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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就在于此，李先生，如何才能解释那超过三成的今年新货？”苏庆端压低声音，几乎在李先生耳边细语一般。
“简单。”李先生摆摆手，示意无妨。“年初时候库房有一场火灾，苏少爷应当是还记得的。”
话音落下，苏庆端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当然知道那场火灾，烧了库房东北部分存物。那是他在除夕时候纵容家丁在周围大摆焰火，为族中太爷贺百岁寿。焰火落下时候点着了库房，发现时候已经烧了一些。
好在那部分库房本来就亏空不少，到没有多少损失，后来把库房翻新一下，也就算处理过去了。
“苏少爷不必尴尬，此事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天助我等。”李先生大笑，安抚说道：“只要说‘年初的大火烧了不少，苏府自家开了私库，填补了公用的仓储’这样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苏庆端抚手称好。
“有先生之言，我心中安定！昨日开始心中有股不平气，直到刚才总算是干净了！今晚上算我的，玉泉楼走一遭，再让红怡院送几个会弹唱的新妮子过来，吹拉弹唱，好好去去晦气。”
高兴之下，苏庆端已经忘了让自家房内的美姬准备吃食的事情了。
“走走走，你我一同去会会那个齐然！”
两者行行走走，一路畅谈，几多快意。
苏庆端和苏府的账房李先生还没到太岳派的青州库，他们在远远的地方就看见青州库前面站着一身着蓝衣劲服的男子。
齐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右手背负，左手低垂，闭目站立。这是齐然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亦正亦邪，并不像正道君子般古板。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怎么能够立下威风怎么来，所以也做出强硬姿态。
周围还有不少太岳门的弟子，目睹齐然与方锐一战之后，他们看向齐然的眼神已经比之前要低顺多了。
苏庆端看着气氛不对，估计着这一天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会让黄云飞过来和我说说情况，仅仅一天，齐然看上去就受重视了不少……苏庆端这么想着的时候，发现齐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自己。
齐然微微点头，随后不语，睥睨之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可恶！苏庆端心中不悦。
他昨天去齐然那边送丹药，本意是按照苏家太爷的意思去缓和缓和关系。原本同送去的除了一瓶‘天香返气丸’之外尚且还有十二枚青州产的‘玄冰箭’。可是苏庆端实在不忿自己掌舵弟子的身份被拿，又不好违背自家太爷的意思，私下就吞了玄冰箭，只送了丹药过去。而且两者的对话，言语之中多有摩擦，苏庆端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对于齐然的敌意。
在我面前端起掌舵弟子的架子来了？！苏庆端内心冒着邪火，恶狠狠地，压不下来。
他伸出右手忽然拦住李先生。
“苏少爷，怎么不走了？”李先生有些吃不准，询问。
“慢慢踱过去，四方步，排面得足。”
…………
齐然好笑地看着苏庆端的动作。他眼中的苏李两人，就像是戏台上的戏子，四方踱步，慢慢悠悠。
苏庆端身旁的人一股书生气，又有些主事人的气度，看来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账房先生了……齐然观察一下之后，得出结论。
不到一条街的路，苏庆端足足走了快三分之一刻钟，才到了齐然这边。
“齐师弟，久等。”苏庆端到了齐然面前之后，拱手说道，似乎语气有些歉意。
“无妨，我也只是过来看看，这毕竟是太岳派的青州库，我此行目的之一就是来看看库中的存货是否还充沛。”齐然看向了李先生：“这位一定是苏师兄和我提过的贵府的账先生。”
李先生点了点头，带有些谦虚地说道：“学生姓李，单名‘信’。”
齐然上下打量了李先生几下，颔首说道：“不错，李先生单名信字，一定是守信重诺之人。据说这些年来，太岳青州库的实际上是由先生打理的？”
李先生和苏庆端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是。”
齐然拍手含笑：“很好，我今日来也是想看看李先生的绩效，请吧。”
转身向后，齐然和苏李二人来到了青州库之前。
大门紧闭，其上有齐然刚到此地时候打上的封条。
“掌舵师弟，你看看这封条可是你当日留下的原物？”苏庆端笑着问道。
你们早就补全了亏空，心有成竹，还在这里惺惺作态什么……齐然右手探出，食指中指并拢，以指做剑，轻轻放出一道气剑。
“直接入内好了。”
三人入内其中，原本一同负责看管库存的弟子也跟着入内，负责清点。
“青州库有‘丹药’‘灵铁兵武’‘天材地宝’‘钱粮’四部，不知道齐掌舵需要从何部入手？”李先生在齐然身边，端着青州库的明细，出声询问。
“昨日时候苏师兄赠我一瓶十足年份的天香返气丸，”齐然笑了笑，指着不远处说道：“就从‘丹药’一部开始清查。”
“可以，齐掌舵请随我过来。”
李先生在齐然到来之前显然已经演练过多次，流极而熟。
库房中充实，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灵草灵药。
“这边是生药，这边是熟药，还有这边是丹药丸剂。”李先生取出账本，开始从初始位置一一为齐然分说。“玉青花一千三百斤，有四年生，两年生的两种规格；之后若不特意说明，所说灵草都是四年与两年生双样。再往下，是驼云草一千六百斤，紫云绛一千六百斤，灵泉玉露五百斤，金叶红花一千四百斤……”
“熟药区不分年份，只是三年一更新，所以新物和老物之间只差三年。有玉玲花四百斤，活菩提三百二十斤，蛇毒果二百六十斤，人胆参血一百八十斤……”
齐然在宗内是经过塾读的，熟知药性，神念扫过之后，确实如同李先生所说，一一对应。
“至于这里的丹药丸剂，还请劳齐掌舵移步这边。”李先生在齐然看来确实很‘专业’。
可是，越是专业的‘财会人员’，越会‘做假账’……齐然根本不指望能够从库存本身抓到什么把柄，只是验看和明细上说得一不一样就是。
“火云散一千二百剂；青玉露一千二百份；冰玉滴一千零三十滴……天香返气丸，足年份三百六十七瓶……”李先生一边走，一边数着库存中的丹药存货。
由于都是武道中人，点算飞快，四部库存不过花了两个时辰就彻底清算。
忙完这些的李先生额头已经是有了汗珠，感觉口干舌燥。
“四部已经清点完毕，齐掌舵认为如何？”
啪啪啪啪啪……
齐然鼓掌称道：“极好，库中存物与明细账单上的一致无二，十足十的完满，十足十的漂亮！”
李先生微微躬身：“这是为太岳派做事，我一向谨慎。”
齐然忽然问道：“只是，我看这库中所藏之物，三成以上都是今年的新物，似乎不符合规矩，更不合更新库存的制度。”
果然来了！
李先生低眉顺目，冷静回答：“年初的时候这库房走了水，大火烧了不少。齐掌舵之所以看见有不少的新物，那是因为苏府自家开了私库，填补了公用的仓储。”
齐然颔首，似乎已经认同了李先生所说的话：“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向上禀告时候，我就依李先生所言如实而报。”
看着齐然的表现，这位‘钦差’好像对于眼前所见所闻十分满意。
呼，应付过去了……李先生心里绷着的一条心弦总算松弛下来。
齐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苏庆端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这两个时辰以来他异常老实，甚少发言。
既然已经瞒了过去，我这一劫难就算没了。不过，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想到这里的苏庆端咳嗽一声，换上热烈的语气：“既然库存已经清点完毕，我看今天的事情也可告一段落。今晚我在玉泉楼点了宴席，宴请了本地不少的世家子弟。我做东，李先生作陪，齐师弟，赏个面子，为你接风！”
齐然笑而不语。
“我知道，齐师弟心里有怨……”苏庆端又在作死，话中带刺：“一定是在怨我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为你接风洗尘！放心，今晚上熊掌虎尾驼峰飞龙，八珍齐聚，算是我作为青州的东主，弥补过失！”
齐然等到苏庆端‘表演’完毕，慢悠悠地向外走去：“如此甚好，就按照苏师兄所言，玉泉楼。此外，你们可先行离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苏庆端心情舒畅，嘚瑟地问道：“齐师弟所谓何事？我是否可以代劳？”
齐然转过身来，手指着全场的库存。
“我已经请了宗门中的运送队伍，准备连夜启程，把这里所有的存物运往总门。”
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庆端，齐然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什么？！
齐然要把这里所有的库存运走？
苏庆端脑中炸响，嗡然一片。
他比谁都清楚，这里面有着超过四成三的库存都是苏府临时拼凑来的！
第5章 玉泉楼中坐（）
玉泉楼乃是一围二层三层的小楼连接而成，是整个青州固原城中最好的食店。小楼围着一眼小半池汤大小的‘玉泉’，其水不需染色，有天然翠绿玉光，甘甜清爽。
天色逐步昏暗，就连天边的火烧云都要退却了。
对于绝大多数的商贩商家来说，这已经到了收摊关店结束一天买卖的时候。可是，像是玉泉楼这样烟熏火燎的饭庄，他们忙碌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玉泉楼所在的福隆解有一块大大的牌楼，大买卖家都喜欢讨个口菜，福寿安康，喜乐美好，这些都是常用的字。
在玉泉楼负责瞭高揽客的成三可以说是相当的‘业务熟练’了。
“王五老爷，今天小店下午才到了几只飞云雉，给您候在后厨了……”
“孙大户，久不见您了，今天有雅兴到我们玉泉楼来看看？吃肉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您里边请，才到了不少新鲜瓜果，蒸一条河鲜，用点菊花酒，又雅又解腻。”
正在招呼着的时候，成三眼睛一亮！
大主顾来了……
稍微佝偻着背部，成三一路小跑，笑容满面。
“见过苏府少爷，苏爷今天下午差人到玉泉楼说是要大摆宴席，小店已经按照苏爷的吩咐备好了。”
苏庆端冷哼一声，显然心情不佳。拂袖而入，再不理会齐然和李先生二人。
成三负责瞭高揽客，心思灵巧，看见苏庆端的表情，就知道说话要小心了。
“李先生，这位新主顾是……？”成三看着眼前的齐然，问道。
“太岳派三代齐然，现在监理着青州分舵。”李先生有些魂不守舍，随口说道。
“原来是齐掌舵，您请，苏爷定的是东边二楼。您是贵客，能够到我们这里来，真是让我们觉得荣幸。”成三使了个眼神，旁边的小厮立马跑了过来。
“你在这替我瞭高，我陪齐掌舵上去。”
齐然含笑看着成三，这么八面玲珑的人物他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