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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商出得牢笼,在众人面前站定,愈显英气逼人,他环顾密室周遭,目光停在了欧阳静珊身上,缓缓皱起了眉头,对欧阳艳绝道:“晚辈虽蒙教主挟来至此,仍要多谢教主不杀之恩,我见这位姑娘容貌倾城,与教主颇有几分相似,不知可是令爱?”
欧阳艳绝道:“不错,这丫头正是小女。”见欧阳静珊倚正在古翼尘肩上,已然悠悠转醒,不由隐隐皱眉。
孙尚商向欧阳静珊走近两步,说道:“在下莽撞,一见这位姑娘,不知何故,便觉十分亲近,似是早已相识。”
柳少颖插口道:“孙公子,教主对你以礼相待,你也要识得分寸。”
欧阳艳绝道:“无妨,孙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孙尚商:“晚辈此次从阿尔泰归来,途中有幸遇得柳不会老前辈。”
此言一出,群豪均是一惊,齐声道:“‘鬼免神医’柳不会?”
孙尚商笑道:“正是,在下幸与柳老前辈一见如故,临行之时,他送了我四粒‘清风白玉回魂丹’,他说这丹药不仅有起死回生之效,对寻常百病,内外伤,亦有大用。”说着果从怀中掏出四粒丹药,道:“这四颗丹药,菲薄得很,如蒙姑娘不弃,望乞笑纳。”
一旁华瞒天看了一眼那丹药,撇嘴道:“什么起死回生,包治百病,姓柳的不过浪得虚名,老夫看这药吃不得。”
欧阳艳绝冷冷道:“华老先生,本宫知柳不会是你的师兄,此药能不能用,还望先生秉持仁心,莫要耽误了小女病情。”华瞒天白烟直翻,说道:“这清风白玉回魂丹吃了没用,但也没坏处,就给小姐服一颗罢。”
欧阳静珊柔声道:“多谢孙公子。”接过丹药,正要服用,沈如雪大声道:“慢着!此药是真是假,是药是毒尚未可知,不可如此失张冒失。”
欧阳静珊道:“娘,我一见这位公子,不知何故,也好似是在何处见过,只觉十分亲近,他给的药,想来不用担心。”将药丸服了一颗。
古翼尘听到这话,胸口犹如受了雷霆一击,好生不是滋味,心想:“我和珊儿相识不足一日,虽是私下定了终身,但在这又脏又黑的密道之中说的话,又岂能作数?眼前这位公子玉树临风、聪明绝伦、世代簪缨……珊儿动了情,也在情理之中。”正心如火烧,满腹醋味,又听欧阳静珊道:“古大哥,我好冷,你抱紧我。”古翼尘闻此大喜,将她搂入怀中,暗道:“古翼尘啊古翼尘,珊儿怎会是如此薄德之女子,你这样以升量石、以己度人,如何对得住珊儿一往情深。”正自胡思乱想,怀中欧阳静珊忽地一阵抽搐,继而猛的一震,整个人僵倒在地,一动也不再动。
第二回 镜花水月10()
但见欧阳静珊额头微微浸出点点汗珠儿,脸色却愈发苍白,过了一阵,头上、手上、衣服上竟慢慢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冰,那白冰一颗一颗附于肌肤之上,长至拇指般大小,继而形成圆形的冰球,从身上滚落下地,犹如弹珠一般,铿锵有声。
众人无不大惊,沈如雪大叫一声,伸手往欧阳竟珊鼻前探了探,竟是触手奇寒,气息全无,一如死了多时。她一把推开古翼尘,双掌在女儿背后一抵,源源内力输出,口中骂道:“欧阳老贼,我都说此人不可信,你偏不听,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要你不得好死!”突然,她只觉头晕目眩,血脉似乎要从全身毛孔冲将出来,但内息却将血脉牵住,冲突不出。
原来,她心内激愤之下,还要将源源内力输向女儿,险些走火入魔。
古翼尘见沈如雪额上忽白忽红,眼中满是痛苦惶怖之色,鼻中两行鲜血也慢慢浸湿了遮脸的麻布,竟似比欧阳静珊伤势更重。说道:“前辈内息大乱,切莫再动怒,不然走火入魔,性命不保。”沈如雪却顾不得自己,说道:“又不是你女儿,不要你管。”
一旁华瞒天坐在地上,头向天仰,一副“不听老夫言,吃亏在眼前”的模样。古翼尘急道:“华老先生,事关人命,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华瞒天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办法可想,老夫早都说了,姓柳的药吃不得……”一语甫毕,欧阳艳绝沉声道:“住嘴!你再多说半个字,本宫把你舌头割下来!”华瞒天向古翼尘努了努嘴,不敢再说。
欧阳艳绝走近沈如雪,柔声说道:“如雪,你体内真气至刚至阳,一定要让珊儿醒过来。”
沈如雪已到走火入魔边缘,欧阳艳绝说毕半晌,她才强抑住真气逆行,睁眼怒视孙尚商,说道:“快杀了这个害死女儿的凶手,为珊儿抵命。”
其时,柳少颖早闪到孙尚商身后,施展擒拿手将他制住,欧阳艳绝问道:“孙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孙尚商满脸疑窦,颤声道:“晚辈也不知,柳老前辈只说此药大补,可令人起死回生,晚辈……晚辈也不知会吃死人。”
众人一听“会吃死人”,均知欧阳静珊已无救。古翼尘用大衣裹住欧阳静珊,试图让她取暖,一面为她拍去身上冰球,柔声道:“珊儿,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到贺兰山上,我给你筑三间草屋,养几头小羊,种几株瓜苗,春天菜花酿酒,到了夏日就在瓜棚下纳凉饮酒,秋天,我们一起骑马打猎……”正自说着,忽闻“噗”一声,只觉脸上点点热浪扑来,拂袖一擦,却是一袖血迹。
原来沈如雪气息岔乱,内力输出过速,一口鲜血喷在古翼尘脸上,她张大嘴喘了两口气,顾不得自己,继续将双掌贴在欧阳静珊背后。
就在这时,欧阳静珊突然微微动了一动,古翼尘和沈如雪齐声喜道:“珊儿醒了!”
只见欧阳静珊身上冰霜渐散,脸色回复红润,丝丝热气自头顶冒出,不一时,欧阳静珊已悠悠转醒,面色几与未受伤前一般模样。
古翼尘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说道:“珊儿,你没死,你醒了!”欧阳静珊细声道:“我可不能死,我若死了,谁和你隐居贺兰山,筑屋养羊?珊儿还要和古大哥纳凉饮酒,骑马打猎哩。”古翼尘面上微微一红,将她搂得更紧。欧阳静珊道:“方才我浑身上下就像置身油锅一般,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想要动一动也动不了,不过你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沈如雪面色苍白,浑浊的眼泪和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混着鼻中流出的鲜血,分不清泪耶?汗耶?血耶?只听她哭道:“珊儿,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答应娘,再也不要离开娘,好不好?”
欧阳静珊扑进沈如雪怀中,说道:“娘,我答应你,我们这就和古大哥一道儿,离开这里,一起到贺兰……”话犹未了,忽闻母亲一声痛呼,缓缓倒在自己肩上。
欧阳静珊大声道:“娘,你怎么了?”急忙去扶她,转身一看,只见母亲头顶汩汩鲜血冒出,双眼正慈爱地望着自己。在母亲的尸首后,父亲正面无表情看着沈如雪,他左手五指兀自滴着鲜血。正是他以手指将沈如雪头骨击插穿,将自己的妻子,欧阳静珊的母亲杀死。
欧阳静珊直看得魂飞魄散,张大嘴,似是抽搐,却发不出声,似是哭泣,却没有眼泪。只听欧阳艳绝缓缓道:“珊儿,你要明白,爹不可能再与她做夫妻,在爹百岁之前,也绝不容这世上还有第二人会乾坤烛照功。”
欧阳静珊重伤方苏,又遭此变故,此时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娘亲,犹如身在噩梦之中。古翼尘扶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密道沉寂无声,远处松涛隐隐作响,缓缓传来,深远幽空。
欧阳艳绝看一眼女儿和古翼尘,说道:“珊儿,你和爹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爹再清楚不过,这老婆子脾性古怪,清苦贫贱,为父绝不能让你跟着她忍受苦楚。”顿了一顿,又道:“为父杀了你娘亲,日后定会加倍偿还于你,我们回教罢。”
欧阳静珊张嘴苦笑,半晌才说道:“如果古大哥要领我离开嗜血谷,你是不是要把女儿和他都杀了?”
欧阳艳绝道:“你是我欧阳艳绝的女儿,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声音忽而威厉起来。
欧阳静珊“哇”一声哭了出来,望着地上的尸首道:“那她呢,她是我娘,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把她从女儿身边夺走?”说罢,屈身爬向母亲,伸手去揭她面上罩纱,方要揭开,忽又将手缩回去,自言自语道:“娘,你不让女儿看你,女儿就不看,我们在一起只有半日,但在珊儿心中,娘永远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永远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哭得累了,欧阳静珊抬起头来,问道:“爹,你方才让娘为我输送真气,是想耗尽她体力趁机杀她,你早知我不会死是不是?”欧阳艳绝红唇微启,却并未答话,柳少颖忙帮腔道:“教主都是为小姐好,小姐重伤在身,不要胡思乱想。”欧阳静珊道:“我没有胡思乱想,方才我若是要死了,华瞒天怎会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爹爹怎会不让他想法子?”
华瞒天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师兄的医术虽不及华某人九牛之一毛,然此‘清风白玉回魂丹’炮制之法乃是先师所教,姓柳的只是粗略提炼精粹一番而已,此药乃是至阴至阳之物,服用后身外霜寒遍布,体内却是烫如烙铁,这叫内养阳,外赔阴,如此一阴一阳,使机体更迭如新,阴阳调和,和四季寒暑迭迁,春生夏长是一个道理。每服一颗‘清风白玉回魂丹’,有养病一月之功效。”
第二回 镜花水月11()
欧阳静珊望着沈如雪,说道:“娘,我们走。”佝下身去,欲将母亲负在背后,无奈手上没有一丝力气,自己还没起身,早已手足发颤。古翼尘见状,走上前去要帮她背,欧阳静珊道:“古大哥,我自己背。”话声虽轻,但斩钉截铁。古翼尘只得将沈如雪尸首扶起,轻轻靠在她背上,欧阳静珊颤颤巍巍站起身,尚未挪步,额头已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欧阳艳绝道:“珊儿,还是先随为父回谷疗伤,待伤势愈可,再来将你母亲厚葬。”伸出右手去扶女儿。
欧阳静珊将他手打开,说道:“你走开。”脚下一软,与母亲一道摔倒在地。她也不哭,又将母亲伏在背上,对古翼尘道:“古大哥,帮我站起来。”
欧阳艳绝望着女儿和古翼尘,大声道:“放肆!你们两个谁也别想离开嗜血谷,来人,给我拦住小姐和姓古的。”
欧阳静珊将母亲尸首交给古翼尘,转过身来,脖颈上已多出一把匕首,说道:“爹,今日你若要留我,只能留住女儿的尸体,谁要上前一步,我就割下去。”
洞外丽日万丈,将欧阳静珊的泪花映得通透,欧阳艳绝不料到自己亲手抚养成人的女儿,到最后会以死相挟离开自己,他沉吟片刻,望着古翼尘道:“为父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将他留下。”
古翼尘道:“欧阳教主,珊儿重伤尚未痊愈,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出谷。”
欧阳静珊道:“欧阳教主,你和女儿抢男人,你羞不羞?我告诉你,只要你扣下我和古大哥任何一人,我都绝不独活。”
欧阳艳绝听得女儿改口叫他欧阳教主,胸口犹如中了重重一拳,眼眶竟不由自主突然红了。他望着两人,又仰天远眺,长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