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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我只希望那茜香国那里别再增派什么兵力就行了。”钱明达也明白贾珍的意思,眼下恐怕指望不上镇守这一带的官兵了,就算上面派来增援,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赶到,现下到晚上的这段时间最是难熬。“别想太多,想太多就没什么劲打仗了。放心,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贾珍笑了笑,拍着钱明达的肩膀,说。“这算是安慰吗?”钱明达觉得如果是安慰的话,这一定是最蹩脚的安慰了。
俩人正在说话间,却隐约听到有歌声传来:“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声音原先还很轻,也不知道是谁先唱起来的,慢慢地更多的人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什么好听的曲调,只是一群军汉们从心里,灵魂里迸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交叠在一起,在此时显得更为震撼人心。钱明达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已,贾珍瞧着那群将士,心下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激烈地翻滚,似酸楚,似感动,又似有股豪气充满胸中,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得如垒在胸,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想来想去,只有辛弃疾的词才能吐露一二——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城墙上下的人都在唱这首凯歌,就连贾珍也忍不住跟着调子轻轻地哼了起来。“爷我今天就跟这群茜香国的混蛋拼到底了。”钱明达挽起袖子,忍不住挥舞起手中的大刀,他的佩剑早已被扔到一边去了,砍人这活计还是大刀比较好用。“石块和木头还有吗?”钱明达转身问向贾珍。“放心吧,管够。”贾珍早就派人把这些给拉了过来,甚至连砖瓦都拉了过来,但凡能砸人的且能砸出血窟窿的东西他都叫人运了过来。“那就好。”钱明达点了点头,反正两方都把火枪弹药这玩意拼光了,地形也是他们占优势,赢面更大些。
“都给我顶住了,别让他们上城。”两方休战了将近两个时辰,茜香国的军队再次发起了攻势 ,他们无视滚木石块,努力爬上城墙来,有些即使被砍了下去,还要把守兵一起拖下去。眼见他们这边人手少的短处开始显现出来,守卫城门的护卫也被抽调了一部分上来补充着兵源。就是贾珍也终于挽起袖子,砍了好几个爬上城墙的茜香国的兵士来。所有人都无心多想,看到敌人便挥刀,手起刀落,或是扔石头,一切仿佛成了本能,不去思考还要熬多久,脑子里只有干掉眼前这些敌人的念头。
茜香国没有想到会在射阳遇到如此激烈的抵抗,他们这次冒险兵分多路,就是因为射阳县荒废多年,防守薄弱,若周边城县同时受到攻击,当地驻军无暇顾及射阳,便可从此处打开缺口,再以射阳为点,夹击山阳,阜宁两县,进而撕开整个沿海防线。算盘是打得极好,但事实却不尽如人意。茜香国将领手紧握成拳,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射阳县令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并且此次防守的官兵也是精锐,将防线守得很是牢固,如果射阳县的兵力再多些,只怕他们必输无疑。
本朝高祖皇帝乃是武官出身,当时前朝皇帝不仁,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遂起兵逐鹿中原,最后问鼎天下。正是因为如此,高祖皇帝对手下将领防范之心尤重,比之文官秩序井然,各司其职,武官这边却是机构沉冗,互相牵制监督,甚至不能在敌人打过来之时立即组织有效的回击,按律,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必须由兵部下发文书,再由各部办理,各处的自主权极其有限,且领兵将领多是由皇帝亲自任命,再统领兵马前去平乱。及至本朝,会有大量勋贵大概也有这原因。
不过到底是战争状态,各处调度配合还算快。在贾珍和钱明达再次抵住又一波攻击之后,巡抚简成亲自带领共计两千人的兵马,赶到了射阳,其他各处由都司等人分别带领人马前去救援。贾珍和钱明达看到自家的援兵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简成见贾珍无事,心下也是一松,如今皇帝重文轻武,武官地位下降,故而三司各有嫌隙,条条分割,周转不灵,已成互相掣肘之势,且淮安府的情况更为复杂,南安郡王与皇帝两方的人马的相互角逐,他这个巡抚虽在三司之上,但是对三司的控制能力并不强,好在这回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也算是借了贾珍身份的特殊性,才能顺利地统领三司,指挥都司,前来救援。不然,别说是今日,就是能不能在三日内赶到这里都不一定。
军鼓擂得震天响,本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又觉得有了拼劲。简成手下的这支军队也不是弱旅,很快就全面接替了钱明达的军队,钱明达也把指挥权交给了简成,只是和贾珍依旧留在城墙上。。“我现在有些后怕了。”钱明达小声地说。男人之间的感情说简单也很简单,一起扛过枪,抽过烟,大概就能算是过命的好兄弟了。钱明达和贾珍可以说是一起杀过敌,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可以说算得上是袍泽兄弟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贾珍心里也有些后怕,就好像刚才已经把所有的豪气和劲道都用光了一般,理智回笼后感觉就不一样了。两人说话极轻,并不叫旁人听见。
“咱这种在刀尖上走的,早晚会有这么一下。还好这次是和你共事,我的脑袋还能在我的脖子上多留几年。”钱明达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比起那些死去的兵士来他要好得多,不是吗?“你放心,等这群混蛋滚了,我会派人将他们好好收殓,定不叫他们做孤魂野鬼。”贾珍听出了钱明达话里的未尽之意,心下微涩,这事情不同于他之前打杀奴才,方才还活生生的热血男儿只在须臾之间就魂归黄泉了,无法不叫人难过的。他打小就佩服军人,无他,就是因为若是没有了他们的奉献,哪里有他们安乐的生活。“多谢了。”钱明达微微一愣,对贾珍的好感又提高了,点了点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茜香国两波攻击都被挡下来之后,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与他们相反,简成所带来的兵马正是士气极盛之时,正如兵书所云,此时彼竭我盈,故能克之。茜香国的军队已经显出颓势以及败势,缓缓地往海边撤去。只是他们来时大船被炮火炸毁轰沉了不少,简成见他们撤退无序,已有混乱之像,便命士兵追击,一路上又砍杀不少敌人,甚至连海水都被染红,方才鸣金收兵。“他们这回也算是伤了元气了。”贾珍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人数,逃走的仅占了来时的两三成,战果还是相当地不错的。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贾珍一边吩咐人去告知城中百姓此次大胜,一边安排壮力们打扫战场,好好收敛己方兵士尸首,免得他们被抛在荒郊野外。“对了,我来时怎么没见城中百姓?”简成想起一件事情来,天知道他方才带着兵马进城的时候,若不是有卫兵衙役带路,且街道还算整齐干净,他差点以为射阳已经破城,只剩一座空城了,险些被吓死。
“下官已经命人备下水酒,咱们不妨稍后再把酒畅谈。”贾珍并不忙着回答简成的疑惑,仗虽然打完了,可收尾工作也不少,他手上的事情可还没完呢,况且他还要派人把妻子接回来,想到自己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马车再安稳,总免不了颠簸,怕是遭了不少罪吧。想到自己妻子,贾珍忍不住心头一热,满满的都是暖意,罢了,他还是到时候亲自带人去将妻子接回来吧。
简成和钱明达两人手上的事务也不少,并且为了防备茜香国杀个回马枪,还要继续安排人手巡防。简成更是要等其他几路兵马将消息传来,才能安下心来,故而三人不再多聊,各自处理手头事务。白砚已经骑上快马出了城,好追上楚氏一行人,叫奶奶放心才是。
第37章 夫妻()
楚氏轻轻地靠在靠垫上;闭上眼睛,合目养神,看似一幅镇定地样子,但是心却悬着。她自打知道茜香国打了过来之后,她这颗心就没安稳过,要知道这回自己夫君面对的可不是那些不懂打攻城战;行事没有章法的海盗;而是茜香国训练有素的军队啊。嬷嬷和婢女们只拣好听的话来说,却不能安慰自己丝毫。她心底里想起的是一桩旧事——当年先帝也曾御驾亲征,想要彻底平定海患;却最终大败而归。当年先帝身边的数万兵马可都是最精锐的;尚不能奈何茜香国半分;这其中纵然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缘故,可也能瞧出几分茜香*士的强悍。如今自己的夫君手上不过区区民兵而已,驻扎在射阳的军队也少得可怜,面对的处境不是更为糟糕。
好在她终于从白砚这里得到准确的消息,总算能松口气,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来,她就知道她的夫君是个能干的,更会平平安安的。楚氏身边的嬷嬷见状,忙命人将马车调转方向回射阳,并特意嘱咐了声叫车夫把速度放慢下来,不叫楚氏受颠簸之苦。之前,她们在贾珍的安排下匆匆离开射阳,车夫虽然小心奶奶的身子,尽可能让马车速度平缓,不叫马车颠簸,但是仍旧不敢放慢速度。幸亏主子腹中的哥儿也是懂事,疼娘亲的好孩子,并不似往常那般闹腾。只是主子虽然身子还撑得住,但是心里却不好受,挂心着留在射阳的大爷的安危。
“奶奶,咱们大爷是吉人自有天象,总能逢凶化吉,如今可不是好了吗?”嬷嬷一脸喜气地说,她先前心里也是极其不安,可是若是连她都稳不住的话,奶奶岂不是更添一层忧愁。故而嬷嬷只能说挑拣些吉祥话翻来覆去地讲,婢女纵然有心拣些话岔开去,可是瞧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又哪里敢开口,如今总算能放下心来,忙跟着嬷嬷恭维自己的主子道。
“我有些累了。”楚氏听了一圈的好话,此刻,她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这困倦之意便显了出来。嬷嬷等人也知道楚氏今日一日都未曾休息,故而也收了声,不再多言,只忙着收拾一番,叫楚氏在马车上暂时歇息片刻。
贾珍确实是叫人备好了酒席,只是简成和钱明达也知道贾珍要出城去接楚氏回来,便寻了借口推了,将日子改为次日。况且,今日他们实在没了精神,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下来都巴不得好好立时就休息。贾珍顺手推舟,乐得接受他们的好意,将自己略略梳洗一番之后,就带着随从护卫,打马出城去接回自己的妻儿。他已经把城中诸事暂且交给了古粟以及心腹们来负责,而要上呈的奏折他也早就写好了,已经叫人送了出去。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人多做些吃的,好犒赏那些兵士们。
夜色将至,一队人马却在官道上飞驰。
“奶奶,大爷来了。”嬷嬷听了婢女的回话,忙喊醒了楚氏。马车颠簸,楚氏本就睡得极浅,故而在车队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没有多久,马车的帘子就被掀了起来,贾珍随即就进了马车,复又放下帘子。嬷嬷是个心眼子灵活的人,早已经下了车,将马车里的空间全部留给这对小俩口了。“伯希,看你累的。”贾珍骑马赶来,看起来风尘仆仆。楚氏也没有想到贾珍居然会亲自带人来接,心下盈满了感动,只拿起帕子,轻轻地替贾珍擦拭额头的细小的汗珠,再借着烛光细细地打量贾珍一番。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