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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让他知道…我回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炙热如火的眸子与黑曜石瞳孔对视着,灼灼目光充溢着某种坚定决心的力量。
数秒后,黑发巫师松开手,却又被布兰登拽住。
“跟我一起来吧,拜托了,我知道这个但…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去见他。”皇子殿下抿了抿嘴,用力抽了下鼻子
“打赢了血骸谷之战的英雄…我想你应该是有这个资格的。”
洛伦只得答应。
二人在周围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平台,气氛压抑而肃穆。
靠近平台位置的人群中,洛伦看到了夏洛特的身影;赤血堡女伯爵神色看上去和周围一样的严肃,只是风尘仆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采,甚至还有些疲惫——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在看到黑发巫师身影的一刹那,夏洛特的眼神立刻一亮,但连半秒都没用便按捺住了扑上来的动势,很是自然的向前挺起了胸膛,重新变得严肃的眼神,只是向着洛伦微微颔首。
不知为何,他没有看见波伊大公萨莉卡·约拿的身影。
扬了扬眉毛的黑发巫师,紧随着布兰登走上平台。
康诺德的遗体,就躺在上面;厚实的斗篷和黑色亚麻布,盖在他的身上。
布兰登走到一旁,步伐平稳,右手抬起了几次却又一次次的放下;最终下定决心捏住黑布,却不忍打开。
“洛伦…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他。”布兰登突然轻声道“从我出生那天开始,我就一直都羡慕他,甚至是嫉妒他。”
“我嫉妒他的万众瞩目,嫉妒他被菲特洛奈小姑倾慕,嫉妒他能有那么多人愿意对他死心塌地的效忠,甚至是为他去死…我就没体会过那种感受。”
“但说到底…我嫉妒的其实不是这些,真正让我嫉妒的,是父亲倾注在他身上的心血——是那种关注并且在意的眼神,让我知道我和他…是有区别的。”
“我讨厌那种区别,哪怕我知道我想要的其实并不是那些。”布兰登喃喃自语“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点儿可怜他了。”
“挂在嘴上的‘理想’,万众瞩目的目光,父亲的期待,坚持到死的信仰…你说说这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家伙啊,他到底有没有哪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所有的选择都是出于理想……”看着康诺德的尸体,黑发巫师沉声道“那么他无时无刻,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默默的望着黑发巫师的表情,很是苦苦思索了一阵的布兰登,最后却微微露出了笑容。
“是啊,这就是康诺德,不…这就是皇帝啊。”
“要么将帝国的‘理想’变成自己的力量,要么将自己的‘意志’变成帝国的意志——铁王冠,就是这样一件将二者化为一体的锁链。”
“戴上锁链,你便可以超脱,变成帝国本身;但另一层面上,你又只是一个凡人。”
“皇帝…就是这么个似人非人,半人半神的怪物呢,哈哈哈。”
布兰登笑了笑,但最后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看上去有些落寞也有些凄凉,恍惚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色的亚麻布,看到康诺德的遗容。
“但是…敬爱的皇兄,我特地来看你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表情一变,布兰登不再看洛伦,目光死死地盯着黑布下康诺德的面颊。
“我永远不会成为你这样的家伙,打死我也办不到,我也不想这样——我绝不会成为某种‘信仰’或者‘理想’之类的奴隶,我不会,你也知道我不会!”
“我是布兰登·德萨利昂,永远都是,我不会像你一样变成康诺德一世或者被人称之为‘第十三世代的至高皇帝’,我绝不会成为十四或者几十分之一,我…就是我。”
“我要让帝国哪怕千百个世代之后依然能记住我的名字,就像‘贤者’布兰登与‘狂龙女皇’夏洛特一样,而不是‘另一个布兰登’。”
“为了这个目标,我绝不会让帝国灭亡——帝国绝不会亡在我的手里,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吧;宁可身死也要保住德萨利昂家族的尊严,仿佛那东西比活着还重要似的……”
布兰登一刻不停的说着,他的语速很快,就像在刻意按捺自己紧张似的,装作一切正常,自己依旧很冷静的模样。
黑发巫师默默的站在他身侧,垂下的目光能够清晰的看到他藏在袖子里不断颤抖的手臂,那即便攥紧了拳头,也无法克制颤抖的手臂。
“砰————!”
就在此时,土台下的营地内传来一阵整齐的声响。
“砰————!砰————!砰————!”
面色肃穆的军团士兵们,突然开始很有节奏的将手中战戟与盾牌在脚下的雪地中敲打;先是有些凌乱,很快那声音变逐渐变得统一整齐起来。
“砰————!砰————!砰————!”
整齐划一的敲打声很快便在整个营地里蔓延,刚刚随洛伦一并回归的血骸谷战士们则警惕的看着周围,表情各异。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兵们面色一变,警觉的目光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而另外一些年轻的骑士则先是怔了怔,随后不由自主的也开始敲打起手里的武器;等到身旁的人想起来要拦住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断界山废墟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耸动”的海洋。
“砰————!砰————!砰————!”
阵阵响声中,面无表情的守夜人爱德华高举双手捧着一抹黑色铁王冠旗帜,旗帜上横放着一柄长剑,一顶宝冠。
秘银剑,王权。
宝冠,铁王冠。
前者代表着德萨利昂家族在御剑骑士团中的地位,后者代表着自第一世代至高皇帝与巨龙王国布伦希尔德女王结合,传承至今的法理。
手捧两件至宝的守夜人爱德华,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士兵们组成的人墙,在万千瞩目之下走到平台前,将宝物高举,单膝跪下。
两侧的老兵们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那样,单手举起筝型盾撑过头顶,两两面对面跪下,在平台前组成了一条用盾牌搭起来的“通道”,从布兰登脚下一直延伸到手捧至宝的爱德华身前。
前一刻还“热闹”纷纷的废墟营地,一时间突然陷入死寂,统统安静了下来。
“旧皇已死,皇冠空缺,宝座无人……”冷漠的守夜人爱德华低沉的话语声,在一片死寂的营地中回荡着
“我们缅怀康诺德一世陛下,缅怀他所带来的荣耀的第十三世代,缅怀他在高塔之上与数万残暴的亚速尔精灵的对峙——他的精神,勇气,毅力,决心…我们永远铭记,但…!”
“无论我们如何缅怀,帝国…必须有一位皇帝,必须有一位能够接过康诺德一世重担,开创第十四世代的人站在我们面前,领导我们,统御我们,教授我们……”
“我们…帝国恳请您,尊敬的东萨克兰亲王,帝国皇储,合理合法的继业者布兰登·德萨利昂殿下,接过这份重担,成为我们的皇帝!”
“我们恳请您…加冕称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加冕”()
看着台阶下跪成一片的骑士和士兵们,还有手捧佩剑与王冠的守夜人爱德华,布兰登一声不吭,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洛伦。
这是你安排的吗?
沉默的黑发巫师迎向他的目光,轻轻抿了抿嘴角。
不,但我知道有这么回事。
眉头一蹙的皇子殿下,眨眨眼睛。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答应还是不答应?
叹息一声,洛伦目光微微垂下,但目光依旧没有从布兰登脸上挪开。
这全都看你——做选择吧,不论哪一种这次我都支持你。
真的?
真的,我保证夏洛特不会反对。
好吧,我相信你。
两秒钟…结束了这场“对话”的两人十分默契的错开目光,各自看向相反的方向。
压抑的气氛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布兰登的身上;神态各异的众人却都怀揣着莫名相似的期待,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站在布兰登的身后,一声不吭的洛伦感到自己被无数的“情绪”包围在中央,几乎像是被成千上万个放着不同歌曲的喇叭环绕播放一样,头都要炸了。
警惕而莫名,死死盯着自己这边的拜恩骑士们;
激动雀跃,甚至准备欢呼的东萨克兰乡土军团们;
带着几分愤怒与怨恨,却又并不反对这个结果而心情复杂的断界山守军们;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打算凑个热闹搞事情的波伊骠骑们……
纷乱的情绪就像他们的视线,如同汇聚的溪流般集中在布兰登·德萨利昂的身上。
面无表情的皇子殿下扯开披风,将脚步迈向盾牌,那不起眼的靴子一下子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其实已经是萨克兰帝国某种“特殊传统”——在外出征的至高皇帝因为来不及赶回帝都,被军团士兵们用盾牌举过头顶,在军营里完成了自己的加冕仪式。
起初这只是一种在战事稳定军心的手段,一种让士兵安心继续卖力效死甚至激励士气的方式,当皇帝凯旋而归之后再“补办”一场更加正规的典礼。
但没过多久,这种临时手段就变成了某种“保留节目”——尤其是某些在帝国高层争议比较大的继承人,往往选择用这种“军团推举继承法”的方式先继承皇位,然后再逼迫要挟圣十字教会和帝国贵族给自己加冕。
是的,上一个这么干的皇帝正是“狂龙女皇”夏洛特一世;靠着来自东萨克兰乡下士兵们的支持,让她首次以女人之身登上皇位,开创了“女性继承人也可以当皇帝”的传统。
当然,也少不了携波伊、拜恩与阿尔勒三大公国之力,帝国半壁江山的“黑公爵”罗兰鼎力援助。
眼下的布兰登遭遇的局面,恰巧也与夏洛特一世有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拥有忠于自己的军团,都是受到帝国上层的排挤,都是没什么人缘而且很随性,都得到了来自拜恩公爵的支持,并且得到支持的原因也不是利益驱使,而是相互间的友谊……
“这情景…可真让人想起以前的日子。”
人群的某个角落里,扶着坐骑的湖心城伯爵兰马洛斯嘟囔道:“我说…你们有谁还记得小时候被老爹和爷爷们唠叨过的,黑公爵观礼夏洛特一世加冕的故事吗?”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白马峰伯爵瑞格雷尔低声喃喃,目光有些出神:“我猜等我们老了之后,也会让我们的儿孙们耳朵起茧子的。”
“如果我们真的能活到老的话……”兰马洛斯耸耸肩。
瑞格雷尔忍不住,轻声一笑:“而且还得能有个儿孙才行。”
“是啊,缺一不可。”兰马洛斯也笑出了声:“半人马战争,银盔山之战,埃博登之围,血骸谷冲锋,断界山陷落还有眼前这个,外加以后的……那么多的故事,不知道到时候我还能记得多少。”
“天知道…但故事这种东西,往往就是因为‘记不清了’才显得愈发精彩,不是吗?”
“说得好!我就一直觉得……”
没等一脸兴奋的兰马洛斯说完,一旁的怒火堡伯爵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