有些时日未见,今天不知是什么风把立章兄吹到小弟这里来了?”
原本正坐在客座上饮茶的李章也起身还礼,笑道:“自然是贤弟的喜风了,听闻贤弟正式接掌令师的诸多产业,愚兄特意前来道贺。”
“惶恐惶恐。”徐北游摆手道:“我初来乍到,如今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以后还要仰仗立章兄多多指点关照才是。”
李章,字立章,除去张雪瑶这些层次太高的,以及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对头,在江南地界能面对面称呼他表字的,不过二十个人,徐北游算是一个。
说起来徐北游也已是及冠之年,应该取个表字,只是一直没有长辈在其身边,这件事也就拖下来,现在别人想表示亲近也只能称呼一声北游。
而李章之所以如此示好于徐北游,所谓的一见如故只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还在于徐北游的另一重身份。
李章并非是出身豪门世家,而是出身一般士族,能在如今这个年龄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如果还想再往上一步,可谓是难上加难。
只是李章并不想在正三品这个位置上止步不前,尤其是按察使还在三司中排名垫底,当然更让他不甘心。论能力,他不缺,论魄力,他也不缺,不管做官还是做事,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如若不然他也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他缺少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北游出现了。
如果徐北游仅仅只是剑宗少主,那么还不会让李章如何动容,毕竟宗门和朝廷大多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庙堂上的事情连堂堂道门都没法插手,更何况一个今不如昔的剑宗?可恰恰徐北游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韩瑄的义子。
虽说韩瑄和徐北游从来都没有承认这层关系,但在外人看来却已经是确凿无疑,毕竟如今的韩瑄已是八十高龄,无妻无子,徐北游又是他一手养大的,将来还不是徐北游来给韩瑄养老送终和承继家业?这不是义子干儿又是什么?
有了这层身份的徐北游自然大不一样,已经是正经的官家子弟,随着韩瑄重回庙堂入阁,徐北游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在李章看来,只要与徐北游搭上线,那么就肯定有机会接触到那位韩阁老,朝中有人好办事,自己说不定就能以三品封疆大吏的身份转入朝堂中枢,成为一部侍郎,至于能否更进一步成为主事一部的尚书或者直接入阁,那就要看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徐北游这边与李章寒暄客套,李青莲一个人乐得清闲,自己在公孙府里四下走了走,说起来这儿以前一直是类似于半个禁地的存在,张雪瑶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丈夫的故宅,就算是自己的爱徒李青莲也不例外,故而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