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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夏洛特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裙摆;咬紧牙关,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眼睛焦急的盯着依旧“死不悔改”的混蛋。
不,不要这样……
洛伦·都灵,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只有这一次……
就这一次,不要胡闹了行吗?
低头,向安格特爷爷认个错;安格特爷爷人其实很好的,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说,凭什么?”黑发巫师缓缓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平静的目光不曾有一丝慌乱:
“想让我离开,您可以尽管试试看啊。”
大厅之内,落针可闻。
洛伦微微蹙眉,让他突然回想起了御前审判时的情景——同样是数以百计的贵族,同样是心怀叵测的野心者,同样是一位“心怀大义”,对自己抱有敌意,德高望重的长者。
为什么他们都会对自己心怀敌意,恶言相向?
就因为自己是巫师,就因为自己是帝国的子爵,是皇室的顾问?
不,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坏,而是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坏的人”来当他们的靶子,一个能团结其他所有人的靶子。
这些人…抛去了传统,性格,信仰,历史和习俗之外,他们和天穹宫三百名虚伪至极的贵族,六位各怀鬼胎的内阁大臣们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黑发巫师没有动。
但是安格特伯爵却已经动了!
昨夜才从山岩堡赶来,风尘仆仆的老人迈步向前;瑞格雷尔和杰兰特两名骑士领主一红一蓝,几乎同时拔剑从旁阻拦。
“铛——!”
步伐稳健的老人甚至没有拔剑,仅凭甲胄的护腕硬生生将两人荡开;怒目圆睁,声若洪钟:
“退下——!”
两名伯爵面无血色,难以置信的扬起头看着这个老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扶着阵痛不止的右手半跪在地;
下一秒,右手按剑的老人已经站在了洛伦面前。
“看在夏…看在都灵伯爵的份上,也因为你是个都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安格特伯爵咬牙切齿,右手指向大门:
“现在滚出去,刚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席位上的夏洛特死死咬着下唇,怒睁的双瞳仿佛恨不得直接将黑发巫师直接撕成两截。
求求你了,洛伦;
低头吧,不要做傻事……
“盖伊·安格特大人…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如果我刚才做了什么冒犯的举动,还请接受我的这份道歉。”
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安格特伯爵,洛伦面沉如水:
“但如果您想让我走出那扇大门,还请亲自动手。”
“铛——!”
钢锋出鞘,重重的砸在了黑发巫师的右肩上;利刃贴着脖颈,寒气逼人。
看着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黑发巫师,面色一僵的老人花白的眉毛松动,露出了忍无可忍的表情:
“小子,你是真不怕死?!”
“我从血骸谷北边回来,在洛泰尔宰过食人魔。”洛伦眉毛一挑,轻蔑的开口:
“一把铁器,还吓不倒我。”
老人表情骤变,眼神明显和刚刚不一样了。
“安格特伯爵,请您不要冲动!”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的瞬间,艾顿·格伦威尔终于站了起来,焦急万分的声音在大厅内骤然响起:
“诸位,请保持冷静,现在我们不是内讧的时候!”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怒火堡的艾克特和忠魂堡的鲍斯已经同时起身,拦住了以安格特为首的西部领主们。
“冷静?”
突兀的声音再次传来,刚刚还在安抚其他人的艾顿一脸震惊的转过头,死死盯着那个打断了自己说话的人。
“说真的,这个大厅内真的存在‘冷静’这种情绪吗?”
该死的,洛伦·都灵,你究竟想干什么?!
但洛伦只是看着眼前对他怒目而视的老人,没兴趣打理那位风暴堡伯爵:“真的,我从不怀疑拜恩对都灵家族的忠诚,也相信诸位是真心而非各怀鬼胎的,否则我不会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既然你知道,那就该……”
“但是!”黑发巫师再次打断了安格特伯爵的话,冷冷地开口道:“我并没有看到诸位,真正的将自己放在应该有的位置。”
“否则…当年黑公爵被罢黜的时候,拜恩的骑士们在哪儿?”
“当帝国派遣总督来统治整个拜恩的时候,拜恩的骑士们在哪儿?”
“加斯帕尔·维恩专横跋扈,甚至准备架空都灵家族的时候,拜恩的骑士们在哪儿?!”
“当那一夜,鲜血教团攻陷大教堂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此刻的黑发巫师猛然回头,漆黑的瞳孔从大厅内每一个骑士的脸上扫过,沉声道:“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情…因为但凡脑子正常,有耳朵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加斯帕尔·维恩究竟想干什么!”
“那时,你们冷眼旁观;现在加斯帕尔倒台,你们又一个个全都站出来了,而你们又做了什么?”黑发巫师冷冷的反问道:
“除了在这个大厅内叫嚣,鼓动着怂恿着反叛帝国之外,你们又做了什么?”
“如果你们真的对帝国这么忍无可忍,为什么在黑公爵被罢黜的那一年不曾反叛?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全拜恩必须团结在一起的时候?!”
“你们对都灵家族的支持,已经变成了要挟都灵家族的筹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诸位,一旦都灵反叛,迎接你们就不再是一支盛大的帝国使团,而是十万大军!”
一片哗然——!
大厅内一片喧嚣之声,到处都是群情激奋的骑士们,就和即将上战场似的面红耳赤,看向黑发巫师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祭旗。
“拜恩无所畏惧!”安格特伯爵的目光比他的剑更锋利:
“要战,那就战!”
“但这场战争不是别人而是你们挑起来的;是你们逼迫天穹宫,将都灵家族和整个拜恩带入了这样一场毫无准备的战争。”
黑发巫师依旧面不改色:“还是在夏洛特·都灵伯爵千方百计,尽其所能,为拜恩争取尊严和独立同时,又不至于生灵涂炭的前提下,肆意的破坏原本就处在危险边缘的和平。”
“告诉我,安格特伯爵,你把要挟主君叫做忠诚吗?!”
“告诉我,拜恩,你们把有代价的交换,称之为‘忠诚’吗?!”黑发巫师大声喝问道:
“是不是只有夏洛特·都灵答应你们与帝国开战,你们才愿意向她献出自己的剑?!”
怒喝的洛伦面红耳赤,炸裂般的声响肆无忌惮在大厅回响。
“回答我,拜恩…你们敢吗,敢回答吗?!”
洛伦猛然回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老人的脸,仿佛都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架着把剑:
“盖伊·安格特伯爵,您敢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们敢吗?!(下)()
轩然大波——!
大厅内的骑士们几乎人人面露怒色,甚至最靠近黑发巫师的几个人已经拔出了佩剑,鲜血已经刺红了他们的眼睛。
“铛——!”
还没等怒不可遏的拜恩骑士们对着黑发巫师拔剑相向,骤然起身的艾克特伯爵猛地用剑砸在了圆桌上,冷冷一眼扫向整个大厅:
“安静,像什么样子?!”这位怒火堡之主举剑而立,目露寒芒,浑厚如雷般的声音直接让第一排想起身的骑士们坐回了位子:
“你们还是不是拜恩的骑士?!”
惊雷炸响!
喧闹的大厅瞬间风平浪静,只剩下些许躁动的私语声。
看到局面被平复,艾克特伯爵低下头,朝一旁的夏洛特微微颔首;微微松了口气的女伯爵立刻朝对方投过去几分感激的眼神。
十三领主之中辈分仅次于安格特伯爵,又是拜恩唯一一座骑士学院的院长,特里斯·艾克特在年轻骑士当中拥有无可匹敌的声望。
能踏进这座大厅的骑士,有不下三分之一都是他名义上的弟子学徒…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被众人所敬畏了。
“对于洛伦·都灵阁下刚刚所说的那些,也许你们并不赞同…因为我也一样。”艾克特伯爵沉声道:“但有一句,他说对了。”
“以条件为要挟的…不能称之为忠诚!”
“既然我们都准备推举都灵家族重新执掌拜恩,那就不该有任何的附加条件;我们过去是都灵的封臣,将来还会是——无论是战…还是和,都该由公爵决断。”
“而我特里斯·艾克特也相信,不论结果是哪一种;黑底金狮子都会誓死捍卫拜恩的尊严,骑士王的子孙…没有阿谀奉承,丧权辱国的小人!”
浑厚的声音在大厅内久久回荡,声声不息。
“以我个人的名义,我或许不能向大家承诺太多…但只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同样激动的夏洛特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紧张的目光从圆桌前的领主们掠相整个的大厅的骑士们:
“为了不让和平了三个世代的拜恩生灵涂炭,我,夏洛特·都灵会竭尽所能避免内战;但若帝国真的一意孤行,要战…都灵家也不惧!”
大厅内安静了下来。
骑士领主们面面相觑,目光不停的看向彼此,西部的伯爵们也收回了剑,而一直手足无措的南方的领主们则更像是松了口气。
面色凝重的艾克特伯爵缓缓侧目,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盖伊·安格特大人,请问…您的忠诚是需要代价的吗?”
话音落下,所有的目光再次转向了那对峙着的二人。
感受到背后的一双双眼睛,右手架剑的老人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崩出来:“可以啊,小子;够有种,也干得够漂亮。”
“不愧是都灵的子孙!”
“彼此彼此,您也很厉害。”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洛伦侧了侧脖子,伸出右手比划着剑锋到脖子间的那些许的距离:
“我也就比您厉害这么一丁点儿而已。”
“咚——!”
怒哼一声,老人猛然转身,犹如山岩一般单膝跪下,铿锵有力的低下了他花白的头颅:“山岩堡的安格特家族,将誓死追随黑底金狮子,绝无二言!”
惊愕、诧异、难以置信…这些词汇可能都不足以描述此刻伯爵和骑士们的心情了。
只有原本一脸震惊的艾顿·格伦威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神情温和依旧。
这场精彩又荒唐的闹剧,只有他从头看到了尾。
他看到了突然发难的安格特伯爵,是如何将矛头对准洛伦,以及他帝国子爵身份所代表的天穹宫,激化了原本就尖锐无比的矛盾;
看到了洛伦是怎么打乱了安格特伯爵的节奏,莫名其妙的就把话题从对帝国的反抗引导到了忠诚,或者说拜恩领主们对都灵家的“忠诚”上面;
原本推举新公爵的圆桌议会,一下子就将都灵家族当选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到了这一步,不要说推举,十二位骑士领主已经谁都不敢有任何想法了,否则就是人人得而诛之;最重要的一点,甚至都没人敢用自己的那一票向都灵家争取任何条件。
因为忠诚,是不能拿条件来要挟的……嘴角挂着莫名的笑,艾顿忍不住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