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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妾虽然对用毒的事略懂一二,但也没办法起死回生啊。夜已经断气了!就算他刚刚服毒就被发现,也来不及,他服的是断魂,断魂的厉害霸道皇上应该比臣妾更清楚,当初清华不就是……”
“够了!”
“臣妾不得不说。被断魂毒死的人尸身会在三日之内散发毒气,不能掩埋土葬,否则方圆百里人传人,都会感染毒性形成难以控制的瘟疫。请皇上明断,将夜的尸身交给臣妾处理。”
“我说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待在他的身旁?为什么他连他的尸身他的坟冢都不能拥有!风天傲几乎是咆哮着冲出玉华宫,临出门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他很快调整了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断魂,他太熟悉了。他曾经用它送过很多人离开这个人世,没想到,如今它也带走了他最想得到的人。
“谢谢你。”
重重帘幔后缓缓踱出一个人,微微一笑,满室生辉。
“你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就行。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冷秋白紧紧咬住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莫忧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他的腹部。
“冷兄多多保重。”
绰约的身影翩然而逝,玉华宫中回复了一片静寂。
热闹繁华的帝都街市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青衫少年正策马而行。戴着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莫忧不能不再次感叹夜霄云作为一个杀手的十项全能,这易容术可不是盖的,要放在现代绝对可以申请一个专利。
旧都皇陵距离帝都快马而行也不过十天左右的行程,萧然,我来了。
69章相逢不相见
都说近乡情怯,可莫忧发现原来越来越接近那朝思暮想的人儿,自己竟也会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旧都是大夜国开国皇帝定都的地方,风氏皇陵就在离这里不远处。
街市上并不是很繁华,却也酒肆商铺一应俱全。来往的外乡人不多,全是本地居民和附近的农户。晋王就住在城东的一所深宅大院中,几乎不用问人,只在酒肆里喝上一小杯便可从旁人的口中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信息。
想来也对,旧都沉寂已久,忽然从帝都搬来了这么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大人物,自然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莫忧手持酒杯安静地在角落坐着,唇边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分别这么久,哪怕只是听别人说说他的亲亲萧然,他也有一种温暖而快慰的感觉。
“都说晋王比天上的神仙还美,我只道是别人拍马屁,谁知道竟是真的!那张脸,啧啧……就是天香楼的头牌姑娘,到了他跟前也只有提鞋的份。”
一个山羊胡子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就坐在他隔壁桌上摇头晃脑地说着,他身边另一位富贵公子哥一样的少年忙兴奋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张大哥此话当真?你是什么时候见上晋王的啊?”
“那人物哪是我们这种人能见上的,不过是晋王的车队进城时他正好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我运气好,怔怔就对着我们裁缝店门前,让我给看了个正着。那个美啊!阵阵让人三天三夜都吃不出肉的味道来。”
“天哪,要能让我们也瞧上一眼多好,还是张大哥好福气。”
四座的几个青年纷纷唏嘘不已,莫忧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乎听得痴了。
“我叫什么福气,那尉迟将军才是好福气呢。我给你们说,听说他不仅是晋王手下的得力爱将,还是他的入幕之宾!晋王对他那个宠爱啊……每天晚上都要召他到房里去恩爱好几个时辰。”
“此话当真?”
“哪里有假?晋王爱男人,这天下都知道。他最宠爱的侧妃不就是个美男子嘛!我家有个远亲如今就在王府当差,他说晋王喜静,王府里一应人等都不许靠近内院。唯有那尉迟将军,每夜约莫掌灯时分都会独自进去,很晚才出来。两个男人在一间卧房里,又都是这样的人物,除了夜夜风流还能干什么。
那被唤作张大哥的人压低了喉咙神秘兮兮地向几个同伴说着,并没注意到身后的莫忧全身一僵。
尉迟云天……他努力搜索着有关这个人的记忆。确实是个俊朗魁梧的青年,而且对萧然一向忠心耿耿,惟命是从。他对萧然有没有那点心思倒也不好说,可萧然对他绝对是对得力下属的赞赏和倚仗,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何以夜夜召他进房?
萧然啊萧然,你把我骗得这么苦,自己又不乖,哼哼,看我怎么罚你。
“老板,结账。”莫忧掏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容,伸手压了压帽檐走了出去。
农历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有了微微萧索的寒意,冬天已经不远了呢。
莫忧吸了吸鼻子,扛起外面刚送进来的香米朝王府的小厨房走去。现在他对身份是林峰,一个四处漂泊的无依少年,盘缠用尽走投无路卖身王府,做一些跑腿打杂的事情。
王府的宅子很大,人却很少。正经主子只有风萧然一个,主宅内院后面的两所偏院里分别住着晋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加医师柳明源,和大将军尉迟云天兄妹。
原本晋王早已交出兵权,尉迟云天是不能随行的,奈何他跟随风萧然多年,实在不忍他独自流放到这鬼地方,竟自作主张辞去了军务,带着妹子如家将般跟了来。所以现在将军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用惯了的称谓而已。
能跟在晋王身边伺候的,就只有他的贴身男侍阿林,其他下人果然都不许靠近内院。莫忧进来时柳明源曾对他做了检查,只可惜他的武功比起莫忧来还是差太多,莫忧想要在他面前伪装毫无内力简直易如反掌。
到了王府也有大半个月了,萧然始终没有露面。他曾经想过夜探他的卧房,但之前在小酒馆里听到的传闻又令他停滞不前。万一真被他碰上萧然和尉迟云天有什么,他要怎么办?
这该死的念头在他的脑中转瞬即逝,很快就被自己骂了一百遍呀一百遍。莫忧你个没良心的,萧然还怀着你的孩子呢,多辛苦啊,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乱搞,不许怀疑他。
“哎哟!”
身后一阵痛呼,莫忧忙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确定一切正常后才转过身去。是阿林,看样子是崴伤了脚。
“阿林哥哥你没事吧?我来扶你。”莫忧很乖巧的走了上去。到王府的这些日子他也跟一干下人都混熟了,大家对他这个外乡来的开朗少年都很有好感。
“没事。阿峰啊,我这样子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厨房把熬在炉子上的药倒好,给殿下送去。”
阿林扶着莫忧的手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看来是疼得不轻。
有机会接近萧然了!莫忧心里一阵狂喜,却仍苦着个脸摆手推脱道:“那怎么行啊,内院我们这些粗使杂役不许进去的。不是阿峰偷懒啊,可侍卫大哥都好凶,阿峰不敢去。”
“傻兄弟,你跟他们说是我叫你送药过去的。每天都是这个时辰送药,他们是知道的。只是有一件事要嘱咐你,殿下此刻正在休息,你只把药放在外间的桌上就出来,不要打扰他,我回去敷点药油就过去伺候。”
“……那好吧,阿峰先送你回房。”莫忧迟疑着答应了,扶着阿林往下人房走去。
萧然,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
轻手轻脚地端着药走进风萧然的卧房,把碗端到面前闻了闻,是安胎药。算算萧然的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那俩臭小子没太让他累着吧?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他住在帝都晋王府时最爱闻的梦恬香,他喜欢这种甜到骨子里的香气,可萧然却嫌它太腻了,不大喜欢。可如今,他并不在了,他却还点着这种香。
萧然,我的萧然……
把药在桌上放好,里间并没有动静。以萧然的机警,应该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进来啊,难道睡着了?
莫忧实在难以抑制心中见那人一面的冲动,天人交战了一刻钟功夫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层层帘幔,一张素雅精致的木床赫然眼前。绛紫色的云罗帐密密低垂着,帐内闭目而眠的,正是那每天都要思念无数遍的人儿。
莫忧轻轻揭开云帐一角,心里突突地跳着紧张地好似第一次约会一般。
天!映入眼帘的情景令他心口一阵不可遏止地剧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瞬间抽走了一般,这个人,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样?才三个多月没见吧,他竟瘦了这么许多,下巴尖细得令人心疼不已。厚厚的被子挡住了他的身形,这才十月天,已经如此畏寒了么?
腹部夸张地隆起着,比他想象中大了许多。可那人的脸色是这样的憔悴,真个人仿佛一把就能握住,偏偏这么一个硕大的肚腹倒好像是什么重物似的压迫着他,看得人极为难受。
风萧然显然睡得并不沉,仰卧的姿势久了令他感到一阵胸闷不已,腰腹部一阵阵隐隐的疼痛令他在睡梦中也无法安稳。近来孩子越来越大,需要的能量也越来越多,以柳明源的内力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每天晚上都把尉迟云天叫来给他运气一段时间,这才把这两个调皮的小家伙保到了现在。
“嗯……嗯……”
越来越明显的不适感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身子动了动似乎想翻身,修长而瘦削的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了高高隆起的腹部。莫忧俯下身沉痛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一颗心好似被人用一把极钝极钝的刀来回反复地慢慢切割着,拉着肉连着筋,疼得快要闭过气去。
也许是感受到了莫忧灼热的目光吧,风萧然的眼皮动了动。
莫忧见来不及出去了,忙一跃闪至帘外,做了个刚刚把药碗放下的动作。
“是谁在外面,阿林吗?”帐内传来了虚弱却熟悉无比的声音,令莫忧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
“殿下,小的是阿峰。阿林哥哥扭伤了脚,小的替他来送药。他很快就会过来了。”竭力捏着嗓子逼出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声音,莫忧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风萧然的方向。
“哦……是新来的小厮吧,阿林总是夸你。阿峰,你去把柳先生叫来,本王觉得有些不适。”
风萧然的声音很平静,莫忧却听出了他极力忍耐的颤音。
几乎是一阵风的功夫,帘外便没了人影。这新来的小子,腿脚倒快。风萧然轻笑着嘀咕了一声,却立刻又笑不出来了。
肚腹一阵一阵地发紧胀痛,他知道明源说过这是早产的征兆。双胎一般会比别人早产一段时间,可现在才六个多月啊,不行,这样孩子会活不成的,无论如何,他也要忍住。
撑着身下的手掌死死抓住月白色的床单,手指几乎都要折断,每一根指节都阵阵泛白。
“唔……好痛……忧儿,忧儿!”
风萧然一遍遍反复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得到力量一般。
70尘满面鬓如霜
“到底如何,你再这么臭着脸下去皱纹都要出来了。”
服下柳明源送上的救命丹药,风萧然依着两个锦绣蒲团靠坐在床上,快要受不了地看着这个一直皱着眉一言不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