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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供奉的是前朝将军伍员,死后封神的英灵,有名的白头神,司职复仇的神灵。
话说,谁会供奉、信仰一位复仇之神,普通人肯定不会,也只有受过冤屈,被仇人迫害,想要报仇的人,才会去崇拜,祈求神灵的帮助,甚至是允许、庇佑。
司职复仇的神灵,由于前朝将军的缘故,没有列入非法祭祀的范畴,也没有纳入国神一系,香火断断续续,潜在信徒却着实不少。
如今的时世越发艰难,江湖中人为了争抢地盘,哪怕是一点蝇头小利,也会刀剑相向,下面的底层人物爆发械斗,中上层则动不动互相刺杀。
彼此之间结下怨仇,手里攥着的血债越来越多,一方没有彻底斩草除根,另一方迟早也会讨回公道。
这时候,复仇之神就变得尤为重要了,以神的名义报复仇人,在大汉第三王朝统治下,是不会受到官方打击的。
为了父母血亲复仇,这也是身为人子的大义,前朝将军伍员正是此类神性精神的具体象征,延续上古至今,以血缘为纽带的大家庭式氏族。
张弛计议已定,立即动身准备前往城南将军庙探路,如若暂居神庙得了庙祝允许,才好将妹妹接过去安身,如此也算是进退自如。
稍后,张弛将自己的筹划说于妹妹听,不出所料,看见她默默点头,毕竟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妹妹也知道长时间住在舅舅家,肯定会惹来不快,为了不受气,免得断了这一门亲戚的情分,也想早点离开。
张弛将招财猫托付给妹妹,走出客房后,与前厅闲坐的舅舅们打过招呼,立即下了鸡鸣山,往龙丘城而去。
他马不停蹄地奔走,很快来到城南将军庙。
甫一走近,张弛凭着过人的灵觉,就听到金戈铁马的战争喧嚣回荡耳边,刚刚回过神来,却发现声音迅速地远去。
张弛抬头望着香火稀稀拉拉的神庙,红砖墙,黑瓦当,香火青烟萦绕廊柱之间,若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顿时明白过来。
“前朝将军伍员生前做下好大事业,深得地方平民百姓之心。故而死后英灵不昧,幸运地转成神灵,成了有司职的复仇之神。我此番仔细感受,果然有一股凛然神威。”
想到这里,张弛豁然正色,端正了态度,将身上衣裳收拾整理好了,才迈步踏入将军庙。
迎面而来是方圆亩许的露天庭院,中间一座青铜香炉,点燃线香三根,青烟笔直朝上,尺许高后才晕散开。
张弛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绕过青铜香炉,便看见将军庙的正门。他抬脚跨过门槛,感觉周围恍然一暗,香案后的神坛,正是将军庙的本尊,复仇之神伍员。
只见白发苍苍,铁冠扣髻,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色清冷,不怒而威,下颌三缕黑髯,竟然风吹不动。
神灵身披黑铁盔甲,色泽暗沉如夜,双手拄剑而立,剑身缀有七星,若有铭文“龙渊”二字,或曰“潜龙在渊”之意。
张弛毕竟两世为人,洞悉人间王朝兴衰之理,知道何谓之潜龙。
“难怪前朝将军伍员死后封神,原来本质也是争龙的小蛟!”
第十二章 进退()
以蛟龙入神道,起步的根基就比寻常神祗雄浑,以体制统御万民,所获得的民气,无论质地数量都强过香火信力太多了。
若不是这位前朝将军伍员一生颠沛流离,始终没有打下坚固的基本盘,在战乱年代,少不了一个霸主的诸侯格局。
“可惜了!命运弄人,生生磨灭了前朝将军伍员的心气,被复仇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做下掘坟鞭尸的罪行,触犯了给予死者亡故后的体面,被冥冥之中的天心降罪,不仅削掉了潜龙的命数,还落得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下场。不仅被当时的社会主流排斥,不被侍奉的君王信任,就连死后的下场也很是不堪。”
张弛的心里默默细数前朝将军伍员的功过,无论是治理地方时,兴水利,劝农桑,还是入朝秉政,对外发起征战,都是功勋卓著,无怪乎当时深得人望,犯了君王的忌讳,才会给奸诈小人进谗言的机会。
前朝将军伍员身为功勋大臣被人谗毙,怨愤之气冲天而起,发下誓言要亲见王国破灭,死后转成怨灵,果然目睹半生心血所系的大国被敌人攻破。
“话说回来,前朝将军伍员还有一重身份,或者说是另一种神性精神。对于海边的人来说,尤其是钱塘江一带,伍员可是有潮神的身份,被海边渔民敬畏甚至恐惧。兴风作浪,与浪前驱,独立潮头的民间传说不绝于耳,如此才有为了安抚这位凶神,赦封其为神灵,司职复仇的地方行为。熬过天下一统,新朝厘清神灵秩序,祂就成功混进神祗体系内了!也算是得其所愿!”
在神灵的庙宇里翻历史的陈年旧账,张弛也算是胆大包天之人了。只见神坛上,肃穆威严的神像下颌,三缕胡须无风自动起来,显然是真的触动了这位前朝将军。
庙祝如受雷击,心急火燎地跑出来,一脸惶恐不安的神情。
张弛好奇地看着这位庙祝,八尺高的魁梧身躯,满脸横肉,鼓胀贲起的肌肉如同生铁浇铸,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他都不像是侍奉神灵的人。
哪里有主持没落神庙香火的清瘦身姿,分明是随时可以披挂上阵,大杀四方的骁将。
“谁?是谁在口不择言,触犯大将军的英灵?嗯!是你吗?”
一身素白袍服的庙祝,眼睛瞪地很大,怒气冲冲地扫视周围,发现附近没有第三者,目光迅速锁定在张弛身上。
张弛不过十岁出头的年龄,缺衣少食的生活,导致他的身体很瘦弱,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岁的黄口孺子。
庙祝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迁怒张弛,免得有份,当下怒气凭空少了八成。
张弛看见庙祝火气渐渐消去,故意露出畏惧的神情,叫他心情更是愉快,然后用怯生生的语气述说自己的来意。
“不知道从哪里听闻前朝将军的事迹,故此前来将军庙瞻仰一番?你倒是有心。算了!不知者不罪!对将军说三道四的人不少,毕竟我主司职复仇,免不了有人偿还血债,忍不住说些怨言。”
庙祝听完张弛的解释,对这个黄口孺子的冒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正准备开口赶人。
谁知,张弛发挥出“顺杆爬”的口才天赋,仗着自己“年少无知”,强行拉扯住庙祝,打听前朝将军伍员的英雄事迹。
此事不仅搔到庙祝的痒处,就连神坛上的复仇之神本尊,也忍不住投注以目光过来。
庙祝当下一喜,拉着张弛在庙门外的庭院一侧石凳坐下,开始讲述前朝将军伍员的过往。
刚开始,他还笨嘴笨舌地,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慢慢地渐入佳境,开始变得流畅起来。
盏茶过后,张弛哦地一声,重重点头,脸上表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我被茶馆的说书先生说地误会了。大将军当得是人间传奇!真可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最后一句话,出自唐朝诗人王维的《老将行》,名留青史的七绝诗,自张弛嘴里脱口而出,就得了大将军伍员的好感,十四个字凭空凝聚出来,字字放出光化,映衬地神坛神像熠熠生辉,眼看就要落在廊柱上,显然是深得这位“老将军”的欣赏。
张弛灵觉过人,对神庙里的动静了然于心,有了这一系列铺垫,他才敢开口道明来意。
庙祝对此感觉不可思议:“你说无端端冒犯了大将军,想要在庙里做活以补偿、赎罪!也,也不是不可以!”
庙祝稍微迟疑了一下,恍惚出神的瞬间,立即点头同意了,过程顺利地出乎张弛的意料。
“大约是那两句诗的缘故!很得大将军的赏识,至少入了祂老人家的眼。”
有了庙祝的首肯,张弛立即起身,找来水桶抹布,在庭院里扫洒起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如此精明灵慧,又如此勤快的孺子,庙祝已经很少见了,想着日常的清扫活计由专人负责,他也就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打理庙里的事务,当下轻轻点头,笑纳了张弛作为将军庙的杂役。
没过多久,不大不小的庭院就清理干净了。张弛看到香炉里的线香燃烧将烬,不慌不忙地净手,放下裤腿、袖子,整理身上的衣物,尽量捋平顺。
随后,张弛捻了三根线香,凑近烛火引燃了,吹灭豆大的火头,来到香炉前,向神坛上的大将军神像诚心奉礼,再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灰里。
此时,庙祝已经回过神来,知道这位“黄口孺子”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却也没有开口赶人,毕竟他凭着两句诗,也算是神灵青睐有加的人。
有了好的开始,张弛眼看天色还早,就壮起胆子凑到庙祝跟前,直言不讳道:“祝师,我还有个妹妹。”
庙祝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不过看在张弛还很得力的份上,主要是神灵青睐有加的缘故,区区收纳两个孤儿女,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当下开口允了。
张弛高兴地纵身一跃,又蹦又跳地非常开心,如此一来反而弄地庙祝莫名其妙,随后也跟着开心起来。
“此子有些才情,也有些智谋手段,一张嘴皮子惯会哄人。也罢,两个黄口小儿能有多少肚量?反正吃不穷,由得他去!”
张弛得了允许,立即动身离开将军庙,往城外鸡鸣山跑去。没过多久,就顺利抵达目的地,不顾身体疲乏,缘着石阶上到山腰舅舅家,将妹妹和招财猫“一文钱”一并接走。
当然了,叨扰了舅舅家三天两夜,临走还是得交代一番。
于是,张弛就将龙丘城南将军庙发生的事情,捡起其中一二关节分说,果然没有遭到任何犹疑,反而因为离开得到舅舅家所有人的好感。
两兄妹就此挥手告别舅舅一家,不慌不忙地下了鸡鸣山,向龙丘城城南将军庙前去。
很快,张弛就领着妹妹,带着招财猫进了将军庙。由于猫铃铛里有三分银子蕴含的穷运,令“一文钱”的灵性不得伸展,粗看上去,与普通家养的狸猫毫无二致,哪怕是庙祝都被瞒过。
或许是这位庙祝专注于将军庙内的诸般事务,不得空理会一只小猫罢。或许他是知道“一文钱”的来历,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
张弛对此不得而知,反正凭着种种手段,他在将军庙有了安身之所,可以让妹妹不至于流落街头,这就够了!
神庙后方的厢房,很少有人住宿的缘故,没有什么人气,却没有积累灰尘,或许是神而有灵,喜欢洁净,讨厌污秽罢。
张弛没有想太多,将妹妹安置在厢房里间,自己睡在外面,也好有个照应。至于招财猫“一文钱”,张弛凭着穷运银子,教它灵物自晦的道理,此时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只猫,每天卖乖就好。
快到晚饭的时候,庙祝准备循例叫附近酒楼送饭菜,谁知张弛得知后,立即自告奋勇站出来。
用两荤两素一汤一饭的花费,也就是二十个铜钱,自顾自地出门采买去了。
距离将军庙不远的城外草市,热闹着呢!尽管散掉不少人,却还有早出晚归的渔民,打了新鲜的鱼虾过来售卖。
张弛扣着手指头,用五文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