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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我本是男儿郎【六】()
姜萝手臂上还有伤。
等皇帝出去;他才想起来这一遭,然而已经答应下来了。
离中秋还有大半个月,养养,也不是不行。
皇帝特意赐了生肌的灵药;意思也很明白了。
行也是你,不行也是你。
宝乐堂本来已经是京中顶好的戏班子,如今台柱子都在宫里;折价卖座也卖不出去。
全磨拳擦掌等着太后娘娘大寿呢。
那时会在水上搭戏台,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看见。
怜云与常青同台;光是想想;都觉得激动;再也看不下宝乐堂新上的角儿了。
离怜云差得太多。
怜雨撑着下巴,又来了这客栈。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在煽动食客去北方投军。
“世子最爱贤才,若诸位随我去投;世子必然厚待诸位;善文的处理政务;善武的带兵打仗”
“咱们王爷是个豪爽的性子;特别喜欢军士,他每日都和军士们一时吃大锅饭;大碗喝酒”
“如今这南方也不怎么稳定,日后等王爷的大军打过来了;还不知会受多少磋磨。”
“咱们王爷手下已养兵卒十万,只待时机一到,就去清君侧;把那些奸佞小人,通通杀个干净,还咱们大梁一个青天!”
“好!”
一群人齐齐喝彩。
“诸位有谁愿意与我同去?”
大汉又问。
然而却都安静下来了。
“我!”怜雨越众而出。
“小娘子都愿意去,大伙儿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真愿意在这里受那些狗官的剥削?”
“立了功劳,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巡抚去了北方!投奔王爷去了!”
不知是谁急急慌慌送来消息。
“我去!”
“我也去!”
不少人纷纷表态,十分踊跃。
怜雨打算跟着这些人一起去的时候,却被那络腮胡大汉给拦住了。
“小娘子,打仗是咱男人的事,你且安心在家中等着我们得胜便好,大哥我记得你,以后有人品好又未娶亲的公子一定给你留着”
“我也是男儿郎!怎么不能去!”
怜雨脸涨得通红。
声音也放大了。
的确是个清爽好听的少年声音。
在众多注视之下,怜雨从胸口掏出两个馒头,原本不错的身段瞬间平坦起来。
他甚至听到了有人叹息。
“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兄弟。”那大汉一时呆住。
“我现在能去了吗?”怜雨久违地,感觉自己的血都热了起来。
“你家中可有高堂?可有婚约?可有兄弟?”
大汉见他身形瘦弱,年岁颇小,生得极美,唯有一双眼睛灼灼生光,不想应下来,又不好拒绝。
“并无婚约,双亲皆亡,还有一个师父,一个兄长。”
怜雨不太担心师父,毕竟梅先生是一个无比坚韧的人。好像在哪种情况下都能活下来。
师兄现在已经变成了武林高手,能飞檐走壁,看起来也生龙活虎的
“你若真想来,跟着我也行,但你一定要与你的兄长商量好,这可是干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我知道了。”怜雨这会儿又开始担忧姜萝的安危,问了那大汉的住处后就回了小院。
大汉募兵的期限共有十日,怜雨写了书信,留在桌上。
他们的通缉令早已撤销,想来师兄应该没有什么事。
从京中赶来也需要好几天,等师兄回来了,他一定不会让我去的
怜雨又兴奋又不安,整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然后就收到了姜萝的传信。
中秋之后才会从京中回来,皆安然无恙。
怜雨当即收拾了一些东西,背着包裹去找那大汉,说一切都妥当了。
男儿就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等他变成了大将军,就封师兄也做大将军!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热血上头的怜雨雄赳赳气昂昂北上,投入了叛军中。
当一个人受尽了磨难,会有两种转变,一是懦弱胆小,二则是渴求往上爬。
怜雨已经知道了懦弱胆小毫无作用,就开始想着,要爬到高处,让那些欺辱过他们的人,都好好看着。
他也会成为人上人。
“小子,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这是要杀人的。”
大汉拍了拍他的肩。
“我不怕。”怜雨又想起来,谭爷脖颈下涌出的血灼热粘稠,带着一种莫名的快意。
仿佛冲破了某种束缚。
那便是杀人,那他不怕。
大汉不再说话。
少年郎既然要去,便去罢。
中秋很快就近了。
然而最近朝堂上的氛围不算好。
北方大涝,死伤不少。
皇帝让户部拨了粮草,又让底下合适的官员去赈灾。
以往那个老太傅都会指责一通,横眉竖目地说他做得不对,今日却格外沉默。
“太傅,赈灾人选可是不对?”
虽然这位太傅总戳皇帝的肺管子,皇帝却从来没动过他,反而颇为优待。
“唉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傅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朝中官员隐瞒汛情,拖延到如今才禀上来。
又假报了受灾人数,江河改道,只死了十数人这种话只有当今天子会相信。
他永远相信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实际上这位有清名的赈灾官员私底下没少受贿,不知道赈灾的银子一层层筛下去还剩多少
蛀虫一批又一批。
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太迟了。
皇帝尚且坐在龙椅上,一脸关切。
当今天子明明是个寡淡至极的人,对比殿堂之上的官员,他算是最惦记百姓的那个。
那又如何呢他也没说出真相。
让皇帝好好过最后一个中秋罢。
日后山河起烽烟,那个文采斐然却无治国才能的帝王,不知能活到几时
“我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有这一手字写得不错。”皇帝看着用左手磨墨的梅先生,虽然说着谦虚的话,笑得却极骄傲。
他的字风骨嶙峋,清隽有力,铁丝银线,脉络虽细却暗含劲力,整体上华美典雅,又有金鸣之声,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足以在后世流传千古。
“我爱写字,你爱唱戏,倒也不错。”
软弱昏聩的皇帝,偏偏有张清俊温和的脸。
太不像一个皇帝,反而像个书生。
梅先生看着他认真写字的样子,眼眶有些干涩。
寻了那么久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天下的君王。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前。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梅先生往书案上看去,皇帝抬抬手让他看见了上半阙。
等梅先生看下来,他又露出下半阙。
“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好。”梅先生赞了一声。
皇帝盖了私印,一把卷起来,塞进梅先生怀里。
“送你了,天子亲笔。”
“墨都化了。”
“你喜欢的话,要多少有多少,我闲着无事,就作诗作词,堆了一屋子,都送给你。”
“不必,这个最好。”
梅先生笑了笑。
戏台子已经在搭了。
就在京城的镜湖上,一座五六米见方的戏台子,前后左右都是水光,仅中央戏台子上铺了红布,十分喜庆鲜亮。
姜萝抬了抬手,感觉手臂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她发挥。
“如何?”常青的伤也大致痊愈,脸上有些浅浅的疤,涂了脂粉就能盖下去。
此时十分关怀地看着姜萝。
“可以。”
明日就要开演了,近期天气都极好。
此时两人一同来看戏台,只见圆月倒映在水面,清亮澄澈,让人有些期待明日的盛景。
“希望一切顺利。”
“嗯。”
怜雨正在往北边赶。
他背着包袱混在大部队里,像一只混进鹅群的鸡。
由于接连不断的赶路,他的脚上已经长了许多血泡。
周围都是抱怨声和诉苦声。
然而那大汉却严厉起来了。
常常呵斥,有时候甚至动鞭子。
怜雨一直十分乖巧,那大汉也颇为关照,偶尔还会给他塞点食物。
没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就像他学唱戏,每天对着一个陶罐练嗓子,喉咙里喊不出声音才停下来。
变声那段时间,唱不了婉转多情的戏词,急得要命,日日吊嗓子,喉咙里都是血腥味,却没有丝毫进益。
那时师兄说,世上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唱不了就唱不了,他总能养活一个怜雨。
如今,怜雨想试试,他选的这条路,能不能走通。
吃得苦中苦,不一定能做人上人,但他想变成一个厉害人物,总要先学会吃苦。
戏台子周围没有路可走,不少看官都在想,到时候只能划船爬上去
若是怜云立在船头,那船说不定会被丢瓜果的姑娘给砸沉。
夜色侵染江岸,一艘巨大的华美画舫顺流而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画舫上飘起来的孔明灯。
万千灯盏同时升空,在水面倒映之下,与星河一色。
轰——
戏台子周围燃起一圈烟火,迸出梦幻的光影。
京中大部分民众都来了,齐齐喝彩,声势极大。
光影也只是刹那,歇下来时,台上已多了一盛妆女旦。
乌发逶迤堆成云鬓,簪以凤钗,缀以步摇,环佩叮铃儿响,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纸扇,开了又合,半露出眼尾羞怯潋滟的红。
头上戴的是苍蓝色流云捧珠头面,垂下来的流珠是璎珞,在戏台后的灯笼影下,映出璀璨的霞光。
金银珠宝堆砌之下,没有半分俗气。
远看像画中人。
眉如柳叶,却不纤薄尖细,只显得灵秀逼人。
凤目微微上挑,大红的胭脂晕染开,自上而下,由浅至深从眼角到眼尾,色渐深,神渐媚。
庄而不妖。
戏台子有些高,此刻他垂眸往下一瞧,便有一股缠绵之意,观者顿觉愁思催心肝,绵延难断绝。
“这怜云,扮相真好。”太后坐在画舫上,正处在戏台的正下方,目不转睛,看着怜云身上繁复华美的戏服,那一片儿艳艳的红,像极了她十六岁那年,进宫时头顶的盖头。
“母后喜欢就好。”
皇帝淡然一笑。
姜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