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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世上哪里有恶人称自己为恶人的?进来说话。”说罢举足走向屋内,肖雨楚默然跟随。
屋内的摆设简陋古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以四根绳索吊在屋内房梁上的似是一个吊床一般的东西,吊床床面为以木条编织的方形席子,席子下方有三根长直木及三根短横木,四根绳索便是拴在两侧的两根长直木的边端,以大小而论当是吊床无疑,山野爬虫毒蛇甚多,卧床吊在空中当然安心得多。
另外便是一面桌子,所以称之为桌子是因为其桌面上放着木质碗筷,其实是将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平整切去的树墩,想来这间茅屋便是以此树墩为中心搭建,只不知此树墩为其他人伐去而成抑或眼前的老人亲手而为。
另一边却是以石块及泥土砌成的灶台,灶台上放置着一把破旧的烧水壶,灶台旁边的木板上则是一口黑漆漆的铁锅及木质勺子等古老的炊具,而此时老人正朝灶坑内添柴,烟囱自然是一直砌至屋外。
老人一直未曾开口,肖雨楚百无聊赖之下四处查看,却见屋内一角落有一个毛茸茸的物事,走过去拾起一瞧却颇似一撇胡须,将胡须翻转过来,背面漆黑晶亮,伸指触摸倒有些黏性,于是不由自主的将胡须贴在鼻下唇上之处,竟然贴的颇为牢靠,欣喜之中瞧老人望去,老人恰巧望来见到贴着胡须的肖雨楚不由呵呵而笑,肖雨楚见状亦随着吃吃笑着。
老人待水壶直喷热气便提了过来,顺便取了一只掉了瓷的大碗放到肖雨楚身前边斟水边道:“老朽自制的山茶,少年人想必渴了,若不嫌弃便饮吧。”
肖雨楚见大碗又脏又破倒也不在乎,道了声谢便喝了几大口,茶水苦中带涩,却也掺夹着香茗的味道。
老人再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大口道:“贼盗惯偷、身负命案、采花大盗!”
肖雨楚闻言愕然道:“什么?”
老人道:“你是这三个中的哪一个?”
“我”肖雨楚支吾着说道:“不是都不是,我哪里有?”
老人捋须笑道:“既然都不是,便说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乔装改扮?”
“我我是因为唉~!”肖雨楚叹息一声道:“却不知从何说起。”
老人直直盯注着肖雨楚说道:“少年人,只要你道出真名实姓,而且毫无隐瞒的说出实话,老朽不但白白送你衣衫斗笠,连着胡须亦可相赠,而且会有令你更加惊喜之事,如何?”
肖雨楚望着老人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老人道:“老朽正如所言行将朽木,岂会存有害了少年人之意?而且老朽孤寡一人无亲无友,与此相见亦属有缘,若是少年人所述真实,老朽自然会坦诚相待。”
肖雨楚见老人已入耄耋之年,又独居山野孤苦伶仃,委实不愿欺瞒,于是缓缓将自己的出身来历、真实姓名,被仇家追杀之事及似是心怀剖侧之人的无尽纠缠详尽的讲述与眼前的老人。
待肖雨楚堪堪讲述完毕,老人捋须沉吟半晌,随即叹道:“关于鹰啸神剑及龙吟刀老朽亦有耳闻,据闻失传已久的‘鹰啸神剑’剑谱功法,集苍穹神鹰与夜枭、猫头鹰的神技于一身,而你所说的龙吟刀主大概就是屠正宏的徒孙。”说罢微一思索继而道:“少年人,你没听说过乌血剑教吗?”
肖雨楚沉思片刻道:“听爹爹与柳伯伯相谈时听他们说起过,当时未曾留意,如今细想,乌血剑教曾经的教主姓谭,叫作谭天望,后来似是被大娘本家凤仙教的药老爷爷的夫人乌老婆婆所杀,晚生是根据当年他们的谈论推断的,做不得准。”
老人闻言变色道:“药老爷爷?乌老婆婆?你所说的这两人是否是指药丸儿及乌秋雨?”
肖雨楚想了想道:“小时候曾随爹娘及大娘去过凤仙教,他们两老的相互称谓正是‘药丸儿’、‘秋雨’,老爷爷,你认得他们?”
老人长叹一声道:“这许多年了,没曾想自你这少年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状况。”
肖雨楚见老人似是陷入无限的回忆,于是望着老人默不作声。
过了半晌,老人定睛望了阵肖雨楚,随后说道:“你叫做肖雨楚?”
肖雨楚答道:“正是晚生。”
老人说道:“你且转过身,老朽给你瞧瞧一件物事。”
肖雨楚愕然道:“老爷爷,您老要给晚生瞧什么?”
老人道:“尽管转过去,稍后便知。”
肖雨楚慢慢转过身,因瞧见老人面貌慈祥倒也有些安心,只是历经诸事的肖雨楚并非毫无警惕之心,当下功聚双耳倾听身后的动向,同时暗暗将真气提聚。
身后传来轻微的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即便是簌簌的响声,只听老人道:“少年人不必担心戒备,老朽即将变为一抔黄土,何来害你之意?”
肖雨楚默不作声,只是仍然暗自戒备。
少顷后只听老人道:“少年人,这便转过来吧。”
肖雨楚缓缓转过身,却见老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于是待得片刻小声道:“老爷爷,我转过来了。”
老人道:“你却瞧瞧我是谁?”
肖雨楚心神一颤,觉得此人说话嗓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老人慢慢转过身,肖雨楚望见之下大吃一惊叫道:“药老爷爷!”
老人哈哈大笑,笑声剧烈之下忽然间猛烈咳嗽,肖雨楚赶忙上前伸手轻拍躬身咳嗽得老人,只见老人连连咳嗽中仍自在笑,于是道:“老爷爷,不要再笑了,别伤了身体。”
老人好半笑道:“数十年来未曾大笑,今日忽然如此大笑倒是肺部受了牵动惊吓,一时间难以适应吧。”
肖雨楚舒了一口气,随即细细望着老人的面容道:“像是像极了,只是相较之下比之当年晚生所见之时还要有些年轻,可是,可是实在太像了,简直惟妙惟肖,教晚生着实受了惊吓。”
老人叹息一声道:“是啊,岁月不饶人,老朽无所事事之下凭着记忆制作药丸儿的假面乃十数年前之事,虽然依据当时的推算制作的相对老一些,却仍然无法摆脱记忆的羁绊,仍然造的年轻了,药丸儿见到此面具,倒是该当感谢与我。”
肖雨楚道:“老爷爷与药老爷爷认识许多年了吗?”
老人笑道:“少年人,老朽曾说过若是你所述真实,老朽自然会坦诚相待。”
肖雨楚点了点头。
老人透过门窗望向逐渐暗黑的远方,幽幽说道:“老朽和药丸儿何止相识?想当年在乌血剑教,他的绰号为‘气死阎王’,老朽的绰号则是‘百变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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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精作得传()
六十多年前,药丸儿与巧手儿同为乌血剑教教主座下的两大使者,药丸儿因药道医道高明被封为“医使”,巧手儿因易容装扮之术高深而被封为“风使”,药丸儿更获“气死阎王”的绰号,而巧手儿则得“百变仙者”的称号。
因巧手儿易容术及模仿术奇高,装扮他人时不但样貌惟妙惟肖,嗓音更是与被装扮者如出一辙,再加上形态举止的揣摩习练无人能够看出丝毫破绽,因此收集情报及打探**轻而易举。乌血剑教在乌皓晴执掌之时,中原乃至域外的情报均由巧手儿一人收集传递。
有一年巧手儿出外办事后回到总坛,谭天望私下召巧手儿相见,谭天望在对巧手儿表达一番景仰赞誉之后,要求巧手儿为其制作谭雨乾、谭文启及乌秋雨的假面,并承诺日后必将重用。巧手儿早已由药丸儿口中得知谭天望神情举止有些异常甚至诡异,而谭天望要求制作假面的三人乃是与乌教主最为亲近且最易接近之人,当下婉言拒绝,当时谭天望被拒后眼中射出的狠毒之色令巧手儿背脊阵阵发冷,洞悉谭天望乃眦睚必报之人,察觉到教中即将发生内乱的巧手儿在接到一项任务后即飘然离教隐居,连亲密如药丸儿都没有告知其踪,只为药丸儿不为自己遭受牵连。
巧手儿离开乌血剑教之后直至谭天望招入“御风使者”,期间的乌血剑教暂无“风使”一职,那一段亦为乌血剑教内乱分裂后教中局势动荡不堪的暗淡时光。
二十年前乌血剑教教主谭天望授首,原教主乌皓晴的义女乌秋雨执掌教主之位,巧手儿因数十年的避世隐居而毫无所闻,但即便知晓此事,早已习惯远离尘嚣独自生活的巧手儿,亦不会重新现身于乌血剑教乃至江湖武林,而识得“百变仙者”之人早已死的死、散的散,即使是仍然健在于世的人,也早已将“百变仙者”巧手儿忘记。
肖雨楚听完“百变仙者”巧手儿与乌血剑教的陈年往事不由望着早已由巧手儿点燃的油灯灯火幽幽发呆。
“娃儿,再喝口茶,”巧手儿见肖雨楚发呆便为其倒了碗茶说道。
肖雨楚收起心绪接过茶碗,老者身后的一件物事忽然吸引了肖雨楚的视线,不由抻长脖子望去,见是一口朱红色的箱子,箱子许是以木料而制后为防腐防朽涂上了红漆,木箱旁边则是揭开放置到一边的板状物,板状物的边端为一方形坑洞。
巧手儿见状将药丸儿的假面放到桌边一角,走到木箱边取出几件似是假面一般的东西,随即回到座位后将几件东西放在桌面上,待巧手儿将那物件展开,肖雨楚不由瞠目结舌。
只见面前是三个栩栩如生的假面,亦如药丸儿的假面一般薄薄且柔软,连每条皱纹及每根胡须都如真人实物般真假难辨,而且整张面部不知以何物制成,不仅颜色与常人无异,甚至伸出手指触摸亦略有弹性。
肖雨楚又是惊讶又是新奇,来回望着说道:“这两个男子和这个女子是谁?”
巧手儿愕然道:“咦?你不是见过乌老婆婆乌秋雨吗?哦,是了,想必这具假面年纪轻了许多,但总会有些相像吧?”
肖雨楚瞧了瞧摇头道:“不像,毫无相似之处。”
“哦?”巧手儿微显诧色。
两人哪里知晓,乌秋雨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历经将近四十年之久,数十年的不见阳光及数十年的满腹仇恨及满面怨怒,其样貌自然面目全非,难怪思恋多年的药丸儿亦无法辨认且一时间难以接受。
肖雨楚微一思索道:“原来乌老婆婆年轻之时有些像男子,却又的确貌美。”
巧手儿笑道:“那称作阳刚之美,当时教中许多男子都暗中喜欢她,而他却只钟情于谭天望,岂知谭天望这狼子野心必然会掀起滔天大祸。”仰望屋棚经短暂的思索后续道:“按理说时隔数十年,所有人年事已高,一般的仇恨亦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减或者消失,然而数十年后谭天望被乌秋雨所杀,可想而知当年谭天望所做下的孽是何等的极恶滔天。”
肖雨楚瞧见巧手儿言语之时手指似是而非的不停点着一具假面,心念一动指着那一具假面说道:“此人莫非便是谭天望?”
巧手儿颔首道:“如假包换!”
肖雨楚指着另一具假面道:“那么此人又是谁?样貌与谭天望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谭文启。”巧手儿说道:“其实他们两兄弟以及其父谭雨乾、乌教主的事情原本极为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