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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了……不是在做梦吧?如果是梦……
她伸出颤抖的手,在他秀气苍白的脸上一遍一遍摸着,泪水随着多年前埋葬的希望决堤而出,“……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哪!!!我的影儿回来了!!我的影儿终于回家了!!!”
一把搂住儿子,娘俩哭得是呼天抢地。
见这场面,无人不动容,不落泪。
这个有着暖阳的秋日午后,20岁的君书影带着残破的身体和重创的心灵,回到了命运的起点处。
连日里,娘亲的悉心照料让他的气色红润起来,脸上也有了淡淡笑意。
贪婪汲取这无私无欲的爱,君书影觉得无论曾经遭受怎样的对待,一切都值得了。
因为幸福,就在眼前。
十日后的清晨,君书影照例由小童推着,去给娘亲请早安。
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嫂子带着小侄子也候在门外。君书影让小童停下来,和它们打了个招呼。
房里传来很大的争执声。
书影听着……莫不是爹爹回来了?
“我不管!”娘的声音听着十分激动,“他为君家做出的牺牲已经够大了!!我不准你把他送走!!”
“妇人之见!夫人之见!……家琦穆麟他们不是你的儿子?他们的前程你不管了!!”
“他们是我的儿子,可是小影也是!!……要不是你当初……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害了他!”
“是,是我对不起他,害了他!……为了君家,我不后悔!身为君家的子孙,他有责任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保全君家堡。”
“你、你……咳咳、咳……现在他已经无害了,你为什么……”
“无害?!如果有朝一日,姓冷的发现了,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让外头知道君家有个给九灵宫主作妾的儿子,我们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家琦他岳父怎么可能还肯帮他在朝廷谋差事?!!穆麟还怎么做他的大侠?为了一个已经毁了的儿子,你要回了另外两个吗?”
君老夫人沉默了。
书影在门外听得真切,字字句句如刺在身……是,他不该回来……
一双小手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脸庞,他惊醒,侄子粉粉的笑脸就在眼前。
“小驹!”方晓晓惊叫着一把拉过小孩子,手中粉红的罗帕用力擦拭他的小手,直到泛红。
后觉察自己的失态,她朝君书影看看,尴尬地笑了一下。
陪嫁而来的丫头则没有那大家闺秀的风范,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直瞪着他。
书影僵着脸,吩咐小童推他去前庭二哥的住处,便不再搭理她们。
“什么?送书影去老家?为什么?”
“二弟稍安勿躁,”见君穆麟的脾气要上来了,君家琦急忙安抚,“这是爹的意思,老家清静,适合三弟静养。”
君穆麟皱起眉头,这大哥是一天比一天更像官差了,说话文驺驺,好生没有人情味,“小影的情况,应该先遍寻名医给他医治!静养?静养能把断了的手脚养好,你养一个我看看!”
“咳……”出师不利,君家琦被话呛到,假咳一下,“当然,爹的考量也不止这些……”
接着,他便原原本本将君家老爷的那些话又说了一边。
“爹也是为了君家,为了我们俩人考虑,爹是想……”
君穆麟大怒,“爹是想爹是想!!那大哥你怎么想?!!书影好歹是我们手足兄弟啊!”
“这个嘛……”君家琦有一丝尴尬,有一些不忍,但是想到今后的仕途,咬咬牙,“晓晓觉得家里有个不男不女的人,心里不舒服。我想,小弟看着我们娶妻生子,心里也未必舒坦,倒不如分开住……你放心,银两上君家堡定然倾全力相助。”
书影回来这些天开不开心有没有好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君家琦找这个借口也未免太牵强了。
君穆麟正要破口大骂,却听见屋外重物坠地的声响和小童的惊呼。两人赶至门外,见书影倒在地上,用仅能使用的右手臂一点一点爬向大门口。
“小影!”君穆麟一个健步上去,“你这是做什么?!”
君家琦毕竟也和书影有着14年的情谊,此刻小弟落魄至此,心中也有痛。伸手欲抱起他,只听得书影厉声叫道,“别碰我!!我脏!”
君家琦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君穆麟保护性地揽过书影,感觉可怜的弟弟浑身颤得厉害,遂恶狠狠瞪着大哥。
“二哥,带我走……”
“书影,你要上哪里去?这里是你的家,没有人可以赶你走!”这句话是对着君书影说的,却是说给君家琦听的。
“不……哥,你要还是我哥,就让我走……抬出去还是扔出去都不打紧,离君家远远的,让我自身自灭吧!!”书影神情激动,眼睛里血丝殷红,“或者……你若真是心疼我,就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活生生忍受这些,哥……哥!!”
“这是怎么回事?!!”闻讯赶来,君家老爷子发出威严的声音,“穆麟,快把你弟弟抱起来,闹成这样想什么样子!”
“地上冷,穆麟快把小影抱起来。”君老夫人看着心疼,接口道。
书影紧靠着君穆麟,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
“小影,不是爹不留你,是不能留……”事情闹到这一步,君老爷子干脆就把话挑明了。
书影不理,只是笑得狂乱。
“影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君老夫人扑上去,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手。
“娘……”书影看着她,用陌生的眼光,缓缓开口,“我可以留下来吗?”
君老夫人脸色一变,再也止不住悲伤,用绢帕掩面哭泣起来。君书影看着她,知她爱他之心没有参假,却也已不得不做出选择,于是凄然一笑。
“‘影儿是娘的心头肉’、‘影儿没有可以走路的脚,为娘有,娘可以背着影儿去想去的地方’……娘……影儿记得,一辈子都记得的……”
君穆麟愤愤瞪着家人,“我带他回来,不是要求你们的施舍,而是以为你们必定像我一样念着他,没想到……”
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从屋里拿出那还未来得及拆卸的藤椅,把书影抱上去,帮好护绳,披上薄毯。
“穆麟,你弟弟看病需要钱,我和你娘商量好了,这些银两你带着,先找个好宅子安顿下来,再去找医生。我也会让家琦在京城留意有没有这方面的名医。”君穆麟把书影背到身上,君老爷子掏出一叠银票交给他。
君书影挥起右臂打过去,大把大把的银票就这样可笑弟在空中飞舞。
“你!……”君老爷子正要发作,君书影却笑了,笑得极冷。
“我知道我脏了,进不得君家的大门,可我也知道……这钱不比我干净。您老留着吧,当我这个作儿子的孝敬您了。”
君穆麟背着君书影离开了,就像回来的时候那样匆忙。
跨出大门的时候,君老夫人的哭声悲恸,拨动书影绝望的心弦……这一别,是真的永别了。
君二少的脚程相当了得,渐行渐远间,君家堡朱红大门上的匾额竟已看不清了。
书影想起了14岁那年,他被迫离开家人,悲伤的心情和被家人抛弃的怨愤。
没有想到6年后的今天,这一幕还会上演,不同的是,这一次还赔上了支离破碎的尊严……
书影自问,这是什么样的人生,顷刻间他尽输得什么都不剩了。
“书影……你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直闷声不响的君穆麟终于忍不住了。
“爹……他大概以为我在九灵宫不过是给人泄欲用的,却没想到我会有机会看到九灵宫的机密账册……呵呵……呵呵呵……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大哥娶老婆的时候家里已经空了,我进去以后,冷傲天给了君家一百万两银子。”
“你胡说!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君穆麟一直敬重父亲顶天立地的伟人,听到此事万万接受不了,一时手上没轻重,竟将书影连椅子一同摔了出去。
书影的脸撞到泥地的石子,刮出道道血痕,不能动弹倒在一边,“我胡说?……你可知道,自那以后君家堡与天怡山庄做生意,每年净赚十万雪花银,却从来没拿出过半毛钱!……我是脏了,可你们君家老小哪一个不是我君书影出卖皮肉养活的?!!”
君穆麟意识到自己失手,此刻正悔着,忙把椅子扶正,抱书影上去。
他一面擦拭书影脏了的脸颊,一面检视他的伤口、手脚。
“加上君家这些年跟着九灵宫作的矿业,君家至少收了四百多万两银子……哥,冷傲天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他说我做娼……四百多万两,好阔绰的恩客,听说京里的小倌几十两银子就肯卖了,相貌好的也不过几百两,就是红极的花魁,万余两总也够了。四百万两……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要睡我也足够了!!……哈……哈哈哈哈……”
君书影止不住发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别这样……小弟……别这样……”君穆麟喃喃说着,抱着书影的腿低泣。渐渐地,这个阳刚的大男人竟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感觉到腿上的湿意,书影猛然停住笑声。
这是怎么了?……因为悲伤痛苦得不发舒解,所以他也开始伤害别人寻求慰藉了吗?
抬起右手臂,将完全不能动的手掌无力地方在那颤动着黑色头颅上,权当作一种安慰。
“我……我骗你的,哥……”
“小弟,都是那个魔头不好……”君穆麟伏在他的腿上,像在发誓一般不听说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书影听着,仰起头靠在椅背上。
哥,你可知道,你口中要杀的魔头,他在生死关头……却没有抛弃我。
“所谓讽刺……大概就是这样吧……”看着天边即将袭来的墨云,他淡淡地说。
君穆麟带着君书影找到一处僻静的村庄安置了下来。
把弟弟托给当地农家照料,他自己就开始遍寻名医。
一月下来,见过的医生不少,只是无人能医,他也不放弃,只想着下一个一定可以。
书影本不抱什么希望了,只觉得自己这样,喜欢云游四方的二哥不知要被拖累到什么时候。
直到有一天,君穆麟带回了一人,身着湖蓝白边长衫,头戴青纱斗笠。
那人进了屋,除下斗笠,竟是花涧月,“我说过,我会治好你。”
“你……你怎么会从宫里出来?”要知道,九灵宫向来是戒备森严,不可轻易出入的。
花涧月一边探视他骨碎之处,一边答道,“我一直都出入自由,只是你不了解而已……我从一开始就是九灵宫四大护法之一。”
君书影一愣,随后又释然。
他确实不了解花涧月,不仅如此,他似乎没有了解过任何人,包括家人,朋友……还有那个人。
因为这样,世界看起来才如此陌生吗?
“知道吗?……他不见了……”
书影笑笑,“我们无关了……”
花涧月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什么,半晌,“是啊,你们无关了。”
他转身去调弄带来的瓶瓶罐罐,却没忽略那一瞬书影眼中滑过的寞落。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