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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腕口粗细的铁链候在石窟口两侧,自己则只身入窟将魔尸引出。
此时已近正午,六月艳阳当空照,洞窟之内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霉湿腥味扑鼻而来,玄影以口呼吸,缓慢前进,越往深处光线越弱,直至黑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目不能视,他唯有靠耳朵听音辨位,只听到自己呼气吸气的声音在幽暗寂静的石窟内显得格外清晰。
走着走着,脚尖突然被绊到,往前跌冲了一下,他忙稳住身形,抬脚向后探去,鞋底踩到一团软塌塌的物事,似是人的肢骸,他收脚站了一会儿,又继续迈步,每走几步便会踩上类似的肉块,血腥味越来越重,隐隐可听见不远处传来嘶咬咀嚼的声音。
虽然知道僵尸凭阳气寻人,玄影仍然习惯性地压着脚走路,突然,咀嚼声消失,他心中一紧,顿步耸立,只听到'啪唧,啪唧',如踩烂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非常缓慢,但每一步踩下去都力道沉重,听得玄影耳中嗡嗡轰鸣,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面而来,令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觉上方悬着一座山岭,即将压顶坠下,有一瞬间,他本能地朝后挪动脚跟,差点身不由己,掉脸奔逃,然而下一刻,愧疚与负罪的心态压过了莫名的恐惧,才使得他双脚生根强撑在原地。
他闭眼凝神,凭借踏步声的大小远近判断彼此之间的距离与方位,当脚步落在近处,他猛然往右侧一闪,硬物擦耳而过,撕开半边面罩黑纱。玄影矮身后滑,觉得挂在脸前的破布极为碍事,索性一把扯下。黑暗之中风声嗖嗖,是快速移动时发出的锐响。玄影化心为眼,立足为根,身似杨柳,在攻击近到寸许才晃身侧闪,以微小的差距避开。
险险让过几招后,玄影纵身跃起,半空后翻,落至百步外,驻地不动,待对方攻来,只闪避不出手,边让边退,本想以此诱敌之法一路将其带出窟外,哪知对方动作越来越快,拳脚毫无章法可言,玄影无法预测招式动向,只闻耳畔呼声阵阵,稍一迟疑,颈后凉风扫过,旋身之际,听得'斯拉'一声,肩头连衣服带皮肉被揪下一大块,玄影手按伤处,顺势倒地,几个翻滚远离攻击的范围,正待起身,突觉右脚脚踝被抓住,整个身子被顺地拖了回去。玄影反身趴在地上,双手屈指抠进土里,臂上使力撑起上半身,借腰力使了招'怪蟒翻身',欲挣脱钳制,却在抽脚时听到 '咯啦'一声脆响,从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抓住脚腕的铁钳却不曾松脱半分。他心中一慌,惊觉双方力量悬殊,普通手法于之无效,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火符催动真气,火光闪出,玄影感到脚腕处一松,当即单腿弯屈,借力往后一蹬,将右脚抽出,试着动了下足尖,发觉只是挫伤,于行动并无大碍方松了口气。
符上火焰抵不过洞窟里的阴气,眼见将熄,玄影甩手将还剩一丝火星的符纸射出,隐约可见黑暗中的身影偏头闪过,见其对火符有所忌惮,玄影不由暗喜,本想再施几符,却怕难引他出洞,探向襟口的手复又收回来。这时,火符燃尽,黑暗中的身影又动了起来,玄影急忙转身往洞窟外跑,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正中下怀。照理说,诱敌之计三分实七分虚,但他此刻真如逃命般,哪怕脚上带伤,也不敢放缓步伐,就怕被身后黑影追上,还未出洞便成地上碎肉的同伴。
出口越来越近,眼前也渐趋明朗,身后追随的脚步声倏然而止,接着是转动脚跟往回迈步的声响,此处已照得进天光,再往前不远便能出洞,已经引到这里,如何能放他折返?玄影抽下腰带,抢上几步,手一挥,黑带如长鞭'刷'地朝那黑影卷去,在胸腹部位绕了几圈,用力往后一拽,使之缠紧,猛提一口气,拔足朝洞窟外狂奔,不敢回头,更管不得那黑影会不会突然从后面进袭,拽着他一路奔出洞口,又跑了数十步,转身双手交替收回腰带,将里面挣扎的黑影扯出洞外。
被曝日光之下,黑影形貌一览无遗,玄影见他一身佛衣袈裟,面上身上却被鲜血染得猩红,眼泛邪光,表情狰狞,哪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慈悲相,怪不得被人称为 '魔尸',确实跟披着佛衣的恶鬼别无二致,只听他喉间发出低咆,双手交错在头顶似要遮挡阳光,转身欲潜回洞中,玄影见状立时掏出三张火符,一张射在洞口上沿,另两张射在左右,三符火气相连,瞬间生出一道火墙遮覆洞口,阻断'魔尸'归路。
一声令下,二十名武官分别从两侧包抄过来,先后甩出五根铁链,将'魔尸'由颈脖处到脚缠裹得严严实实,由十名武官持铁链两头分站一圈用力拉紧,撤下十人抽出佩刀掩护在侧。玄影据血咒的意义揣摩出几种可行之法,最直接莫过于以血换血,便照自己的想法,取下背后长剑往'魔尸'臂膀划去,只想割出一道血口,哪料其皮肤坚硬异常,这一下竟如割在岩石之上,玄影运气欲再来一次,却在举剑时惊见腾腾白气自'魔尸'体表散出,向四周弥漫,不消多时,符界之内已呈雾气缭绕,玄影抬头看向被薄雾遮得泛白的日头,心中惶惶不安,又见那'魔尸'全身剧烈颤动,忙叫道,'拉紧锁链!'运足气向下劈剑,只听'铛'一响,剑刃应声断裂,被砍之处的皮肤却仍完好无损,不留半点痕迹。
玄影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中半截断剑,忆及方丈大师曾说'天叹'练就极致之躯,便是指如这般刀剑不入么?那要如何换血?正当惊撼犹疑之际,忽闻一声闷吼,就见'魔尸'
奋张四肢,将铁链根根绷断,周身涌出的强劲气浪夹带截截断链朝外荡出,有三人不及退避,被气劲震得七孔流血,经脉尽裂当场毙命,另有数人被波及受创。
玄影虽离得近,却也避得快,连着几个后空翻退到三丈之外。'魔尸'能自散体气叫他始料未及,现在符界内阴气愈趋强盛,可以想见再过不久,浓雾便能尽掩天光,必须速战速决。思及此,玄影扔掉断剑,蹂身上前,却见'魔尸'朝最近的数名武官扑去,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被撕成碎片,内脏肠子流了一地。那'魔尸'蹲下来,抓着地上的肉块就往嘴里送,见此情景,两名女武官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众人更是如被施了定身术,骇然僵立,一片死气沉沉中只余啃咬咀嚼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尸吃人,玄影不是没见过,但从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让他从背脊凉到心底。手下二十名武官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面对'魔尸',竟如俎上肉,未及守上半式,便被轻而易举地拆骨分尸,这股蛮力非同小可,不管是被逮住还是被轰上一拳,都注定死路一条,虽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仍止不住浑身冒冷汗。他令其余武官退出战圈,右手食指中指并竖,运气于指尖,迅速戳穿双肩,颈中,正胸,左右腹肋六处皮肉,气封穴位,不让血流出,汇集血气于丹田,然后缓缓接近'魔尸',走不到十步,便见其丢下手中残肉,头往这边一扭,未见起身,身形便晃至眼前。玄影亮出白虎镜相对,'魔尸'被镜光照面,动作倏尔缓慢下来,玄影趁机头一底,从他的手臂下钻过去,绕到背后。
见此招奏效,玄影心下暗喜,先前在想白虎镜既然能将阴阳两气转为天地灵气,又能使'魔尸'沉眠百年之久,纵然其效力不能重复二次,但其灵气多少能起到牵制作用,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不敢随便乱试,眼下被迫无奈,只好死马当活马来医,却正如他所愿。见'魔尸'又返身逼来,玄影便以此法一照一闪。但如此来回数番,不知是白虎镜中的灵气减弱,还是'魔尸'渐渐适应灵光的照射,动作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狂猛,闪避之间,玄影身上又添几道抓痕,处在这危急当口,他也管不得体气尚未聚满,摊掌于白虎镜面,吸收其中灵力汇集于丹田,瞬时觉得体内真气暴涨,他见机不可失,将白虎镜揣回怀中的同时取出一纸白符,自行解开止血穴道,将丹田之气顺着脉路朝六处创口推动,只见六道血柱从伤处涌出,朝符纸汇去。白符纳入血气,转瞬泛出红光,玄影将符纸抛到上空,双掌一合,喝道,'狱道血龙缚!'一道红光破符直出,以破竹之势斜射向'魔尸'。
血气中的生命力混合白虎镜中的灵气,其威能非肉躯能挡,但本该穿身而过,交织成笼的红光,却在刺入'魔尸'胸口后化为一滩血水洒下。血龙缚咒法虽未能完成,但却已达到初始目的,即破其皮肉。'魔尸'被红光刺入之后,出现短暂的尸僵,玄影立即以手刃割开左掌心,飞身上前,覆掌按其胸上,创口相对,血咒成败与否皆看此一举,他以气将热血逼入'魔尸'体内,却惊觉在血气流失的同时又有一股寒气从伤口钻入,顺着经络侵入四肢百骸,玄影不知其故,只感到身体忽冷忽热,一会儿如被炙火灼烧,一会儿又如置身冰窖,五脏六腑像被无数虫蚁啃噬,体内真气乱窜,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暗红的筋脉暴起,皮下似有异物缓缓蠕动。玄影被眼中所见异状吓到,本能地想收手,掌心却被一股强气吸住,怎么也抽离不开。
这时,'魔尸'突然伸手扳住他的双肩,玄影心头一惊,抬眼看他张口露出血渍斑驳的利牙,俯下身来,动作虽然缓慢,但此刻,他却是连动也动不得一下,根本闪避不开。感觉牙尖即将陷肉而入,颈项传来的刺痛令玄影灵光乍现,右手猛然向上推开'魔尸'
的脸,在他又压下来时,头一偏,张嘴噙住其双唇。僵尸食人无非是为了血肉中的阳气,而吸取阳气并不是只有这一途可行,尸是不知,需靠人主动,口渡阳气即是一法,虽有气尽人亡的危险,却是玄影唯一能生还的契机,他愿意博命一试。
果然,抓住肩头的双手慢慢放轻力道,得到阳气源头的'魔尸'疯狂地吸吮,贪婪无度,欲将面前阳体的精气吸干殆尽。玄影只觉得生命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泻出,眼前一片模糊,脑中昏昏沉沉,再也没办法思考,他强压晕眩的感觉,从怀中掏出以自己鲜血为墨所书成的控符,轻轻按上'魔尸'的前额,眼前一黑,瞬时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再度清醒,等着他的,是一片举目皆非的未来。只因血咒所致,浮动在体周的异样气流化开最外层表皮,如蛇蜕一般,又如历经一次脱胎换骨,终日附着在面上的假皮也随之剥落,露出本来面目,他不明白众人何以拿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没想到降服'魔尸',凯旋而归,得到的赏赐竟是如同废棋一般被弃,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映在白虎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离宫之前,他自御尸库带出'魔尸',存着满心疑惑,依七岁那年的印象探得密道暗门,进入当初被施洗面礼的暗堂,寻到的却是师傅以命为他换得的一条生路,以及书册中的一纸文规道破真相――尊生双子,天兆不祥,双凤争位,必生祸乱,双凤归一,得保天下,长为人皇,幼为人影,皇不相离,影不现世,明暗交辉,影销形灭。
原来从一出世,他便被抛弃,虽生犹死,存在于尘世中的,只是别人脚下一道暗影。被革去玄影一职,被驱出皇城,影便不再是影,这样的抛弃,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然而漫漫长途无尽期,何日方休?直到旧梦逝去才发现,梦醒过后的现实也不过是另一场梦的开始。
经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没有初醒时的朦胧,明亮透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