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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
狗剩自然不是不愿意帮助自家血亲,只惹得家里人以为有了依靠便能为所欲为或者事事都想着靠别人。
“柱头哥哥也住在那边,为什么你没想叫他呢?”
于这事,狗剩不好直说,只能慢慢引导着。
大草微微张着嘴看着狗剩,面上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呆愣相,显见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呢。”大草喏喏的答道。
“屯子里你好多小姐妹十四五岁就去了别人家,你若是不知点儿事,将来可怎么办?”狗剩轻叹道,“遇到点儿小事就慌慌张张,被人一撩…拨就往山上跑,娘跟屯子里婶子们闹小矛盾,以前还少了不成,我们是怎么过得日子……”
……
时光匆匆。
大草这样偶尔左了性子的,不过是小事,狗剩教过就罢了,怕是连当事人都么怎么放在心上,仿佛转眼还青幽的山头就飞舞起了无数或黄或灰的蝴蝶。
山脚下两进的院子那扇红木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半旧的藏青色薄棉靴跨出高高的门槛,浅灰色的底…裤在深蓝色的长袍下摆里面若隐若现,斜襟的对扣,浑身上下的暗色更衬的露出来的脖颈白…皙细嫩。
“爷,您要出门?我去给您套马车?”
门房的李伯吸着鼻涕,两手缩着小跑过来,谄媚的笑着连声问道。
李伯年纪大了,天一冷就有些迟钝,好几次叫门都叫不开,因而最近格外殷勤些。
“不了,我出去走走。”狗剩温和的说道。
天冷起来,李大花就又开始下不了炕,好在与柱头的亲事已经有了眉目,下过定送了聘礼,只等开春回暖后把人接进门。
定的是李大华娘家屯子的一个姑娘,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下面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因这姑娘大了最大的弟弟四岁,从小就是顶大人用的,能干不说,最重要的是一家子都明理的,不过因少了当家人,年年自然没有结余。
狗剩跟几个舅舅舅妈并表弟表妹都打听了,又在上清屯住了一阵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柱头是看着长大的,品行没得说,鸡蛋是个那样的情况,将来少不得靠兄弟子侄帮扶,若柱头媳妇不是个忠厚的,怕是不成。
二儿子先前都住在山上,要娶媳妇儿自然得把屋子再扩一扩。
狗剩到的时候,刘打铁已经带着雇的几个砖瓦匠、木匠忙开了。
“去东间坐,你…娘在那边,升了有火盆子,这边灰大,别靠过来!”刘打铁远远的就交代起来。
“爹,您悠着些,若要赶工,宁愿多请两个工。”狗剩喊道。
“今儿搁梁,要人搭把手哩!”刘打铁解释道。
狗剩应了,这才进了东间。
一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一股热浪就扑了过来,带着刺鼻的烟味儿。
“我不是给您送了一筐好炭吗,怎么不用?”狗剩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再用,晚上睡觉就点一盆子,早上才刚换了几块自己烧的木炭,你若觉得呛人,把门帘撑开一会儿就是。”李大花一边腿上盖着一件旧褂子,正“砰砰”的切着白萝卜。
家里请的几个工匠是要管一顿中饭的,先前泡的的酸菜等就有些不够了。
狗剩等鼻子适应了,就把门帘放了下来,省的李大花身体受不住,一边在炭盆子里找烧花生吃,一边跟李大花有一搭没一搭的拉家常。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哩?”
“再过两日,大荣哥说会给我们捎信过来。”狗剩应道。
李大花也就不多问了,“你少吃些烧花生,小心嘴上起泡!”
狗剩应了一声,拍拍手。
“你没事,左右喜欢看书,不如再多看些,考个功名在身是正经,都说男人啊……”
天朝规矩,去了别人家的男人是不能为官的,功名却又能加身,不论怎么论起来,这世道还是男子比女子便利些。
“娘!”狗剩稍稍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家里还有账本子没看完,我先回去了!”
“臭小子,半点儿听不得劝!”李大花在屋里嘀咕了一句。
说来家里不过借了山官一个军户的名头,一年省了些税银,若真论起来,家里大半的产业却都是狗剩置打理的,又悉心养育了两个弟妹,单这两条,狗剩在家里的地位就是无法撼动的,只老人总是想得多些……
关于山官,今儿李大花问了,狗剩也思量着这几日就可以往嘉兴城去了,毕竟要收拾屋子不说,还要添置家具等。
离了刘打铁那边,狗剩并不急着回家,因天气好,想着前两天屯子里有几户人家是在自己这里开的药,遂打算转过去看看。
这两年狗剩除了最头的几本医书,手里有了银钱后,使了些在药堂里,打通了几个管事的,又舍了几样珍贵的药草与坐堂大夫,每每去镇上的时候便能在药堂里坐会儿,观摩坐堂的几个大夫看诊,虽不许开口,学到多少全凭自己,有了药理打底,几年下来,不敢说有多高明,平日里常见的症状,狗剩是敢直接开方子的。
有一户还在屯子的最边处,狗剩一路做着腹式呼吸小跑了过去,等到了路口,额头上已经开始冒热气了。
狗剩停了下来。
路口,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高大的那个微微驼着背,两只手交叠在胸前缩在袖子里,走路的样子微微有些簸,左腿仿佛有些使不上力,被拖着;小的那个低着头,小跑着跟在后面,走路的样子看着也怪的很,就像鞋子里进了几粒石子一般,没落一次脚身子都在晃悠。
两人都蓬头垢面的,头发胡乱的用布条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一缕一缕的纠结的在一起,老远就能看到头顶上的油光,身上的棉衣倒没见到补丁,却脏得看不出本色,走近了可以发现两人鞋上满是黄泥,最近明明都是好天气,不知道是走了多少路!
狗剩的心“嘣嘣”直跳,也许是刚刚跑的有点儿快了,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狗剩嘴唇动了动,竟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山、山官!”
声音异常的沙哑。
前头的那男人抬起了头。
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粗眉微微向鬓角扬起,眉间有三条明显的皱眉纹,笔挺的鼻梁侧边有一条淡淡的疤痕,颧骨微微的突起,脸颊上的咬肌绷得紧紧的,嘴唇便抿的有些薄了,身上穿着一件依稀还能看见原本是蓝色的大袍子,灰色的底…裤,半长的棉靴,肩上挂着一个不大的脏包裹,与走之前比,不过长高了些,瘦了不少,人也变得跟小时候一样有些阴沉了,相貌并没有多大变化。
狗剩的视线在那人的棉靴上微微停顿了会儿,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回来怎么也没先带个消息,我们好去城里接你!”
山官闷声“嗯”了一下。
狗剩把视线移向后头跟上来的小孩子。
“铁蛋,叫小爹。”
狗剩面上的笑荣僵了一下,随机若无其事的半蹲下来,看着那小孩子笑道:“你叫铁蛋?走,我们回家!”
铁蛋不知所措的看了山官一眼,却并没有向普通小娃娃一样躲闪或者发问。
狗剩看一大一下疲惫的样子,干脆一把把人抱了起来,根本没在意这孩子浑身的尘土和满是泥巴的棉鞋蹭到了自己干净整齐的衣服上。
“呀!”
铁蛋急促的叫了一声,浑身僵硬的直着身子。
“走累了吧?饿不饿?”狗剩连胜问道,不等小孩子回答,又冲山官问道,“怎么没雇辆车回来?这大冷天的,冻坏了怎么办?”
山官没应话,只微微低着头往前猛走。
便是有再大的事,也不好在路上刨根问底,人回来了,以后日子还长着……狗剩如是想着,便止了话头,只从腰上的小袋子里拿了颗糖出来塞到铁蛋的嘴里。
铁蛋微微张着嘴,有些愣愣的看着狗剩。
“含…着,是糖,好吃!”
铁蛋才试探性的吸了吸,眼睛才有了几分小孩子般的亮晶晶……
门房远远的看见狗剩领着两个人回来,赶紧迎了过去。
“快去跟大小姐说,她大哥回来了!”
李伯还没反应过来,他小孙子已经应了一声,撒开腿就往里跑。
“这是我们去年把原来的院子扩建造了的,,又添了两房人帮忙洒扫,你刚回来,先泡个热水澡,吃点儿东西后,好好睡一觉,我再跟你细细地说……”狗剩带着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嗯。”山官还是闷声应了个单音节。
花伢得了消息,激动的跑到了前院。
“大哥!”
叫了一声,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花伢慌忙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你大哥一路奔波,身上不晓得带了几斤泥巴,先让你大哥休整休整是正经!”狗剩怕花伢因山官的阴沉伤心担忧,故意提醒道。
“嘿,大哥,你瞧我,我这就去叫厨房烧水!”花伢应道。
“熬一锅青菜粥,把酸菜准备两样。”狗剩交代道。
“哎,晓得了!”花伢一边应着就往厨房快步走去,接着就传来叫人的声音。
狗剩把人带到主卧室。
“这是花伢这两年给你做的衣服,等一下好换……”
又从鸡蛋那里找了一套小些的亵衣亵裤给铁蛋备着。
“……怎么回来的这样突然?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瘦了不少,身体怎么样……”
狗剩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人才应一两声,干脆就转而专心的哄小的说话。
哄着铁蛋吃了几块好克化的点心,喝了一杯热热的蜂蜜水,铁蛋先时还有些僵硬的身体便慢慢放松下来。
“小爹好!”铁蛋把糖粒顶到腮帮子边上,突然清脆的说了一句。
狗剩眉眼向下弯了去,“为什么呢?”
铁蛋看着个子大,又异常听话,先狗剩还以为有六七岁了,其实今年才刚四岁,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
“爹不给吃的,自己裹席子到地下睡,不带我,还叫我喊山官叔叔做爹。”铁蛋口齿伶俐的说道。
狗剩先是心里一惊,而后又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山官同僚的遗孤了,随即就微微有些自责,叫小孩子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嗯,铁蛋也好,所以小爹以后会一直对铁蛋好!”
铁蛋重重的点了点头。
“嘭!”
山官重重的把茶碗放了下来。
铁蛋吓得肩膀一缩,怯怯的看着山官。
狗剩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把人搂在怀里,“没事,你爹手抖了一下,没拿好茶碗,我们铁蛋就没有。”
“嗯,以前我爹也经常拿不稳茶碗……”铁蛋明显松了口气,小声说道。
“大哥,小哥,水烧好了!”花伢在外头喊道。
狗剩压下心中的恼意,抱着铁蛋招呼山官去洗澡。
花伢已经叫人把水抬到了澡房。
分了内外两小间的澡房里热气腾腾的,洗澡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冷,当初修院子的时候,狗剩特意花大价钱请人凿了大块大块平整的石头打的这间屋子,门口和窗户上都用厚厚的棉布帘挡着,热水在里面放一会温度就起来了。
山官拉了中间的布帘在里面泡澡。
这人走之前可没这一项,恨不得时时耍耍流氓,沾点儿便宜才好!
狗剩脱了外袍,在外头帮铁蛋从头洗到了脚,洗了三大桶黑水,用棉布把小家伙头发包好后,叫花伢用毯子把人直接裹到了炕上。
“要帮忙吗?”
“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正扭着身子擦背的汉子慌忙蹲进大木桶里,猛地把手里的毛巾摔在浑浊的水面上。
狗剩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水珠,走过去按住人头上的两个穴…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