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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乙见到等候于此的御甲后,将徐北游所说之话如数转达。
“他真是这么说的?”御甲听完之后,笑道:“好大的口气啊,不过现在的他也的确有这个底气,不说江南这边的三位,江北那边还有一位公主殿下和一位次辅大人,实在是不容小觑啊。”
在御甲看来,徐如今的北游已经初步融入世家门阀这个范畴之中,因为他有一个出身五大世家之一公孙氏的师父,又有一个登顶庙堂的养父,这在无形中帮他迈过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
有些寒门士子得势之后,仍旧被士族从心底里瞧不起,而想要从寒门变为世家,少说要有三代人的功夫,因为两位老人的缘故,徐北游轻松迈过了寒族士族有别这道巨大门槛,接下来被世家高阀所接纳也就顺理成章。
只要被世家高阀们认定是自己人,以后的道路自然会好走许多。就拿徐北游想娶萧知南这件事来说,如果徐北游只是一名寒族子弟,想要迎娶公主的阻力简直大到难以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于礼不合”四个大字就能把人压死,可若徐北游也是世家子弟,那就是于礼相合,各凭自己手段。
这是往小了说,若是往大了说,当年萧皇逐鹿天下,以谢家为的一众世家之所以会鼎力相助,除了从龙的原因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皇出身东都萧氏,同样是传承有序的世家高阀,其妻林银屏更是草原林氏的嫡女。甚至当年逐鹿天下的几路诸侯,都是世家高阀出身,真正出身低微的草莽,几乎就是随起随灭,真是应验了为真王开路那句谶语。
如果萧皇夫妇当年只是一介白身布衣,这些世家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那个位子。
正因为如此,这世上的人上人几乎全都是出身世家高阀。
萧帝出身东都萧氏,其祖是前朝大郑的开国郡王萧霖,辅蓝玉出身东都蓝氏,其祖是前朝大郑的大都督蓝沧海,大都督魏禁出身的魏氏虽然名声相对不显,但也同样是出过好几位名士大儒的书香世家。
至于宗门这边,道门掌教秋叶出身魏国叶氏,佛门上代主持出身东北牧氏,玄教教主慕容玄阴出身魏国慕容氏,剑宗宗主上官仙尘和公孙仲谋分别出身于魏国上官氏和公孙氏,几乎没有一个平民子弟。
这便是几千年以来形成的门阀观念,即便是神仙降世也难以撼动。
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没有那么多的青云直上,这个世界始终被世家掌握在手中,所以徐北游这样的小人物想要成为人上人,先要做的就是融入世家门阀的范畴之内。
“你是说齐阳公主殿下?”玄乙问道。
“就是这位公主殿下。”御甲笑道:“大齐的四位公主中,以永嘉长公主最为出名,毕竟是前朝哀帝的皇后,可说起肖似已经故去的太后娘娘,却是以齐阳公主为甚,如今帝都城里不少权贵都想让她做自家的儿媳,端木睿晟和端木玉父子两人更是为此大费周章,可见这名女子绝不仅仅因为一个公主的身份才受如此重视,其自身也必有过人之处才是。”
玄乙点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二,主人在去碧游岛之前,曾经专门见过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就是因为徐北游之事。后来江南这边传出徐北游被齐阳公主青睐之事,倒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御甲感慨道:“萧家的女子,从来都不忌惮于礼法,也不用忌惮于礼法,只要不弄出包养面的事情,传些风言风语都是细枝末节,说到底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哪有臣下挑剔君上的道理,现在早就不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时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看来我们这位少主是打定主意要傍上朝廷这座大山了。”
玄乙也随之叹息道:“与其说朝廷,倒不如说是天家萧氏。”
御甲平静道:“主人还在世时就有这个想法,甚至已经通过萧摩诃与那位有过一些联系,如今徐北游再提起来也不过是走主人的老路,倒也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身后负剑的男子快步走近堂内,递给玄乙一节巴掌宽的纸条。
玄乙展开扫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道:“徐北游让宋官官给我们传话,要让我们在八月之前做出决定。”
御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魄力,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
玄乙苦笑道:“形势对我们很不利,道门那边死了一个南方鬼帝,暂时不会轻举妄动,慕容玄阴对待徐北游的态度又很是捉摸不定,反观徐北游现在已经得到了主母和的支持,若真要痛下狠手,剑气凌空堂没有太多招架之力,到时我们就只有亡命天涯一途。”
御甲略微沉吟,摇头道:“既然徐北游已经有了动手的本钱,却又迟迟不动手,那就说明他还是存了将剑气凌空堂收归手中的念头,毕竟别人的终究还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他想在江南立足,少不了我们剑气凌空堂。”
玄乙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御甲淡然道:“先让赤丙那个愣头青去试探试探深浅,看看徐北游到底是真有雷霆手段,还是虚张声势的雷声大雨点小,我们暂作壁上观,静观其变。”
玄乙想了想,重重点头。
第三章 公主府中两兄妹()
帝都,小雨,齐阳公主府。
公主府的后宅中一方不小的湖泊,虽说比不了江南那些别院中那些动辄占地十几亩的大湖,但这儿可是寸土寸金的帝都,就是寻常三品高官也未必能有引水入府的手笔,更遑论直接在府内修建一整座湖泊,放眼满城的大小权贵,也就公侯、宗室、一品大员的府邸才能在后宅中建有湖泊。
临湖有一座木阁,冬暖夏凉,面向湖水的一整面墙壁被做成推拉式门扉,若是夏日,推开门便是一汪湖色带着丝丝凉气涌入阁内,畅快怡人。
此时木阁面向湖水的门扉大开,阁内只有萧知南一人,她脱去了鞋袜,赤脚跪坐在不染尘埃的木质地板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株淡紫色的雏菊盆景,在一旁还有两株素色白菊,淡雅轻淡,宛如花中名士。
就在她即将大功告成摆弄完第一盆雏菊时,阁外的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银烛拉开另一侧面向长廊的门扉,轻声道:“公主,齐王殿下到了。”
下一刻,从银烛的身后走出一名男子,虽然只是身着便装,但那一身彪炳气焰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相貌继承了萧帝和徐皇后的俊美,却又不似牧棠之那般阴柔,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望向萧知南时,眼神中有着并不掩饰的宠溺。
萧知南仍是专注于眼前的盆景,头也不抬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七,你现在应该在江南,或是去江南的路上。”
“无妨。”萧白笑着摇头道:“七月这场大水,我早有预料,已经提前让王府中人购置囤积粮食,绝不会误了父皇的大事。”
萧知南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哥,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我又不得不说,都说天心难测,平日里我们要尊称父皇,父为表,皇为本,说到底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父亲,你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操切了?若是被有心人告到父皇那边,父皇会如何看你?你既然有提前购置粮食的功夫,又为何不去加固河堤?若是有人想给你扣上一顶阴蓄粮草图谋不轨的帽子,你又要如何辩白?”
萧白摇头道:“加固河堤是工部的差事,工部又隶属于内阁,于情于理都轮不到我这个藩王插手,至于所谓的阴蓄粮草图谋不轨,父皇春秋鼎盛,雄才大略,又岂会因为这等小事猜忌于我?”
萧知南无奈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先不说这些。”萧白转开话题道:“昨天我去飞霜殿拜见母后,她又提起了当年舅舅的事情,想让我去江南的时候顺带查一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下你怎么看?”
萧知南摇头道:“舅舅的事情,别人不清楚,父皇肯定是清楚的,就算当时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以人猫魏无忌的手段也该查清楚了,可父皇从未对母后说起过,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你还是不要太过插手为好。”
萧白轻声自语道:“病虎张无病,人猫魏无忌,一阳一阴,一明一暗,我有种预感,在今后的局势中,这两人将会至关紧要。”
萧白自懂事以来,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蓝玉称其为秋风未动蝉先觉,堪比道门的紫微斗数,不过与紫微斗数又有不同,紫微斗数是算他人易算自己难,萧白的天赋却是恰恰相反,只能感知与自己相关的人或事。
此事是皇室内部的重要机密,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不过萧家也早有先例,要说于此道登峰造极的,还是非魏王萧瑾莫属。
萧知南也是知情人之一,对于自己哥哥的预感颇为重视,沉思片刻,道:“魏无忌此人不可信,张无病倒是不妨一交,不过如今他是坐镇边关的西北军都督,你又是诸王排班第一的齐王,其中尺度要把握好,免得落人话柄。”
“这个我心中有数。”萧白点头道:“那么舅舅的事情,我就暂且放一放,等你进宫的时候再去与母后分说一番,莫要让她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愿出力。”
“知道了,你放心便是。”萧知南笑着点头道。
萧氏宗亲,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只算第一等的实权人物,大约有二十几人,几乎人人封王,也就是所谓的萧氏诸王。在众多王爷中,有三位实权藩王镇守一方,分别是魏王萧瑾、燕王萧隶、以及齐王萧白。
在大齐,藩王一定是亲王,但亲王却未必能被称之为藩王。
首先,封王的未必都是宗室,同样有异姓王,比如辽王牧棠之,以及那位鼎鼎大名的草原汗王林寒。其次,有些宗室虽然有亲王爵位,但久居帝都,没有相应封地或封国,更没有兵权,如此便不能算是藩王。
一般而言,开国诸王都会手握兵权,待到天下安定之后,皇帝便会想方设法削减诸王兵权,这也就是所谓的“削藩”,自古以来,藩王作乱甚至登上皇位也是不乏其数,由此可见藩王的权势之大。
不管嫡宗还是旁宗,两宗宗亲加起来能有近二十位王爷,二十位王爷一同上朝时论序排班,前三甲必然是三位藩王,而魏王萧瑾作为当今天子的叔父,理应排在第一位,只是自承平元年太后林银屏禁止萧瑾入京之后,这位魏王已经有二十余年没能踏足帝都,又因太祖皇帝在登基称帝之前受封齐王,所以齐王封号素来有潜龙之称,故而诸王排班的第一位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齐王萧白。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齐王作为诸王第一,在权势和地位上已经与真正的太子无异,只是还少了最后的名分而已。
至于萧帝为何不立太子,帝都权贵们在私底下众说纷纭,有说是因为皇帝陛下怕太早立下太子后会使太子成为众矢之的,也有说其实是皇帝陛下等着将来传位给小儿子,甚至还有说是因为陛下怕太早立下太子会导致父子相残。
只有萧知南知道父皇之所以不立萧白为太子,是因为父皇觉得萧白锋芒太盛,要好好磨一磨,在鞘中藏一藏,毕竟一国储君与一地藩王大不相同,坐天下和打天下又是大不相同,萧白什么时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