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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荟和安越在一边看着，问道：“她什么来头？”脾气这么大。
安越往副导演的方向撇撇嘴：“副导演推荐上来的，据说后台挺大的。”
果然副导演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可司瑞导演一到这种时候六亲不认，连点脸面都不会给演员们留。
真惨。
第二组是海薇和另外一个男演员。
海薇毕竟是拿过影后的人，虽然这几年演戏演的少，但好歹底子还在那里。但是另外一个男演员一看就是个新人，虽然演技还算过得去，但是对上了海薇这样强势的女人，难免会有些怯场。
海薇走上桥，接过那一碗孟婆汤，盯着碗里面的黑汤倒影着她的脸，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和仇恨，神情麻木的轻笑了两声，仰头灌下了那一碗黑汤。
唐荟在下面看着，转过头问安越：“那碗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安越指指试镜间的角落里面：“我刚刚看见导演助理，就是那个给你递牌子的，往那锅里面倒了几瓶可乐。”
唐荟：“……”
所以为什么试个镜还要逼演员干掉一整碗可乐啊。
孟婆叹了口气：“心有执念，生不得欢，死亦何惧？”
海薇的眼神慢慢变了，听了这一句话，愣了一下，像是记忆中最后残留了那么一丝丝的温存。
“我顾云初从不畏惧生死，只是怕死的不甘心。”
唐荟看着海薇，喃喃自语：“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安越凑过来，好奇道：“哪里不对了？”
唐荟手里还抓着剧本，手撑着下巴，蹲在一边看：“顾云初这么圣母的人，不像会说出这种话来。”
安越：“……圣母？”
唐荟手撑着下巴，在剧本上点点：“你想想，顾云初为了止卿九生九死，不惜经受剥骨削皮之痛也要成为人类，就算最后被皇帝赐死……都没见她反抗过。”
“她陪着皇帝征战四方，杀伐果决，智谋惊人，就算最后止卿登上了皇位，还帮着皇帝把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同党一个个斩尽杀绝，她如果想要反抗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摆脱皇帝给她设下的死局，她手中握有兵权，如果她想的话，逼宫篡位，也未尝不可。但是她偏偏选择让皇帝把她囚禁在深宫中，最多只跟皇帝抱怨两声。”
安越道：“那她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呢？”
唐荟看着海薇放下碗，往下走，再回眸，看见男演员端着孟婆汤，痴痴地看着她。
海薇往回走，站定在男演员面前，下巴轻佻，露出了一抹天真的倨傲。
唐荟看着看着，愣了一下，才接话道：“我理解下的顾云初，是爱的很寂寞的一个人。而她的爱情，远没有得到她应该有的回报。”
“她爱着止卿，为了他做尽了一切，最后跳进了他亲手给她设计的死局里面，也只不过是仗着，她以为止卿不会伤害她而已。”
“站在奈何桥上，她可能会有怨有恨，但更多的应该是不明白。她爱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就落得个这般的结局。”
安越点点头：“不明白止卿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唐荟想了想，点点头：“我是这么理解的，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海薇的想法跟我不一样，编剧的想法也不一定和我一样。”
“撞撞运气吧。”
安越看着台上的男演员，男演员一看就是没熟读过剧本，表情近乎一片空白。
海薇不开头，他便不说话，一时间时间像是停顿住了，试镜间里面一片寂静，所有人的注意点都放在了男女演员的表情上面。
这场戏的内心感情非常丰富，但是剧本上给的提示不够，甚至连止卿的死因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笔带过，而止卿对于顾云初的感情，更是需要演员自己来理解。
后面的编剧坐在小凳子上，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台上看。
导演和副导演也盯着台上看，不愿意放过台上的演员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安越撞撞唐荟的肩膀，低声道：“那你说，止卿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荟摇摇头：“我的想法太偏激了……不太值得参考。”
安越道：“没关系，你说说看，要不然等下上台我接不上戏，拖累了你，你可别怪我。”
唐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安越笑嘻嘻的，一点都没有剧本上止卿那冷漠无情的感觉。
导演是为什么要让这个人来试镜的？
唐荟道：“我觉得止卿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爱过顾云初。”
安越听了，倒吸口气，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唐荟回过头来看着那个编剧小姑娘，编剧叼着支笔，和导演轻声交换两句意见。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经历过什么才写出这样的剧本的。
唐荟道：“止卿是知道顾云初是妖的，却一直默认着她呆在他身边，可是最后举国申讨顾云初的时候，皇帝可从来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放任了流言四传，最后甚至借着所谓的民意，杀了顾云初。”
“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安越：“……”
唐荟：“剧本里面没有写清楚止卿的死因，似乎是顾云初死了，皇帝就立刻病倒了，莫名其妙地就暴毙而亡了。”
安越：“那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唐荟：“我猜，可能顾云初真正身死的那一刻，皇帝才意识到他那一点朦朦胧胧的爱情吧。”
安越：“不对啊，这个画风怎么跟《一顾不负》这么像？”
……想想确实真的还有点像。
唐荟无视了身边人的话，接着说：“止卿是感激顾云初的，但那并没有多少爱情的成分。止卿感激她，所以封她为后，不爱她，所以猜忌她手中的兵权，才想要她死。”
“当年权倾朝野的二皇子，被大皇子无端构陷才陷入了绝境之中，被顾云初所救……他心中，又怎么会相信别人呢？”
“也就是顾云初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心疼过她，也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一份感情吧。”
“思量的太多，心思复杂的一个人，却偏偏遇上了不顾一切爱他爱的纯粹的顾云初，一直到最后她死了，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也是爱她的。”
“一念之差，便就此错过，止卿看着顾云初走过了奈何桥，才会心生魔障，就此堕入魔道。”
“毕竟，她曾经那么深爱过他，却就此形同陌路。”
安越无语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止卿就像是那些渣男们最后终于幡然醒悟我要好好爱她疼她的时候，突然发现人已经失忆了，也不爱他了，止卿性格执拗偏执，一个激动受不了了就魔障了？”
安越一语定下结论：“渣男配圣母，果真绝配。”
唐荟：“……”好像确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说的很好。”
唐荟和安越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吓了两人一跳，他们两转过身去，才发现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编剧小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蹲在了她们身后，听他们两说话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编剧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你说的很好。”
唐荟受宠若惊：“谢谢编剧。”
安越：“……”他还什么都没听懂啊。
台上的男演员经历了漫长的一段空白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表情跟第一组的男演员表情如出一辙。
编剧看着台上的男演员，一脸嫌弃道：“海薇演的还算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这个男演员，虚伪，痛苦的矫揉造作，完全就是模仿了上一个的演法。他是忘了上一个已经被pass掉了吗？”
安越背脊一僵，有点心虚。
要不是他今天坐在这里听了唐荟的讲解，没准他也会像是前两个一样演。
然后轰出去吗？
编剧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皮肤苍白，似乎是长年没有见过阳光的样子。她拍拍唐荟的肩膀，笑了笑：“能理解角色，也不代表能演好，不过我很看好你。”
后来唐荟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年轻小姑娘，就是有着鬼才之称的编剧界大神，笔名叫上善若水，真名不可知。
和唐荟又交流了几分钟，还是回导演那边去了，像是来了什么灵感一般的，坐在一边拿着剧本修修改改起来。
导演估计是看在海薇的演技也算是可圈可点的份上，也没喊卡，就让两人演完了这一场。
海薇下台的时候手心里还有汗，湿漉漉的，和导演握了握手，司瑞导演点点头，赞赏道：“还不错，不愧是影后的演技。”
海薇谦虚的笑了笑，坐在一边休息去了，全程都没有看身边合作的男演员一眼。
男演员估计是个二三线的小明星，没有第一组的女演员那么强硬的后台背景，被忽视了也只能随意无奈的笑了笑，想要走到一边去候场，男主角争取不来的话，看导演意思，争取一个男二号男三号的角色也好。刚刚迈出了一步，却听到旁边的导演对他说：“你的进步空间还很大，拍戏之前好好琢磨琢磨琢磨剧本。”
男演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一时间手脚都反应不过来了。
像司瑞这种导演，或许是年纪大了，资历深，看起来严肃严厉了点，但是实际上还是很看好这些小辈的。
安越拍拍唐荟，有点不安，手一直拽着自己衣袖：“我有点紧张怎么办？感觉司瑞导演会吃人样的，我要是没演好砸了顾川娱乐的招牌，回去顾川哥一定饶不了我的……”
唐荟安慰他：“没事，实在是演砸了，拿不到角色咱们就换一部拍，好剧本那么多，对吧？”
安越无语：“你这像是安慰人的话么……”
第66章（）
066
后来上场的时候，唐荟才知道，司瑞导演挑人还是有一定的眼光的。
安越这种家伙，平常吊儿郎当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简直学了李顾川的十成十，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导演助理一声令下：“第三组准备开始！”，周遭都安静了下来，连着全场只能听见编剧笔在纸上唰唰的声音。
不为别的，光是唐荟这种，作品不多，天天绯闻缠身，一时爆红，表面上看来挺花瓶的，但是偏偏唯一一部演了个正经一点的女配角，就拿到了电影最佳女配角奖的人，他们还是很好奇她的演技的。
当唐荟走上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就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像是饱经了是是非非最后却不得善终的一缕幽魂，失去了所有的赖以牵挂的念头，轻飘飘的走，脚底无根，孤苦无依。偏偏她的眸子里面却又有着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智谋和胆识，有点亮光，却又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给掩盖住了。
顾云初曾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九尾灵狐，天生开智比旁的什么灵怪都要早，可惜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踏上了桥头，走到了孟婆跟前。孟婆从那一锅黑乎乎的汤水中舀起一瓢，倒入碗中。有些漆黑的汤水渐了出来，黑色婉转而下，像是黑蛇扭动着身躯，缠附在油木桌上。
孟婆沙哑的声音似乎在低声唱歌：“心有执念，生不得欢，死亦何惧？”
唐荟接过了那一碗黑色的汤水，和海薇演的一样，低头盯着那汤水起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