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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无面已经重新凝成了人形,也不再废话,重新举起黑剑刺了过来。
鸠摩那女人,居然暗藏着两枚如此厉害的棋子!鹤长老知道此刻翻盘无望,长叹一声,遂不再挣扎,闭目等死。
暗室中,这一剑刺到了他喉结前。只要再往前一寸,鹤长老这条性命就算交代在这里了,即使能够元神出窍,也不一定逃得出两大刺客的手心。
然而大概是老天怜悯他命不该绝。就在这刹那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鹤长老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这一下绝处逢生的喜悦顿时溢满他的胸口。手指一弹,雁翎刀铮地一声弹起来护主,将黑剑斜斜地击飞出去,几乎是贴着鹤长老的面颊划过,让他情不自禁出了一身冷汗。
百忙之中,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瞅了窗外一眼。正好看到月下的博泽满面惊恐之色,胸口、小腹上却绽开了血花。碗口粗细的藤蔓从他背后扎进、前胸透出,藤身上布满蓝汪汪的倒刺。这两根藤蔓耀武扬威地扭动了几下,将控影妖绑成了一只大麻花,然后呼地一声拖进了小园中暗影幢幢的竹林里。
博泽的惨呼声,亦随之戛然而止!
屋子里的两人,面容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博泽原本就是诡异的妖怪,现在却有更加诡异的东西在对付它。并且鹤长老觉得那条藤蔓很是有些眼熟。这一时片刻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他也没空去想。因为无面的攻势越发凌厉他不知道博泽遇上了什么,但八成是没命了,能完成鸠摩大人任务的人只剩下自己了,他即使搭上性命也非杀掉对方不可!
幸好趁着这会儿空档,鹤长老也腾出手将自己的法器取了出来,却是一副半尺长的棋盘,兜头往无面覆了下去。
无面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鹤长老凭空不见了,而脚下经纬纵横,竟是站在了一张巨大的空白棋盘之上,并且棋格上放下了第一颗黑子。冥冥中,似乎有人告诉他,如果不跟着落子,或者他最后败北,这个棋盘空间会抹杀了他的存在。
论杀人,无面是行家。但说到下棋么,他的棋艺只能说是呵呵呵了。
因此,他在局中怔忡良久,直到被催迫的感觉越来越着急,才仰天长长嘶吼了一声,信手抓起白子,和莫名其妙的敌人对弈起来。
鹤长老的卧室现在已经重归于宁静。他的呼吸仍然急促,后背都有些佝偻下去,却面向吞噬了博泽的那一处竹林暗影,沉声道:“哪位朋友前来相助,请现身!”
林中悄无声息。
鹤长老也不气馁,又接连喊了两声,才有一人声音传来:“不敢当,长老太客气了。”
这个声音,赫然是从他身后传来的。鹤长老飞快地转身,毫不意外地望向了音源这个声音,他现在已经很熟悉了,几乎每一天都会听闻。
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宁园长,这么晚了,还没有安寝么?”
有个小巧的身影静静靠在博古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正是宁小闲。严格来说,两人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然而此刻鹤长老再见到她,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没有去问那只博泽的下场。宁小闲进入隐流高层的视野时,几次三番最吸引众人眼球乃是她的力量惊人,就连两位门主也讨论过此事,大家却都忘了她的本体噬妖藤。取一个这么拉仇恨的名字,噬妖藤真是能够吸尽妖怪骨髓精血的藤怪,博泽的下场还用再多说么?
宁小闲不知道自己在鹤长老的眼中已经被打上了“更邪恶”的标签,只是笑道:“路过这里听到响动,随便进来看看,没想到长老这里好热闹,深夜仍有访客上门。”她好奇道,“这两人,也是隐流中人么?”
人族不可能深入隐流腹地,再说这两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人类啊。鹤长老寂然,半晌之后才道:“他们是鸠摩门主手下,没有主上的命令绝不会出手。”他失魂落魄地扯出一个苦笑道,“我在隐流中任职数百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却不知哪里惹怒了鸠摩大人,让她要置我于死地。”
宁小闲却不接话,只是探头往他背后那个空房间张望了一下,好奇道:“原来你这里一直都有访客么,人怎么不见了?”她转了转眼珠子,“嘿嘿,鹤长老您为老不尊啊,该不会在这里金屋藏娇了吧?”
不好,今晚连番变故,他这机关一直都没合上!里面床榻被一应俱全,看起来倒真符合她“金屋藏娇”的说法。若非修为深厚,鹤长老额上都要沁出汗珠,忍不住干笑一声:“宁园长,你说笑了,全隐流都知道我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哪来什么藏娇?”
她眨了眨眼,奇道:“不会吧?我今天还遇上一个人呢,他说是你的房客,承蒙你的款待已经两个多月啦,莫非这人在说谎?”
鹤长老大惊,压低了声音道:“此人在哪?”
她往窗外一指:“喏,可不就站在那里么?”
他又一次转头看了出去,果然这一回在月光底下又站出一个人,正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面容却是他很熟悉了。
这是个人类,是他和宁小闲的老熟人。
广成宫的多宝阁副阁主,李建明。
他怎么会站在这里?鹤长老心念急转,暗中刚道了一声“不好”,背心却突然一凉,有锐器从他后心扎入。宁小闲已经悄然站近了他的身后。她的敛息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这一下趁着鹤长老心神大乱飘然靠前,对方竟无所觉。她出手的力道极大,鹤长老的护身法器才刚刚支开了护罩就被捅破,连阻慢她的速度都不能够。
“别动,否则我不保证后果哦。”她笑吟吟道。
他后悔自己怎地如此大意,戛声道:“你也是鸠摩派来的?”性命得而复失的感觉,当真是不好。
她嗤笑一声:“与她何关?这一匕,乃是为了因你而无辜送命的隐流妖兵而刺。”她这一匕首的角度选取得十分刁钻,起先用力极大,否则也不能压破他的护身法器,然而入肉之后精细入微,在堪堪扎至他的心脏前停了下来。她特地避开了几条大血管,所以伤口几乎没有流血。只消再往前递半寸,鹤长老保养得极好的心脏上,就要多出一个窟窿来。
他心中一跳,口里却迷糊道:“你在说什么?”手上轻轻动了一动。
她顿时将匕首一搅,扯得鹤长老痛哼出声:“你不用指望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对付我了,我可以保证,你一个指头也动不了!不信就来试试吧。”说罢,将匕首抽离,退开两步。
这是什么意思?鹤长老心中虽然不解,但她既然自行后退,他断没有再束手就擒之理,正要旋身后退,哪知使了几次力气,身体还是执拗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情景和方才博泽控制住他影子的情况一般无二,不对,禁锢之力甚至比刚才还要强大,他连转头这么一个小动作都无法办到。
幸好宁小闲已经走到他面前,鹤长老注意到,她手中所执的不再是匕首,而换作了长剑。这把剑,他当日在秘境的水月镜中见到过。他咬牙低喝道:“你要如何,杀剐随意,但我却不是你能肆意戏耍的对象!”
宁小闲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冷冷道:“说得倒好听,那么隐流的妖兵,那一万多条人命,就能任你肆意戏耍了?”(。)
第429章 降伏()
鹤长老铁青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宁小闲指着已经走进屋子的李建明道,“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这就是那道最明显的破绽!就算是鸠摩,看到他也会明白你干的好事,否则她为什么要派出这对刺客来取你性命?我的幕后黑手大人!”
鹤长老张了张口,待要辩解几句,却没说出话来。李建明在一旁冷笑道:“愿赌服输,你我相处两月余,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般输不起之人?”
正说话间,掉在地上的棋盘突然一阵颤栗。三人这才突然想起,棋局中还困着一个液金妖怪无面。鹤长老道:“没有我的妖力控制,无面很快就能破局而出。”
宁小闲笑了笑:“不劳您老费心,这里自然有人应付。”撮唇吹了一记口哨,便有一只白色大鸟踏月而来,高近四米的身子轻轻一缩,就从小小的窗户里晃了进来,丝毫不见得勉强,鹤长老认得这是和她要好的白色重明鸟,也是个肉搏型的怪物。也幸好隐流妖怪的居所普通宽大,楼层挑高至少也达到了五米,似鹤长老这种身份所住的,天花板更是高达七米有余,若像华夏那样一层楼只有不到两米半的高度,那么七仔连脖子都伸不长。
“这里交给你了。”她对七仔道,“速战速决!”
七仔砰地一声炸起了浑身雪白的羽毛,嘿嘿道:“看我的!”
就在此时,地上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没有鹤长老的妖力为继,棋局终于支撑不住了。一道白光闪过,液金妖怪无面重新站在了屋子里。
屋中突然多了这许多人,无面也吃了一惊,不过他目光一凝,立刻聚焦到鹤长老身上,顿时再度泛起浓浓的杀气。这杀气若有实质。笼罩在不能动弹的鹤长老身上,令他格外难受。
七仔却踏前一步,挡住了无面的视线。在他身后,宁小闲两手分别抓住鹤长老和李建明的肩膀。笑道:“有人要见你,且随我来。”下一瞬,三人都不见了。
无面虽然视线被遮挡,但神念中却感觉到三人的凭空消失,顿时一惊。七仔不满道:“嗨,嗨,打架的时候居然不专心,太不专业!”爪下发力,居然先冲上去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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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狱的底层空间,几乎是亘古不变。
鹤长老都无暇端详这个突然出现的空间。他并没有被长天身上传来的威压所吓倒。但仍然像被抽去了脊梁一样慢慢跪了下去。
大殿正中的这黑衣人身上,有他十分熟悉的气息,这气息陪伴他数万个日夜,早已渗入了他的骨髓、烙进了他的灵魂,令他无论离开巴蛇森林多远。被打断了几条腿,都要想办法爬回去。这便是源自巴蛇的生长之力。
面前这人的身份,还用旁人多说么?
鹤长老死死盯住地板,额上终于沁出了汗水,一滴一滴落到黑石地面上。他有心开口,喉间却像被异物堵住,一个字也蹦不出来。隐流的真正**oss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前。让他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没有抖如筛糠已算他镇定功夫到家,并且前方这一位看起来目光如炬,而他干过了那件亏心事,如何有胆子、有颜面去直面神君大人?
长天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他这一开口,鹤长老顿觉身上压力一轻。忍不住砰砰砰磕了两个响头,眼里流出泪水,却不敢言语。宁小闲站在一侧见状,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长天对隐流中人的影响力。数万年了,他们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巴蛇森林之中。人人都知道惟有神君本人亲至,方能解开他们身上的生长之力恩赐,或者说是诅咒。这是多么绝望的等待和煎熬,苦盼到连希望都已经被打磨成寂灭的灰。
如今神君赫然在前,鹤长老的眼中看到的,乃是脱困而出的希望,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犯下这样大错之后,还有没有可能留得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