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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
云庆白披头散发,像疯狂了般。
当修行六十年,汇聚毕生心血的一剑,却连对方一根汗毛都伤不到,这对云庆白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沉重到无以复加的打击!
“这就叫作茧自缚,你的力量,终究不属于你,只不过却被你一直坚信罢了。”
林寻神色愈发平淡。
“不可能!”
云庆白嘶吼,此刻的他,再无一代绝世剑修的风采,显得情绪激荡,心境不稳。
“不可能?那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大渊吞穹!”
蓦地,林寻躯体发光,倏然间,一口大渊涌现,大若无垠,其深无量,有天穹塌陷的异象,在其中浮沉。
无尽的星辰,湮灭于其中!
刹那间,那剑道漩涡,都犹如停滞,剧烈翻滚,有崩溃的迹象,嗡嗡哀鸣不休。
“你看,这被你夺走的力量,也只能于我面前俯首称臣,你觉得,还属于你吗?”
林寻黑发飘扬,言辞平淡,却字字如重锤,敲打在云庆白的道心上。
他神色剧烈变幻,惊怒而不甘,唇角都在淌血,眼瞳死死盯着林寻,犹自难以接受。
一生道业,到头来却竟不属于自己,那滋味,就如这一生所求,都是镜花水月般,足以令任何修道者崩溃!
噗!
最终,云庆白大口咳血,神色都变得暗淡。
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身负重伤,而今,又将毕生心血汇聚于一剑内,耗尽了所有。
此刻再遭受这般打击,令得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即将崩溃的迹象。
这是,令林寻意外的是,仅仅片刻,云庆白神色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或许,这就是报应。”
他深吸一口气,腰脊依旧笔挺如剑,一如他的骄傲。
“不,这不是报应,我也从来不相信报应之说。”
林寻断然道,“若真有报应,你云庆白当初杀我林家一众嫡亲之后,就应该遭报应而亡,可最终……你还活着,并且活得比谁都耀眼,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世上从无报应,所以,我只相信自己!”
云庆白怔怔,半响才说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报应之说,根本就不存在……”
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阴晴不定,露出一种令人心寒的恨意。
“对,没有报应的……”
许久,云庆白喃喃,他抬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哧啦一声,皮开肉绽,鲜血如泉水迸射。
当他手掌掏出时,已多出一截莹莹发光的灵脉,被浸染在鲜红的血水中。
“你以为,我贪念你的天赋吗……”云庆白低头,盯着掌心,胸膛被自己破开,他却似浑然不觉。
唯有眼神中,流露出痛苦无比的光泽。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血,从他胸膛、指缝中滑落,那情景,显得格外血腥和渗人,令林寻也不禁皱眉。
“可惜,你终究不是我,自然也不明白,我云庆白,在最初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踏上修行之路!”
云庆白说到这,声音竟是一下子变得激动、疯狂无比,像是在宣泄内心最深处所压抑的情绪。
林寻神色漠然。
他不会去同情敌人,从来不会。
噗通!
云庆白似体力不支,终究没忍住,瘫坐在虚空,唯有腰脊笔直依旧。
他仰头,浑然不理会胸前血淋淋的伤口,目光看向林寻,神色也是变得复杂无比,似解脱、也似自嘲:“我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失态了,却不料,会是在你面前。”
“后悔吗?”林寻道。
云庆白摇头:“我此生行事,从无后悔一说,即便现在,也如此。”
说到这,他忽然语气认真道,“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只是,你有的选,而我……没得选……”
说到最后,他神色已是一片惘然,怔怔坐在那,像是在回忆自己以往的经历。
“还给你。”
许久,云庆白艰难地抬起头,摊开手掌,露出那一截莹莹白光的本源灵脉。
林寻探手一抓,将此物摄取在手,却看也不看一眼,掌指发力,就将其碾碎,化作光雨飘洒。
云庆白一怔:“你杀我,不就是为了夺回此物?”
“在你眼中,此物如你的大道,重不可言,但于我而言,没有了,也无损我的道途!”
林寻淡然道,“从决定复仇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你云庆白……必须死!”
云庆白嘿地一声笑出来,似是自嘲。
“多谢了,你还有耐心等到现在,在我临死前,能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他抬眼看这林寻。
林寻沉默片刻,道:“说。”
云庆白似是很欣慰,而后,他眉宇间浮现一抹说不出的睥睨、骄傲、飞扬的神采。
恍惚间,他宛如恢复了那属于绝世剑修的风范,一字一顿道:“我惟愿,死在你最强的一击上!”
林寻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好!”
他答应了。
轰!
一口大渊,浮现而出,蔓延虚空,有诸般大道的气息,浮沉其中,有无匹的斗战之力,汇聚于其中。
有属于林寻的意志,烙印其内!
云庆白抬头看着这一幕,目光中浮现出痴迷、赞叹之色,唇中发出了一声轻叹。
死于此道,当可瞑目了!
轰!
那一口大渊,可吞没苍穹,沉沦星海。
而此刻,则只将云庆白一人,葬灭其中。
临死,云庆白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当年的一幕幕——
……
那是寒冬时节,大雪。
四岁的村童步伐蹒跚,踩着雪,朝家行去。
天太冷了,只穿着寒酸破旧棉袄的男孩冻得脸颊发青,牙齿打颤,他加快了脚步。
因为马上就到家了。
母亲肯定早已熬好了粥,父亲呢,应该还在发愁吧,毕竟,要让自己上学堂,需要一笔不菲的花销。
家里很穷,男孩从小就知道,可再穷,父母也从不曾委屈过他,这让他打小就很懂事,也很听话,从不愿让父母为自己操心。
只是当到家时,男孩却呆住了。
庭院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却有两居淌血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雪地上,一男一女。
男子面黄肌瘦,眉宇间尽是风霜之色,是村里的猎户,女子眉眼柔顺,是一位勤劳的贫家农妇。
灶火里,一锅粥已经煮沸,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却遮挡不住庭院中那浓浓的血腥。
天上,大雪在飘扬,男孩第一次感觉,这个冬天是如此寒冷。
“果然是一副天生剑骨,万年罕见的修剑奇才!”
一个灰袍男子,出现在男孩面前,将他抱住,宽厚的大手在他身上一通摩挲,脸上尽是笑意。
“跟我走,带你修行问道!”
灰袍男子将男孩抱起,大步前行,男孩神色木然,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唯有眼睛,死死盯着渐渐远去的庭院。
庭院里,大雪如银,血水如烧。
他的父母,永远躺在那里了……
……
九岁时,男孩已成为通天剑宗最出名的修剑神童,修行进境之快,令一些年长者皆羞愧不如。
“小雀呢,我的小雀呢,谁见了?”
这一天,男孩像发疯了一样,在寻找小雀,这是他养的一只麻雀,很普通,就像四岁时的他一样。
“一只扁毛畜生而已,不要让外物影响你的剑心。”
那灰袍男子再次出现,神色冷酷地宣告,而在他手中,随意拎着一只麻雀的尸体,在男孩眼前摇晃。
男孩一瞬间呆住,眸子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恨意。
……
十三岁时。
男孩已成长为一名少年,展露出绝世锋芒,令世人惊叹。
“黄莺,带上剑,我们去杀妖。”
少年打算出门,像日常一样,叮嘱侍女。
可这一次,却久久没有听到侍女黄莺的声音。
少年皱眉,有些不悦,可没多久,他便沉默了,他看到了一具尸体,被端端正正摆在庭院里。
少年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想起了九岁时,被杀死的小雀,想起了四岁那年的大雪,和躺倒在血泊雪地上的父母。
那一天之后,少年发现,通天剑宗上下,无论是谁,但凡遇到自己,皆再不敢与自己接触。
避自己如避瘟神。
——
PS:刷新看第三章。
第1322章 全场皆寂()
少年变得越来越沉默,每天都在练剑,像苦行僧,一切的时间,都被他用在修行上。
内心的痛苦、愤恨、不甘、挣扎……无人可知。
也唯有修行,成为他唯一的精神支撑。
数年后。
那灰袍男子再度出现,带他一起离开通天剑宗,进入下界紫曜帝国。
“你天生剑骨,但还不够强大,那里有个婴孩刚诞生,便天生一截本源灵脉,你去将它夺来。”
那天,灰袍男子带少年来到林氏宗族,下达如此命令。
“不!”
少年第一次,选择拒绝。
他想起了四岁时,自己家的血腥经历,犹如一场无法挥去的梦魇,折磨他到现在。
他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里。
并且,还要他充当凶手,这让骄傲的他从内心上无比抵触和抗拒。
啪!
少年等来的,却是一记耳光,和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你不去,我便剥夺了你的剑骨,赠予那个婴儿,将其视作传人,而你必死。”
那一天晚上,林家嫡系族人被屠戮一空,血染洗心峰。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仅仅夺取本源灵脉吗?为何要杀人?”
少年愤怒无边。
“幼稚。”
回答他的,只有这轻飘飘的两字,根本不曾理会少年心中的愤怒。
……
“我发誓,总有一天,会杀了你,一定!”
那一年,当少年成为整个通天剑宗中最年轻的一个衍轮境强者时,他却发出了如此毒誓。
并且,无比坚定,就如他的剑心般。
也是在当天,灰袍男子再次找到他,说了很多话。
“剑者,灭情绝欲,杀你父母,断了你的血脉牵挂,杀你养的麻雀,断了你心中一抹温情,杀你女婢,断了你的人情。”
“但,若没有我,你不会有今天,我是你的领路人,也是你恩师,当然,也是你最仇恨的人。”
“若有一天,你真能够杀掉我,说明你已真正明悟无情绝欲之道,我反倒会欣慰。”
“你要记住,世间最强大的剑道,唯在无情二字中寻觅,不只是说说那般简单。”
那一天,少年陷入莫大的痛苦中,七天七夜,遭受着一种心境上的折磨和煎熬。
他决定闭关。
一闭关,便是十年。
十年后,少年心中,唯有剑道。
……
一幕幕回忆,犹如支离破碎的画卷,在云庆白脑海中浮现,明明就将死去,却发现,往昔的记忆,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
云庆白心中深深一叹。
天生剑骨,举世皆惊,纵横古荒域,被视作当代年轻一辈第一剑修,何等耀眼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