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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了那场轩然大波。
这一回,王为自然要汲取教训,不能再这么蛮干了。
张指导员一走,王为目光四下一抡,老实不客气就在一张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随手拉开了抽屉。
“哎哎,哥们,干嘛呢?”
王为这个随意的动作,立即引起了别人的不满,一名正抽着烟的联防队员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乜着他,满脸不爽。
王为这才意识到,这张办公桌眼下还不属于他,要等李民主回来,重新调整之后,他才成为这张办公桌的新主人。
九十年代,基层派出所的办公条件相当一般,除了几名头头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其他人都是“大通间”,一间大办公室里,摆几张办公桌,大伙挤在一起,倒也热闹。
这里就是二警区的大办公室。
眼下,这张办公桌还属于张方!
也就是这名身穿老式黄军装,胡子拉碴,嘴里歪叼着香烟,斜乜着他的联防队员。
张方二十几岁,因为没刮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也是浑身痞气。
来派出所之前,张方是地质勘察二六九队的职工,二六九队公认的刺头,队里管不了,凑巧红玉所要扩大联防队员的编制,二六九队的头头们想都不想,直接给推过来了。
这样难管的刺头,自然也是丢到李民主的二警区。
而且,地勘二六九队也正好在二警区管辖的范围之内,让张方跟着李民主干,很合适。
别的联防队员,瞧在王为正式民警的份上,通常会比较客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张方才懒得理会。
在二六九队,他也是正式职工,不是临时工,身份地位一点不比正式民警差,在派出所呆不下去,老子拍拍屁股就回地勘队去了,你咬我?
这新丁乳臭未干,一来就摆谱,直接占了他张三哥的桌子,那是不把他张三哥放在眼里。
张方可不吃这个!
你小子一来就摆出付大爷嘴脸,以后还得了?
王为瞥他一眼,笑着说道:“张三,别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啊,你特么什么德行,哥清楚着呢。”
“嗯,你怎么知道我是张三?”
张方便愣了一下。
正等着看热闹的其他人也愣了一下。
二警区的正式民警编制,只有三四个人,但联防队员有十来个,因为二警区的管辖范围包括老工业区,治安情况特别复杂,所以人员配置也是四个警区之中最充实的。人数最少的四警区,正式民警带联防队员加一起也就几个人。
刚才李民主带出去七个人,家里还剩下几个。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
王为毫不在意地说道,随即掏出金装南烟,大半包,直接丢给了张方。
原本打算发作的张方又被“镇”了下。
其他人的眼神也倏忽亮了。
金装南烟,就算他们这些在普通人眼里“有权有势”的警察也不是经常抽到的,一般都是去效益好的单位执行任务的时候,能接到这么一支两支。
整包很难收到。
六十元一包,相当于一个星期的工资。
这小子刚上班第一天,就如此豪阔?
家里是干什么的?
莫非是富二代?
当然,富二代这个词,是进入二十一世纪网络高速发展之后才流行起来的。
但不得不说,这大半包金装南烟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张方有心给他扔回去,又觉得太过了点,毕竟王为也没有真得罪他,今后还是一个警区的战友,理论上,王为还将是他们这些联防队员的上级。
只有正式民警才有办案的权力,他们联防队员都只能协助。
在这事上,他地勘队正式职工的身份是不管用的。。。
再说对于一条大烟枪来说,金装南烟的吸引力也足够大。
当下张方从烟盒里敲出一支来叼在自己嘴里,又给办公室里每个人都散了一圈,看看烟盒里还剩下三支,丢回给了王为。
大伙望向王为的眼神,立即就变得亲近起来。
这家伙看上去年轻,外表相当青涩,但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满不在乎的气质,很合大家的口味。
这满屋子人,多数都是这种类型的。
大办公室里马上就变得烟雾缭绕。
“哎……”
张方抽了几口烟,正准备开口问问王为的情况,王为已经跳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
“张方,李所他们是不是抓赌去了?”
“哎,你怎么知道的?”
张方不由得目瞪口呆,其他人都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王为。
他不是今儿第一天来所里上班吗?
就算是福尔摩斯,也不能这么神吧?
“你甭管,赶紧的,跟我走……”
王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干嘛去?”
张方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满眼小星星。
“干嘛去?当然是去抓赌啊,有奖金的!”
王为一说到奖金,就两眼放光。
昨天在家见到老爸老妈生活的节俭,王为十分迫切地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小姑给的两万块还在期铜里套着,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赚钱,眼下他得给老妈整点医药费。
王为刚刚才记起来,貌似在另一个时空,他去红玉所上班的第一天,李民主就是带着一帮子人抓赌去了。
按照规定,抓赌是有奖金的。
但这个奖金,只发给直接执行任务的民警和联防队员。
当然,有些警区是算大账,统进统出,凡是奖金,警区内人人有份,出任务也是大伙一起。
在李民主的二警区,不是这么干,而是“多劳多得”。
关键是,让谁去不让谁去,他说了算啊。
第17章 焦大鸟()
张方懵懵懂懂跟着王为出了办公室,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摩托车钥匙带着的吧?”
王为随口问道。
之所以拉着张方一起去抓赌,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张方后来成为他的哥们,两个家伙臭味相投。王为不介意在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提携”他一把。第二个原因则是张方有一台摩托车。
虽然是很老式的国产货,笨重得要命,但还能跑。
这就够了。
李民主他们已经先行出发了,王为可不认为凭着两条腿跑路能赶上去。
张方这台摩托车是自己的,不是所里配发的工具车,当然,出任务的时候,所里也会给他报销点汽油钱,仅此而已,别的就甭想了。
张方整这么台破摩托,为的也是方便自己,所以也就不是很计较。。。
他没结婚,暂时连女朋友都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工资养个破摩托还行,不至于捉襟见肘。
“你怎么知道我有摩托车?”
“你以前认识我?”
张方一把揪住了王为,一脸抓狂地问道。
张三哥就是这么个急性子,这事给他憋着了。他就算把脑浆子都想出来,也实在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王为,更加谈不上认识了。
“特么你废话真多!”
王为很不屑地扒拉开他的手,蹙眉骂道。
张方这小子别看外表吊儿郎当,其实是个话痨,尤其是两人熟了以后,王为就成了他的“倾诉对象”,特别喝了酒,那废话多得,能把人淹死。
“抓赌啊,懂么?奖金啊!”
“特么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李民主是谁,能等着给你分口汤喝?”
王为说着,顺手就将张方摁在了栏杆上,熟练地从他屁股后边摘下了摩托车钥匙。这家伙永远是这么个习惯,钥匙挂屁股蛋上。
别看张方牛高马大,看上去很孔武有力,王为要弄他,他一点还手之力都没。
这混蛋之所以在地勘队出名,不是有多能打,主要是因为横!
那年月,单位上大多数人都老实本分,一般不会去招惹这又凶又横的愣头青。
接下来,就是张方扯开两条长腿,跟着王为一路小跑了,边跑还边巴拉巴拉问个不停,王为给他来个充耳不闻。
张方那台漆成白色的破摩托就停放在院子一角,相当显眼。
这台国产摩托车原本是红色的,是张方硬给漆成了白色,据说是因为他自称是“白马王子”。
就因为这,没少给王为笑话。
就你这样的,还白马王子呢?
唐僧都比你强一百倍!
王为上去,将钥匙插入,狠狠一脚踩下,破摩托就轰鸣起来,这熟练程度,较之张方本人也不遑多让。
“哎哎,你会不会骑啊?别把我车摔着了……”
张方急匆匆地赶上来,满脸担忧之色。
“废什么话?”
“上车!”
张方只好坐在了后座上,从王为的眼神中他完全看得出来,他只要稍微犹豫一下,这小子肯定自顾自开车跑了,才懒得理他。
这新来的别看年纪轻轻,却处处透出一股干练。
当然,在张方嘴里,是处处透出一股狠劲!
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敢于在李民主没有安排的情况下硬生生凑上去抓赌,胆子真不小。
至于去哪里抓赌,张方倒把这茬忘了。
抓赌的地址,只有李民主知道,没告诉他们。
李民主就是这德行,凭着这些霸道的手段,把手下人管得服服帖帖。
现在看王为这样信心百倍的样子,他肯定知道地方的吧?
王为确实知道。
破摩托突突地冒着黑烟,直奔五一街而去。
五一街是西城区的老街,紧挨着老工业区,在过去,五一街是边城市繁华热闹的代名词。这条老街上集中了很多传统店铺,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很贫乏的群众来说,这些店铺十足诱人。
改革开放之后,市府重心东移,集中力量开发东城区,加上老工业区的快速衰败,包括五一街在内的老街也风光不再。
现如今,五一街已经沦落成“贫穷”“脏乱差”的代名词。
而且还是个赌窝。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五一街就成了一众赌徒聚赌的场所。
大约和某种传统有关。
五一街的人,自来就很有赌性,哪怕在管制最严苛的时代,五一街群众的赌性也没有被彻底根除,只是转入了地下,变得更加隐秘。
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不少人手里都变得宽裕了,五一街的聚赌规模就变得越来越大。
此外,五一街地形非常复杂,各种老式楼房鳞次栉比,无数的小巷子小里弄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般,也是这里成为赌窝的重要原因。
这种复杂的地形,以及各种违章违规搭建的老式房子,令得各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大量的存在,让抓捕工作的难度变得极大。
如果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派出所的人通常不会出警。
贸然出击,多数时候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等警察到了,赌徒早跑得精光。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李民主才会在一大早就出警抓赌。
这本来是不合常规的,抓赌一般都是在晚上进行,赌徒们兴致正浓的时候,警惕性也会放松,那时候抓赌,收获最大。
但在五一街,晚上抓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