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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心不在焉的敷衍,就又追了一句,“离了都两年多了,也该有女朋友了。”
马跃无趣极了,如果打算讨好的不是媳妇郝乐意,他早转身走人了,可就因为他必须把郝乐意哄开心了,他这日子才能过得不别扭,所以他还要把这口贱气再往下咽一咽。于是,他凑上来小声说:“你猜,我哥的女朋友是谁?”
郝乐意回头,直直盯着他:“谁?”
“猜。”
郝乐意心头一动,“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了一丝缝隙,不由得心就颤上了,“是宝宝吗?”
马跃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点头,“没错。”就把马腾飞被余西堵在了心海广场的事说了一遍,郝乐意一下子就焦躁上了,噌地站起来就往外走。马跃一把抓住她,“乐意,你干吗呢?”
郝乐意边换鞋边说:“我找宝宝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这算怎么回事!”
“哎,乐意,好好的事,让你一说成什么了?我哥和宝宝可是一本正经地恋爱啊,你可别从中捣乱。”说着,马跃把包从郝乐意肩上摘下来,“我哥是认真的,你别瞎掺和。”
“可宝宝刚……”郝乐意意识到自己情急了,忙捂住嘴,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故作生气地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一下,“我怎么跟你妈似的。”说完又讪笑了一下,“没嘲笑你妈的意思啊,我是想起来,在你妈眼里,宝宝就是棵不成才的树,你哥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吊儿郎当的女孩子?”说完,顺从地依了马跃的拽,坐到沙发上,心里说着好险好险,刚才要不是反应快,宝宝刚堕胎才几天的话就冲口而出了。这话一旦说出来,就成了泼到街上的一盆水,再也收不回来了。而且,最可怕的是马跃在陈安娜跟前,从来保不住密,不知哪天就捅出来了。到那时候,陈安娜还不得狂笑啊,因为她和郝宝宝见面就掐,因为她终于握住了对郝宝宝足以形成一剑封喉的利器。不仅如此,她还会拿来对付从来不给她好脸的郝多钱和她看着就头疼的贾秋芬,最可怕的是,如果马腾飞和郝宝宝结了婚,万一某天陈安娜和田桂花再叮当起来。郝宝宝肯定又会像个感情前科犯一样被拎出来当成打击田桂花的砝码……这么一想,冷汗就从郝乐意背上刷刷地滚了下来。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郝宝宝成为陈安娜眼里的感情前科犯!否则,谁都没好果子吃!
偏偏马跃又留意到了她的话,“宝宝刚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前几天刚跟我赌咒发誓,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考研成功,才几天啊,她这就谈情说爱去了。”撒完谎,郝乐意松了口气。
“她跟了我哥,还考什么研啊,女孩子没必要活那么累,考研不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找份好工作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别看我哥是大学讲师挣得不多,可稳定啊,家里有老爷子托着底,宝宝嫁过去连班都不用上。你跟宝宝说,别惦记着考研了,还是学习学习怎么当少奶奶吧。”马跃揽着郝乐意坐在沙发上,觉得今晚这一招用得很到位。有时候,老婆生气了,道歉买礼物都没用,就在她最亲近的人身上打打主意,这招以前他常用,基本百用不爽。
人只要有了秘密,还想掩藏,又恰巧在差点曝光的关键点上,就会显得虚弱而心虚,此刻的郝乐意就是,因为刚才差点把郝宝宝的秘密和盘托出。她的心,怦怦狂跳得厉害,马跃以为她眼中流露出的不安,是担心马腾飞在感情上不认真害了郝宝宝,就极认真地说些关于马腾飞的好话。
郝乐意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心里却想,郝宝宝不把马腾飞的心捅上十个窟窿八个坑就不错了。
“这事要是放在其他姑娘身上,家里人知道了,一定高兴得要命。”马跃说,“要不我们给叔叔婶婶道个喜?”
郝乐意心不在焉地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就是当寄生虫成功吗?”
马跃讪讪说:“干吗说这么难听,再说了,这怎么能叫寄生虫?为社会作贡献不一定是出去工作,做好婚姻伴侣也是一门学问,也是对人类的贡献。”
郝乐意知道寄生虫三字又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用鼻子哼了一声。
马跃有点难堪,搓了一会儿手说:“乐意,我有事和你商量。”
郝乐意看着他,没吭声,那意思是你说吧。
马跃就把马光远想让他去帮忙管理酒店的事说了一下。
郝乐意说挺好的,那你怎么还到处应聘呢?
马跃沉吟了一下说:“这一是做给咱妈看,二是……我也通过应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郝乐意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却莫名地忧伤了,忧伤得她都想扇自己嘴巴,因为他工作有着落了,离他们婚姻解体的日子就又近了一步。和一只小狗相处五年也处出感情来了,何况他是个大活人,还和她一起造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她知道,只要她和马跃在一起一天这忧伤就会发酵一天。
见她不说话,马跃以为她和陈安娜一样,对他拿了研究生文凭却只能去马光远酒店做事不甘心,问她是不是有这想法。
郝乐意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市侩,找工作只盯着那些已经发展起来的大企业,不屑于正发展中的小公司,和女人在选男朋友上嫌贫爱富没什么区别。她只是好奇,自己的人生,他为什么要交给亲妈负责,虽然她对他的爱是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可有些事情,爱不仅无能为力,还是罪魁祸首。
马跃怔了一会儿,“我不想让她生气。”
郝乐意点头说:“我没别的意思……”
“乐意,我们谈谈。”
“谈什么?”
“我回来有段时间了。”
“嗯。”
“你变了。”
“是吗?我没觉得。”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的,没必要问我。”
马跃心里发毛,“我知道什么?”
郝乐意淡淡地笑了一下,坐下继续编教材。
马跃站在椅子后,“乐意,我不喜欢打哑谜。”
郝乐意回头看着他,顿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时候去你伯父那儿上班?”
“这和我们的谈话有关系吗?”
“有。”
“快了。”
“好吧,等你去上班了再说。”
“不行,现在说。”
“现在我不想说。”
“那如果我不去伯父那儿上班了呢?”
郝乐意的手离开了鼠标,回头看着他说:“好吧,我不爱你了,你别问为什么,没理由,就是我不爱你了。”
马跃错愕地问:“为什么?”
“我说过了,别问。”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马跃觉得腹腔在迅速膨胀,情急之下说,“你报复我?!”
郝乐意心里一揪,“我报复你?你做过让我想报复你的事吗?”
“对,我知道,你肯定是报复我,你肯定是看见她了,是不是?你看见有个女人在我房间。你可以问我,我可以解释,可你不能不闻不问就这么判我死刑吧?”情急之下,马跃像机关枪一样把小玫瑰给供了出来,“是,我承认,五年前我突然偷着跑回国就是因为她,可我这次回去真没想和她怎么样,我只是寂寞,是她主动的,而且。她想和我结婚,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我爱的是你,我不可能留下,难道这都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吗?!”
郝乐意听得全身冰凉,好几次,她想转身就走,她不想听了。可是,她的心,像对疼痛上了瘾,脚像粘在地上一样,一步也挪不了。她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她想说话,却发现一点儿力气都没,说出来的话,都轻飘飘的,像从一个魂飞魄散的行尸走肉嘴里说出来的,“马跃,你是不是觉得我要对你最终选择了我感恩戴德?”
憋了这么多天的马跃,一口气突突完这些前尘旧事,心里轻松了好多,可那些倾吐出去的秘密,就像一些石头一样被运出了他的心脏,直接把郝乐意砸蒙了。而他的心,那么空,空得让他发慌,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他想大叫:“马跃,你这个神经病,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揪自己的头发,他扇自己耳光,可他知道,覆水难收,就是现在这样,他逞了一时之快之勇,却深深地伤害了郝乐意。她傻傻地看着他,嘴唇不停地微微颤着,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滚下来。
她没有骂他也没有责难他,只是,扶着椅子艰难转身、艰难地坐下。她不想发火,也没力气发火,她只想找点事来干干,继续编教材。可是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能干什么呢?
马跃就站在她身后。
她按了几下键盘,打出来的字,都和前面的内容风牛马不相及,她啪啪地打着键盘,突然声嘶力竭:“你离我远点,别打扰我工作!”
她像个沉默的疯子,把前面做好的文档,全数删除。
马跃像所有的二货男人一样,被自己闯的祸吓坏了,他张皇失措地站在郝乐意身后,不知怎样才能堵上她内心那个潺潺流血的伤口。他说乐意你别这样,你想骂就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行,我绝不还手。
他宁肯让郝乐意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多狠都行,狠到卸掉他一条腿一只胳膊都行,只要她不这么伤心。
这一刻,郝乐意对马跃的恨,刻骨铭心。恨的不是他出轨,是坦白。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等他找到工作再提离婚,是因为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原谅他,这些天来,她如此安静地恪守了沉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不仅仅是为了离去的时候,保持华丽而高贵的姿势。不过是知道,她和马跃的爱情,只剩了唯一的一条路,她要用沉默保护并掩盖着它,她不能用争吵引来质问逼来坦白。可最终他们还是一起毁了这条路,马跃坦白了,他们一唱一和地毁掉了未来,只剩土崩瓦解。
马跃的主动坦白,让她像一个荒唐而倔犟的孩子一样,把自己逼进了无路可退的死胡同。他来抢她手里的鼠标,阻止她清空垃圾箱,以保证这些文档还有被挽救的可能。因为他在英国的时候,郝乐意就说过,她要针对幼儿园的孩子编写一套手工教材,理想是能正式出版,在全国范围推广,她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套教材眼看就要完成了。
马跃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动。
郝乐意的胳膊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她打他捶他、挠他、咬他,两个人扭在一起,像殊死战斗的敌人,谁都不吭声,两张脸都泪流满面,不管郝乐意咬得多疼,马跃都一声不吭。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后悔,悔得他恨不能死去。
郝乐意打累了也咬累了,她颓然地瘫坐在地板上,看着马跃,说:“马跃,我恨你。”
她没哭。
她没哭让马跃更是难受,他知道这种没有眼泪的哀伤,是到了心死。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让一个妻子面对丈夫时心死了是更悲凉的事了,这种痛苦,对于妻子来说,比世界上最残酷的肉体酷刑还要痛不欲生。
马跃跪在郝乐意跟前,捧起她的脸,“乐意,我不想你这样。”
他想表白,他不是那种乱来的男人,小玫瑰是他的前女友,他以前回来,就是因为她为了搞个英国身份,抛弃了他,所以……
郝乐意说你真贱……说着,她扬手打了马跃一巴掌,一点儿也不响,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