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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
我摆了摆扇子,慈眉善目:“好好好,一切都好。”
从十五岁开始,我就知道,要想压制住那些纨绔的恶霸,便要成为恶霸的爷爷,做比他们纨绔百倍的恶霸。高济还在帝京的时候便唯本王是瞻,他能盘踞南国府做一方恶霸,所使的某些招数还是从本王这里讨教来的。
所以他怕极了我。
一船的人已经被这场面惊住了。
我又道:“方才给你的那块木头,是你曾爷爷留给我的,你来品鉴一下?”
高济脸上全是汗,摸着那块楔子,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此木大巧若拙,大成若缺,非神仙之手不能打磨也,”停顿半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觉得夸得不够好,便又硬生生加了一句,“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这一句话落入耳中,激得我腮帮子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既然这是,那爷爷买下你这一船南国府的小公子如何?”
高济捧着那楔子,眼泪再也收不住,淌了一脸:“莫说是这一船南国府的公子,就是买下整个南国府也绰绰有余。谢王爷爷赏赐,如此恩情,孙儿没齿难忘。”
我听到旁边的公子牙齿打颤的声音:“您您原来有这么一个绝世之宝,为何不早拿出来给小人瞧一瞧”
我这厢还没回话,便见一个绯红身影从眼前奔过,一路奔至船尾,直挺挺投了湖。
回头一看,最值钱的那个公子已经不见踪迹,只留一群蓝色衫子慌乱大喊:“徐光照投湖了!”
012、程遇()
我大抵也算半个好人,又离船尾最近,意识到要出人命便跑过去,二话没说就跳了湖。
夜色正浓,湖中根本辨认不出他的形容,借着画舫上的灯笼投下的一些光影,我勉强看到一个轮廓,探过手去,也不知抓住的是胳膊还是腿儿,拎了便往上游。
被救的那个人倒是淡定,借了水的浮力,有条不紊地踹了我一脚,又借势给了我一拳,我这厢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肩上一沉,紧接着就被他按住脖颈押往湖底——这令本王大吃一惊。
层层杀意从湖底冲出,我气息有一瞬不稳,空气便从口中溢出化成大片大片的泡影往湖面游去。我使出招数跟他对付了几手,他也使出力道同我周旋几遭,甚至有几个回合我被他完全压制住了。
本王打小就做那种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鲫鱼的事儿,水性在帝京一众纨绔里尚且算好,但那日却发现我的水性全然抵不过身边这位,我在湖里是受了牵制的鸟,他在湖里是得了水的鱼,于是最后本王不得不放弃招数,全凭一身蛮力,硬拽了他的胳膊将他弄上船来。
船上一众人见我二人长时间没上来,便在高济带领下失声痛哭起来。最后见本王没死,还捞了徐光照上来,高济那惋惜哀痛的神情尽数僵在脸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抽抽搭搭过来问:“王爷爷怎么自己跳下去了,这儿有会水的”
我抬头看了徐光照一眼,他依旧直挺挺站在那儿,一如投湖前的模样。
本王不如他这般潇洒,低头一瞧,一身月牙白的袍子晕了大片大片的红色——他那件绯红衫子不止很娘,还掉色。
高济看出了我想骂娘的心情,于是大呼道:“来人,把徐光照拿下!”
我这厢还没阻止,却见对面的徐光照冷笑一声,“我一向只居座上宾,从来不为身下客,你们找错人了。”说罢倒退两步,直挺挺一如前状,往湖中栽了去。
他这是投湖投上瘾了。
蓝色衫子的小公子都是南国府人,都会水,于是便七七八八跳进去捞他——
于是,是夜,本王花了十锭金子,没有看到东里枝和那三十个丫头的一片影儿,却是观赏了一出揽月湖煮水饺。
但凡事都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本王慧眼识珠,一眼就发现这些饺子水性不错,适合招来军中,对付擅长水战的宁国士兵。
而这饺子王徐光照,以他差点把本王淹死的本事,可以做我军中副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路上往事纷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夫告诉我已经到了军营。
徐光照见到我后略显惊讶:“殿下怎么这样快就来了军营?”
我解了一匹马,笑道:“今日早朝散得快,我便来了这里。许久不去西溪境了,随我去那处逛一逛吧,就你我二人。”
他眼神微怔,但到底跟随我四年,瞬间便反应过来,也解了一匹马。
西溪境是城西军营三里处的一块地方,溪水泠泠,木叶蓁蓁。我军战死的将士一半葬在这个地方,另一半葬在南国府的落霞山。
我偶有情绪低沉的时候便会来这个地方喝酒,徐光照知道我这个习惯。
马蹄穿行于离离芳草之中,叶子汁水溅出,慢慢浮出青草味道。
我眯起眼睛笑道:“徐光照,我想起来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徐光照却没有接过我这个话茬,“殿下向来喜欢讲一些指桑骂槐的故事,下官不想听。”顿了顿,反而直截了当地问:“回帝京的第一天你便来这个地方,下官从没有见过您不安成现在这般模样,所以是程遇公主遇到麻烦了?”
013、奸细()
见我不答话,他便勒了马,望着我道:“到了西溪境,便不会有旁的人了,连这儿葬着的也是殿下您的将士。”
我也勒马停住,“光照,我下面要讲的事并非不信你,反而是本王现在只信你,所以才来跟你讲。”
徐光照闻言,神情愈发严肃起来:“殿下请讲。”
“来这儿之前,我终于把秦不羡请到了府上,我自以为能压制住她,自以为我的手段足够掌控得住她,可秦不羡比我想象中更复杂一些,她最后竟说出了程遇的名字她甚至知道程遇的事。”
“这绝不是从小人口中泄露出去的,”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辩白,索性跳下马,双手抱拳跪在地上,“四年前小人这条命被殿下所救,自此以后这条命便是殿下的,您让我保护程遇公主,这条命便就是为了保护程遇公主而存在。小人愿意今晚诛杀秦不羡,以解殿下之忧。”
明明不过本王一句话、秦不羡便可人头落地的事,我却犹豫起来,心中生出些杂乱无章的情绪,宛如烧不尽的野草遇雨再次疯长,脑海中浮上秦不羡那句话——“你不威胁我,我不提及你,我们自此两清,互相安好罢。”
大概是我当时因为被震惊蒙蔽,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同秦不羡已经纠缠不清了。如今徐光照跪在我面前请求诛杀秦不羡,我突然生出这种不要她死却也不要她好过的想法——我接下来要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因为她是卫添的人。
徐光照突然想起来什么,蓦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攥住马鞍,瞳孔收紧,压低声音对我道:“殿下,您确定之前没有见过秦不羡?他真的不是您和程遇公主的故人?”
这句话,他三年前也问过。经他这一提醒,我便想起来当初那桩事。
三年前,锦宁两国大战,宁国败而退兵,但是他们贼心不死,其后半年的时间里,经常派细作来我大锦打探情报,帝京周围的客栈、戏园、酒肆、书馆便是他们惯常在的地方。
那半年,本王没有仗可打,同徐光照的日常便是吃饭、睡觉、抓奸细。
那一晚皓月当空,街市煌煌。
我拎了一壶桂花酒刚跳上一座酒肆的楼顶,徐光照便找到我,拿着剑柄往酒肆后面的客栈院子里一指:“殿下,您看到那个月白袍子的公子没?”
本王蓦然一僵,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月白袍子的公子:“怎么,你看上他了?”
徐光照差点骂出声,但还是忍下来,绿了一张脸同我讲:“殿下,这个公子有问题。”
我这才转过身,往下面瞅了瞅,反复看了几遭,除了发现这个公子身形清瘦、头发顺柔以外,也全然看不出别的,只啧啧两声惋惜道:“以前,本王也喜欢穿白色的袍子,可奈何白色袍子不耐脏,还极易被染色。”
徐光照知道我在嘲讽他,便冷了声音直截了当道:“殿下,他好像是宁国奸细。而前方百丈,便是皇宫了。”
我便又认真瞧了瞧,发现月白袍的人儿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东西,于是撂下还没喝的桂花酒,同徐光照道:“唤上几个人去看看罢。”
014、故人?()
这一看不要紧,本王的手下们很是给力,竟从这公子的行李中发现了很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宁国到锦国的通关文牒——果真是打宁国来的。
徐光照知道我对他在宣纸上写的东西感兴趣,便把那张纸拿给我。
本王看了一眼,这个公子的字着实不错,筋骨具在,只是写的这句诗联系他这文牒就有问题了——“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打头的这个“宁”字领起“宁知心有忆”这句诗,写得真是应景又好看。
我抬头看那个公子,发现他也在看我。这公子不过弱冠年纪,干净清朗,身形消瘦而颀长,肤色比月光还要白几分,是个俊俏的公子。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浮出很多不安的情绪,震惊和慌乱都有,唯独不见他开口求饶。
本王的手下十分不济,见了这张脸一个一个便怜香惜玉起来,我便用扇子敲了敲手,开口提醒:“怎么,看到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就不舍得绑了?”
他闻言,迅速转头不再看我,但是也反应过来开始申辩:“我是从宁国来的不假,可我不是奸细。我是来锦国当差的,明日便去皇宫里报到。”
侍卫笑道:“嘿,幸好我们在宫外把你拦下了,不然你去宫里当差,对我大锦不更加不利吗?”
我道:“记下来,压入死牢,报给圣上罢。”
于是他便被押去了死牢。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出了客栈,徐光照却突然对我讲:“这个公子好像认识殿下。”
“何以见得?”
“殿下或许没有注意,他见到您的第一眼,说了两个字,可没有发出声音,但看那口型,不是您的名讳,也不像‘王爷’、‘殿下’一类。”
我有些疑惑:“果真是唤我?”
“从您进来,他除了看您就是看地面。不是唤您还是唤谁,那个口型实在古怪小人劝您好好想想,这或许真是您的故人。”
我看着那轮月亮笑了笑道:“本王得罪的人太多,这一个就算是故人,怕也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三日后,本王的皇兄便找到本王,龙颜不悦训斥我道:“卫期,三天前,你在客栈绑的那个公子,是朕亲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秦不羡,你怎么把人给朕弄到死牢里去了。”
于是,本王带着徐光照跑去死牢,亲自接他出来。听徐光照说这三日狱卒没有给他一滴水一粒饭,所以出来的时候,本王见到的是一个几乎虚脱的人儿,日光照在他近乎透明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穿过皮肉落在地上,而那身干净素雅的月白袍子,已经被血迹和泥污染得不像样了。
我心中浮出些愧疚,却依然不甚正经地嘻嘻笑着道了个歉:“原来秦大人是皇兄亲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本王错怪了秦大人,特意来陪个不是。”
他却没怎么生气,反而温和笑道:“小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日后还指望着殿下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