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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15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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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们首先要做的,是把我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我的前胸破了一个大洞,但后背并没有伤口,这说明,子弹还留在体内,若不及时取了出来,感染和败血症很快就会要了我的命。”

    “确定子弹的具体位置很不容易,医生不敢从那个破洞中‘深入’——那儿已经一塌糊涂了,再伸进去搅一搅——手也好、器械也好,一不小心,弄断了哪条心脉,我这匹半死不活的马,当场就死的透透了。”

    “而且,医生判断,子弹的位置,应该靠近后背——我是一个强壮的人,胸膛很厚,从那个破洞进去,‘路程’也未免太长了。”

    “于是,他们把我翻了过来,用一根前膛枪通条,压在我的后背上,擀面一般滚来滚去——以此来确定子弹的具体位置。”

    “勉强确定了之后——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事后主刀的医生承认,这个‘擀面’的法子,其实并不靠谱,他其实也是靠‘猜’的;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如果‘猜’错了,就只好请我去见上帝了。”

    “为什么说‘机会只有一次’?——‘确定’了子弹的具体位置之后,医生切开了我的后背——不然,怎么能够找到子弹并将之取出来呢?不然,他们就得‘走前门’了——我方才说了,‘前门’是‘走’不得的呀。”

    “这就是‘机会只有一次’的原因了——若‘猜’错了,他娘的总不能再一次切开我的后背啊!就算我身康体健康、一点儿毛病没有,都未必受的了,何况,彼时之我,奄奄一息、进气儿比出气儿少?”

    “但感谢上帝——他们‘猜’对了!”

    “子弹终于取了出来,但您可以想象,在此过程中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一次又一次在哀嚎中昏死过去,每一次,医生都认为我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还活着,但我已经晓得,炼狱是个什么样子了!”

    “子弹取了出来,并不代表我一定可以活的下去——尤其是北圻地区的医疗、护理条件十分有限;于是,山西战役开始之前,我和其他的重伤员,被送上了船,送回了西贡。”

    “这条医疗船,本身就有点儿像一个小小的地狱——我躺在甲板上,周围是近百个同我情形仿佛的重伤员,我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须发蓬乱,身体破裂,从头到脚,都是凝固的血污——哦,对了,有的人,已经没有‘脚’了。”

    “从升龙到西贡的海路上,每一天——每一个上午、下午、晚上,都有人在呻吟和哭泣中死去。”

    “感谢主,这些人中,不包括我。”

    “终于回到了西贡——医疗船进港的时候,我想,也许,我最终还是能够活下来?将来的某一天,我还是能够活着看到马赛港的圣尼古拉堡?”

    “回到西贡没多久,我还在间歇性的全身肌肉痉挛和阵发性的冷颤中煎熬,山西战役打成什么样子也还不晓得,巴黎传来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一批次’——亦即其主力,全军覆没!舰队司令萨冈将军阵亡!”

    *

第二四五章 法兰西的恶性连锁反应()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中国的舰队,成军迄今,不过三年多一点,在我们的印象中,弱小、稚嫩、不堪一击;而‘北京东京’舰队那可是法兰西帝国的第一大舰队啊!”

    “在西贡,几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呢?’‘什么地方搞错了吧?’甚至,‘搞反了吧?全军覆没的,应该是中国人的舰队吧?’”

    “唯一一个群体虽然也很震惊,但第一反应并非‘怎么可能’、‘搞错了’、‘搞反了’的,大约就是我们这班北宁战役的重伤员了北宁战役之前,我们中的许多人,也曾认为,北宁的中国守军‘弱小、稚嫩、不堪一击’。”

    “事实呢?”

    “唉!”

    “发生在‘远东第一军’身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重演于‘北京东京’舰队呢?”

    “人们向交趾支那总督府求证,但得不到任何确切的答复官方的基本态度是‘暂无官方消息,一切不予置评’,对于必要追根究底的,便板起面孔,委婉劝诫,‘正派的绅士,应该不信谣、不传谣’,云云。”

    “我们都认为,官方一定已经有了‘官方消息’,但是,不想予以扩散,以免引起人心动荡。”

    “可是,在西贡这样的地方封锁这样的消息,是做不到的。”

    “西贡不是小地方,这座东南亚最大的城市里头,除了行政官员和军人,还有许多商人、传教士以及其他身份的欧洲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同外界有着密切的联系西贡早就同海外通了电报;相关的消息源,亦不止巴黎一地,伦敦、维也纳、柏林,都传来了类似的消息。”

    “再加上北宁战役的失败北宁既没有拿下来,我们这一大班重伤员又半死不活的摆在哪里,不论官方如何赞美‘帝国勇士们’的英勇,也没办法把失败说成胜利西贡的人心,不可避免的动荡起来了。”

    “陆上攻势的暂时受挫,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海上的得失在西贡,几乎没有一位绅士不了解制海权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失去了中国乃至越南的制海权,陆上的军事行动,也是迟早要失败的北圻的‘远东第一军’,完全依靠升龙至西贡的航线进行补给。”

    “如是,我们非但要被迫从北圻和中圻撤军,南圻乃至西贡,都可能遭到中国人的攻击。”

    “本来,法中战争开始以来,在越的法国人以及‘帝国的朋友’们,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一直是非常乐观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今年年底之前,战争就会结束,我们可以用辉煌而完整的胜利来庆祝耶稣的诞降;现在,悲观的言论开始出现,私底下,人们第一次讨论起战争的失败的可能性。”

    “有的人譬如,我认识一位名叫勒内布尔热瓦的先生一位精明的木材商人,就咨询过我的意见,要不要提前将他在西贡的部分资产转移到马尼拉或新加坡去?”

    “当然,像布尔热瓦先生这般‘未雨绸缪’者,毕竟是极少数,毕竟,彼时,我们还拥有‘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我们对法兰西帝国海军反败为胜、一雪苏窦山海战之耻,还是保有信心的。”

    “但是,无论如何,人心动荡。”

    “西贡尤如此,我们可以想见巴黎的情形事实上,议会吵成了一团,巴黎的街头更爆发了相当规模的游行,人们义愤填膺,要求皇帝陛下重组政府和御前会议特别是‘副皇’总理鲁埃、军事部长郎东元帅、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几位,要引咎辞职,下台走人。”

    “新闻界的热闹,就更加不必说了。”

    “而且,这个热闹,不止于法国自己的新闻界,欧洲其他主要国家的新闻界,也很热闹,尤以普鲁士为甚。”

    “想来,我的读者们都看过了《南德意志报》那副著名的漫画:混乱的海面上,皇帝陛下穿着女人的衣服,包着女人的头巾,惊恐万状的缩在在一条小舢板里;一个侍卫,正用手中的船桨猛力拍打一个载沉载浮的法国海军士兵他正试图攀上舢板。”

    “不远处,两条军舰熊熊燃烧、缓缓下沉一条‘凯旋号’,一条‘窝尔达号’,她们都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的旗舰:前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后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一分舰队的旗舰。”

    “这副漫画的某些细节并不是十分准确皇帝陛下当然没有亲临苏窦山海战的现场;另外,‘窝尔达号’也并没有被击沉她向中国人投降了。”

    “但是,谁又会在乎这些细节呢?”

    “考虑到皇帝陛下本人也应看过这副漫画,因此,他的顶住了舆论山呼海啸般的压力、没有临阵换将、叫鲁埃总理等诸公卷铺盖滚蛋便实属难得了;也因此,他的接下来的应对的策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

    “于是,在梅斯的主力部队尚未完成集结的情况下,皇帝陛下便严旨敕令巴赞元帅遣军进入普鲁士境内,发动萨尔布吕肯战役。”

    “结果唉!”

    “苏窦山海战的惨败开启了恶性连锁反应为了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不待梅斯集团集结完毕,便非常仓促的发动了萨尔布吕肯战役;而为了冲抵萨尔布吕肯战役的失败,更加仓促的非但巴赞元帅的梅斯集团没有准备好,麦克马洪元帅的斯特拉斯堡集团也没有准备好便进行了规模更大的维桑堡会战。”

    “结果唉!”

    “好吧,维桑堡会战什么的,是后话了,且也不是亚洲战场的事情,我还是先说回越南说回北圻的战事吧!”

    “需要说明的是,我在西贡的军医院里呆了将近半年时间,当然未能亲历北宁战役之后的北圻战事,不过,我先后采访了数十位这些战事的亲历者他们都是我的战友,因此,我有足够的信心,本书关于北圻战事之一切,皆可被视为作者即本人之‘亲历’。”

    “在上述数十位真正的亲历者中,有三位绅士对本书这一部分的成文的帮助尤其之大,他们是:达尼埃尔先生彼时,他是‘远东第一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军衔上尉;欧仁先生,彼时,他在‘远东第一军’混合步兵团服役,军衔上士;热拉尔先生,彼时,他服役于‘远东第一军’第一师第五十一团他是一位列兵。”

    “他们三位,都具有诚实、正直的高贵品格,是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我无保留的信任他们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我将尝试着调整视角不是用我本人的视角、而是用上述三位绅士的视角,来告诉我的读者们,北宁战役之后,北圻战场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 富品中文

    

第二四六章 长路漫漫任我闯,一不小心跌倒了() 
本章节选自《安南战纪》,但内容并非接续上一章《法兰西的恶性连锁反应》北宁战役之后为山西战役,是役《乱清》前文已有详述,不再赘及;本章中的“我”,也不是《安南战纪》的作者居伊?鲍利斯,而是鲍利斯的一位采访对象亨利?达尼埃尔时任“远东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军衔上尉。

    *

    *

    “从山西出发的时候,部队的士气是很好的,我乘坐的船只,因为是司令部所在,乘员中,军官相对士兵的比例较高,而阿尔诺将军的性格,又素来保守、沉静,所以,部下们比较安静;但其他的船只上,可就热闹的多了,河面上,飘荡着小伙子们快乐的喧哗声、唿哨声、歌声以及各种器乐的声音军乐团起劲的演奏,许多雅擅器乐的官兵也加入了合奏。”

    “好士气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刚刚攻下了一座北圻重镇,取得了一场难得的、辉煌的胜利;同时,我们也都相信,另一场辉煌的胜利正在向我们招手宣光的守军,只有越南人,没有中国人,以越南人在山西战役中的表现,宣光,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另外,彼时,下级军官和士兵们还不晓得‘北京—东京’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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