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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素素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紫衣,千万不要因为你哥哥的事委屈了自己,不要让一个深爱你的人等得太久。”
卞紫衣还想争辩什么,汪素素却又再次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紫衣,不管将来如何,我永远是你的姐姐,永远都希望我的好妹妹能够和相爱的人幸福开心地过一辈子。”
卞紫衣道:“姐姐……可我若嫁人,你岂不是孤孤单单地……”
汪素素道:“傻丫头,难道你嫁人以后,就再也不回娘家了吗?”
卞紫衣“噗嗤”一笑,道:“我……我若嫁了人以后也住在这里,陪着姐姐。”
汪素素轻抚她的秀发,道:“好了,早点睡吧。”
卞紫衣微微点头,将她送出房门。
汪素素这才松了手,莲步轻移,朝东厢房方向走去,时不时地回头朝卞紫衣挥手示意她快回屋休息。
卞紫衣轻掩房门,心情依旧沉重、矛盾。
想起哥哥和嫂子对她的宠爱,心中对叶疏影的恨意便难以抹平;想到文龙对她的情义,心里又是甜蜜而满足。
恨只恨,为何哥哥要与叶疏影一战,为何要以性命相赌。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哥哥的心情,既然是以性命相赌,非胜则亡。
但是她究竟该恨谁?该恨哥哥还是该恨叶疏影?
怨只怨,既然是死,哥哥为何不是死在对手剑下,而是含恨自尽?为何让她如此为难,欲报仇而不得,欲放手而不甘。
究竟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亡人,对得起未亡人?如何才能求得一片心安?
夜更深了,夜幕上的星月更加暗淡,风却更冷。
卞紫衣关闭窗户,吹灭了油灯。
天亮的时候,清凉的风就伴着绵绵细雨。
文龙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早早就赶往麓云山庄。若不是为了避嫌,他昨晚真想住在麓云山庄。
卞紫衣从昨日败在叶疏影剑下,又听了他那一番言语以后,神色一直不好,悲戚而恍惚。文龙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安慰她,因为他也不是叶疏影的对手。
但他绝不是个骄傲的人,他从来就不容许自己有一思骄傲的念头,所以他从来不会为战胜而高兴,也不会为落败而觉得沮丧。他只求问心无愧。
若能杀了叶疏影,固然能让卞家的人高兴,却会让他心中不安,但是,杀不了叶疏影,他是否又真的能坦然面对卞紫衣?麓云山庄的人会不会觉得他没用?他又会不会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
现在谁都不再认为叶疏影只是个武艺平平的的无名小子。虽然他在第二轮比试就败了,但是即便是进入了第四轮比试的林之远,在与李三郎的对决之中,也只交手了两百三十多招就已败下,而叶疏影却与李三郎交手三百多招后才没有避开那最后的一剑。叶疏影的功夫决不再林之远之下。
更何况,在参与了比武的两百多人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的唯有李三郎一人而已。所以失败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
快要到达麓云山庄大门的时候,他有些许迟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骏马的步伐。他要如何面对表面上骄傲而冰冷的卞紫衣?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想这个问题,因为卞紫衣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眼帘。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刚刚出了山庄大门,朝着另一条大道急奔而去。
文龙忖道:“这么早,她要去哪里?”策马追了上去,叫道:“紫衣,紫衣,你去哪里?”
卞紫衣听见文龙的声音便提缰吁停了白马,回首时,文龙已到她身旁。
文龙看着她,目光之中尽是关怀,温柔地问道:“你还好么?”
卞紫衣淡淡一笑,道:“我很好,你不必担心。”声音比往时柔和了许多。
文龙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听着她柔和的声音,便已有些痴了,说道:“紫衣,这么早你要上哪儿?我陪你去。”
卞紫衣道:“我要去找叶疏影。”她说得很坚定,但语气之中的恨意已经很淡很淡,似乎只是要去找一个失约的朋友算账。
文龙道:“你还是想要杀他,还是想要报仇?”
卞紫衣忽然面色一沉,一脸冰霜地说道:“我找他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文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卞紫衣道:“文龙,我要你说实话,我找他报仇该是不该?”
文龙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本来就是很难说得清楚的,生与死,情与仇,对与错,都只在一念之间。”
卞紫衣道:“一念之间……”她念着这四个字,脸上又露出淡淡笑容,正视着文龙的眼,接着说道:“文龙,请你再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无论我是否替哥哥报了仇,无论叶疏影是死是活,我都回来与你完婚。”
文龙心中一阵欢喜,忙问道:“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要去哪里?”
卞紫衣道:“我已说过,我要去找叶疏影。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我想知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是不是还恨他,是不是还想报仇。仅此而已。”
文龙道:“好,我陪你去。”
卞紫衣道:“不用,我一个人去。”她言语坚决,忽然又对文龙嫣然一笑,道:“等我回来。”说完,她一踢马腹,白马便狂奔而去。
文龙只呆呆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一个月,只要再等一个月,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他就能了却多年的心愿。只是这一个月,怕是要比过去的七年更加长久。
他绝对想不到,此时的卞紫衣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孤寂、悲伤、脆弱。
他也不会知道,她差一点,就要下马,扑进他的怀抱,放声痛哭。
但她忍住了,只是投以一笑,便将心事隐去。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骄傲,最后一次坚强。她知道,只要她在一个人面前放下这骄傲,放下这坚强,往后在这个人面前她就再也骄傲不起来,坚强不起来。
卞紫衣虽然走了,文龙还是进了麓云山庄,所以他很快得知了一个消息,并且深深后悔没有追着卞紫衣而去,没有在卞紫衣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李大总管告诉他,昨天夜里,深得卞紫云兄妹信任的统领着麓云山庄三百护卫的袁仲卿,携带着卞紫云的孀妻汪素素远走高飞了。
汪素素只在东厢房的桌案上留了一封信给卞紫衣。今日早晨卞紫衣在看完书信后,就匆匆出了门。
文龙问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他知道打听别人信件内容似乎不是君子所为,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总管道:“那封信是留给大小姐的,所以老李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他显然早就不把文龙当外人,但对于此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文龙不再多说,道一声:“告辞。”便匆忙离开。
第三十三章 心猿意马()
叶疏影吃过早饭,走出留仙客栈,就看见门前的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两匹健马,车上布幔深垂。
叶疏影与林辰心从这马车前走过的时候,马车上的布幔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露出一张精致而温柔的脸,冲着叶疏影浅浅一笑,说道:“叶大哥,林姑娘,你们快请上车来。”
叶疏影微微一愣,立即看见马车上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娇小身影,正是沈玉泓,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说道:“沈姑娘,你怎会在此?”
沈玉泓道:“我听说三月十八南京城举行三年一度的牡丹花会,因而想去一饱眼福,不知叶大哥、林姑娘可否赏脸与我同往?”
林辰心生在江南,对南京的牡丹花会早已见过几次,并不稀罕。她略有犹豫,望了望叶疏影,只见他面露喜色,欣然答应道:“好极,沈姑娘相邀,怎能不去?”
林辰心无法,只能随叶疏影登车。两人上了马车,却不由得愣了一愣,只见宽敞豪华的马车内,俨然坐着一位英朗俊俏的年轻男子,正是“小神龙”杨铭。
杨铭爽朗地笑道:“二位不必吃惊,在下也是受泓儿的邀请,前往南京城赏花。请。”说着一抬手,请叶、林二人坐下。
沈玉泓已放下布幔,只听见车夫一声轻吒,马鞭“啪啪”两声清响,马车已缓缓前行起来。
原来昨晚杨夫人与沈玉泓散步时,沈玉泓曾问起附近有什么好看的景致和好玩的地方,杨夫人说起三月十八南京城又牡丹花会,场面盛大壮观,沈玉泓便有几分向往。后来杨铭来找她,与她说起雪封剑与天罗山庄之事尚有些疑点,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可轻举妄动,报仇之事不可急于一时。沈玉泓点头应允,便趁机要他相陪前往南京一览牡丹花会的盛景。杨铭本来也想带她出来散散心,便欣然答应。
至于邀请叶疏影同行,也是沈玉泓提出来的,杨铭也欣然答应,并且对此另有打算。
这两马一车,一路上缓缓而行,路上遇到好景致,便要下车游玩一番,看到地方名吃,便要尝上一尝,总共花了三天,好歹在三月十七日晚上赶到了南京城。
只是这一路上,沈玉泓一直兴致勃勃,杨铭随喜,万事都依她,十分宠溺。倒是叶疏影与林辰心心事重重,不大自在。尤其是每游玩过一处景点,沈玉泓便要询问一次叶疏影的伤势如何,有无大碍,叶疏影虽在心中感激,面上却有些尴尬,总忍不住用余光留意杨铭的神色。
杨铭却总是一脸坦诚的笑意,反让叶疏影猜不透这表兄妹两人的关系究竟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还是已经默许并且相互信任的儿女之情。
林辰心每见到沈玉泓关心叶疏影,便心生几分醋意,只因杨铭在场不好发作,只好隐忍而过,只盼叶疏影不要对沈玉泓生出爱慕之意。她自己除了晚间休息,也是对叶疏影寸步不离,照顾得无微不至。
四人到了南京城,在林辰心的介绍下,便在次日要举办牡丹花会的街巷附近的福临客栈住下,因赶路辛苦,几人吃过晚饭便各自休息。
这南京城原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元年定的国都,应天府是为明朝京师。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夺得皇位后,于永乐元年昭改迁都北平顺天府,永乐十九年正式迁都,以北平为国都,恢复南京之名作为留都。如今这座旧时皇城,虽不似当年昌盛,但是其富饶繁华也是远近的大城市所不及的。
到了牡丹花会这日,天才蒙蒙亮,举办花会的街道就喧嚣起来。城中大大小小牡丹园的主人正指挥着园丁们将苦心栽培出来的牡丹花车载马驮搬到早就定下来的地点,摆放好,要为自己的牡丹园挣个好名声打个好招牌,好为自家牡丹花讨个好价钱售往各地。
才到辰时,一处十字街,东西方向二里长龙,南北方向三里花河,人到街上一站,满眼都是各色牡丹,便是朝晖晚霞也变幻不出这般艳丽色彩,便是织女下凡也织不出这斑斓花样。全开的,半掩的,打着骨朵儿的,那个色彩缤纷、争奇斗妍,哪是澹月山庄的小花园能比的?
杨铭、沈玉泓等四人吃过早点,走入花街,瞧着这望不到尽头的花花绿绿,左边一家“花似玉”,右边一家“国色春”,前边还有锦绣园、琉璃院、第一香庄园、春色满园、琼华苑、万春亭……便是多长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