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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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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她所知,官员之女为妾,也应是贵妾、良妾,而这一等妾室,是不可任意处置的。

    薛芷回眸,看向陈滢的视线中,含几分讶然,旋即,又化作哀凉:“校长这话,只好放在从前来说。”

    她叹了口气,神情怅怅:“若三妹妹还和从前一样,背后有薛家撑腰,无论为妻为妾,自无人敢小看了她去。只如今,三妹妹名声不保,父……家里……恨不能没有她在,又怎会为她撑腰?而既无人为三妹妹作主,则她是生是死,也不过主母一句话的事儿。”

    陈滢默然不语。

    薛芷的话,正说在点子上。

    贵妾之贵,贵在本身名声及其身后家族,主母自不敢小觑。而薛蕊却两样皆无,嫁过去,也只是个普通妾室,生死全在他人掌中。

    “薛夫子就是听了您这些话,才突然伤害自己的?”陈滢问道。

    薛芷点了点头,眼中又滑下泪来,神情哀绝、语带自责:“是我太性急,也不曾多转圜几句,直接就将事情告诉了三妹妹。我本意是想叫她早做准备,可却未想……”

    她突然掩面呜咽起来,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语声:“我对不住三妹妹……我不该来……我有什么脸面见她?她坏了身子,其实……其实也是为了我。若没有三妹妹,那天晚上被那些贼人……之人,就是我啊……”

    她不住拭泪,似欲竭力抑住哭泣,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痉挛着。

    然越是如此,那泪水便越是汹涌,争先恐后夺出眼眶,她苍白的脸上飞快挣出一片潮红,颈项青筋浮突、呼吸急促,喉中竟窜出尖锐的啸音。

第536章 匣中瓷瓶() 
陈滢见状,无声一叹,上前替薛芷顺着后背,心情微有些沉重。

    虽只寥寥数语,且语焉不详,可陈滢还是听懂了。

    薛蕊当年受辱之事,必定另有隐情,而这隐情的关键,便是薛芷。

    她垂目望向眼前少女,张了张口,却终究还是闭拢来,凝眉不语。

    薛芷已然停止了抽泣,然泪水却兀自流个不息,喉中啸音亦偶尔传来,呼吸颇为困难,显然不宜于再说话。

    陈滢招手唤来两名丫鬟,低声叮咛:“你们把薛二姑娘送回静室歇着,莫要引她说话,她现下需要静养。”

    双婢应声是,将薛芷扶了下去,陈滢则返身转回花厅。

    厅中已然恢复秩序,倒放的桌案、褥垫等物,尽皆归位,知实带着几个仆妇,将薛蕊周遭杂物除净,空出一块地方来,又命人拿了大块抹布,拭去地上水渍,拧下的污水以木盆装着,泼去外头泥地。

    薛蕊仍旧昏睡不醒,许是伤口疼得太厉害,即便昏迷着,她亦眉尖轻蹙、额角渗出汗来,几绺发丝粘在鬓边,越添几分柔弱。

    刘妈妈倒是个细心的,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两床夹被,将薛蕊身上关键部位盖住,尽量只以伤口示人。

    不过,这法子也只能暂用,在清水不断地冲刷下,那被面儿也差不多湿得透了。

    “知实,你再去找几床夹被来,将这湿了的换掉。”陈滢轻声吩咐道。

    知实忙自去了,那厢刘妈妈瞧见陈滢,亦走来陪笑道:“校长恕罪,奴婢自作主张,因怕三姑娘着凉,便找东西给她盖上了。再,那热水也掺进去了。”

    “不必赔罪,你做得很好。”陈滢颔首,举目环视,眸光忽尔一凝。

    便在靠窗的角落里,几样事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上前几步,俯身将之拾起。

    寻真远远瞧见了,恐她要人服侍,忙跟了过去,趁势伸头向前望了望。

    陈滢拿在手中的,共有三物:一只启了盖儿、当中挖出凹槽的小木匣;一个小的青瓷瓶;一枚蚀烂了小半的木塞。

    垂目上端详着这几样东西,陈滢转首轻唤:“刘妈妈,请过来一下。”。。

    语罢,又向寻真温言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这里没多少事儿。”

    寻真知她要与刘妈妈说话,躬了躬身,退去一旁,刘妈妈本就在左近,此时便上前屈身:“陈校长唤奴婢有何事?”

    “这些东西你认得么?”陈滢将几样事物逐次置于条案上,目注她问道。

    刘妈妈扫了一眼,目中突地划过惊恐,白着脸道:“回……回校长,这正是我们三姑娘的东西。”

    她指了指那个青瓷瓶儿,语声微颤:“方才三姑娘就是拿着这个小瓷瓶儿,往自己身上浇那种怪水儿来着。”

    陈滢低低“唔”了一声,伸手将那小瓷瓶拿起,嵌入木匣。

    这两样东西显是成套的,那木匣的凹槽处,正好嵌入瓷瓶,严丝合缝。

    陈滢又拾过木塞,试了试瓶口大小,亦正合适。

    “原来,她就是这样贮藏这种强酸物质的。”她低声自语。

    恰此时,东风忽涌,吹得那窗屉子晃几晃,她的声音被风掩去,旁人并听不清。

    陈滢重返花厅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这几样东西。

    此前因忙于救治薛蕊,她一时未顾得上,如今寻到这几样东西,也就很好地解释了薛蕊保管、使用此种物质的办法。

    而至于此物的来源,方才与薛芷说话的当儿,陈滢亦已想明。

    除了女校实验楼,大楚朝只怕再找不出一个地方,能够研制出这种物质。

    此念方生,陈滢便觉出一种荒谬感。

    因为,若追根究底,薛蕊自残的源头,正在陈滢自上。

    在京城的这一年,陈滢源源不断往女校寄送大量书籍、笔墨纸砚诸物,除此之外,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如丹砂、雄黄、绿矾、寒水石、硝石等物,她亦采购了不少。

    在大楚人看来,这些皆是道士练丹用物,不足为奇。而于陈滢眼中,这却是最好的化学实验课原料,她是拿它们当教材用的。

    而问题也正出在此处。

    绿矾可提炼硫酸;

    硝石可提炼硝酸甲。

    硫酸加硝酸甲,则是提取较高浓度硫酸的基本配方。以陈涵并李念君这两个人爱动手的脾性,她们凑巧制出较高浓度硫酸的可能性,极大。

    陈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说,这些强酸为实验室产物,则薛蕊得之于手的途径,便也很容易查明了。

    “说到底,这还是我在管理有了疏漏。”陈滢喃喃轻语,心中委实五味杂陈。

    刘妈妈闻言,却是不明所以,以为陈滢有话吩咐,遂嗫嚅问道:“校长可是有事要交代奴婢做的?”

    陈滢被她这一声惊醒,想了想,颔首道:“你随我出来,我确实有话问你。”

    一壁说话,她一壁收起案上诸物,转身步出花厅,刘妈妈碎步缀后,不一时,二人便来至廊角,正是方才陈滢与薛芷说话之处。

    天空仍有些阴沉,远山被轻雾拢着,影影绰绰、视之不清,偶尔风来,藤叶子“哗啷”作响,残余的水滴落下,倒好似又下了场雨。

    陈滢在凳楣子上坐了,尽量放缓语声,问道:“刘妈妈,我冒昧问一声。一年前,就在招远县出事的那晚,尊府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可否请你与我细说说?”

    她顿了顿,略略加重语气:“方才薛二姑娘与我说了几句,只她似有不足之症,每每情绪激动,便气促不已,我不欲教她劳神,只好来请教妈妈了。”

    “校长可折煞奴婢了。”刘妈妈煞是诚惶诚恐,将两手摇了几摇,陪笑道:“您有话要问,奴婢自当把知道的都禀报于您,可不敢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妈妈太客气了。”陈滢和声道,伸手指了指凳楣子:“方才你也忙了半天,想是累了,坐下说话便是。”

    刘妈妈自不肯坐,陈滢再三让了,她才谢了一声儿,斜签着身子坐在下首,两手搁于膝上,垂眼望着脚下,却不说话,似静候陈滢相询。

第537章 嫡庶有别() 
陈滢见状,略忖了忖,便知其用意。

    刘妈妈不肯从头细说,想是此乃家丑,她一个做下人的,总需避忌一些。

    想通此节,陈滢也不与她打机锋,直言问道:“我也不问更多的,只问一事:据薛二姑娘说,薛夫子受辱乃是因她之故,这是真的么?”

    刘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哀惋,叹着气点了点头:“这是真的。如果不是三姑娘跑出来顶替了二姑娘,受辱的那个,便是二姑娘了。只我们二姑娘委实也是……”

    她又叹了一声,也不待陈滢再问,故自讲了下去:“好教校长知晓,奴婢原是服侍夫人……先夫人的。先夫人端庄贤淑、样样皆好,就是子嗣上头有些艰难。先夫人嫁进来的头几年,滑胎就滑了三、四次,伤了元气,到最后,就怎么也怀不上了。”

    她摇了一下头,眸中划过几分怜悯之色:“老爷先还不急,后来先夫人年岁大了,老爷也着急起来,先夫人也急,天天求神拜佛、寻医问药,那汤药、丸药不知吃了多少,可偏就没个动静。最后,老爷便纳了薛姨娘进府。”

    言至此,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道:“说来也真巧,薛姨娘进府没过半年,先夫人便有了孕,生下了大姑娘,接着又生了二姑娘。虽然还是没生下个儿子来,可先夫人对两位姑娘疼到了心坎儿里,真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陈滢静静聆听,并不去接话。

    此乃前言,想是刘妈妈为了接下来的叙述而打下的伏笔。

    果然,便闻刘妈妈又道:“说话儿就到了一年前,出事的那天晚上,一府的人都睡下了,那贼人突然就杀了进来,府里头直乱了套,又是黑灯瞎火地,谁也瞧不见谁,真真是两眼一抹黑。”

    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似忆及彼时情景,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牢:“幸得那几天先夫人要吃斋,将大姑娘、二姑娘带去偏院儿住着,没在正房,那些贼人扑了个空,倒叫大伙儿得着逃命的机会。奴婢并几个婆子护着主子们往角门儿跑,半路上却撞见了三姑娘并九哥儿……”。。

    “请等一等。”陈滢打断她,眉尖轻蹙:“这九哥儿又是何人?”

    “哎哟,奴婢该死,却将这事儿给忘了。”刘妈妈向额上拍了一记,又叹了口气:“回您的话,这九哥儿便是三姑娘的胞弟。因老爷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哥儿,生下来的时候哥儿的身子骨又有些弱,老爷怕养不大,便起了个乳名儿,叫做九哥儿。”

    “原来如此。”陈滢点了点头。

    民间的确有这种说法,怕小孩子被那阴曹地府勾去魂魄,便以“九郎”、“九哥儿”呼之,以表示前头八个都走了,此乃独苗儿一个,乞请鬼神怜惜之意。

    刘妈妈此时又道:“大家伙儿既碰着了,自是齐齐往外逃,可逃到角门那里的时候,就听见外头又是哭又是喊,还有屋子着火的,哪里逃得出去?只得又退回来。先夫人便说,既外头不得安生,便先去那假山里头藏着,说不得那贼人抢了金银细软便走了,不会再杀将进来。那时候人人都怕得要死,哪有甚么主意,自是先夫人怎么说,大伙儿便怎么做。”

    言至此,她的眼眶便有些泛红,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强笑道:“奴婢失礼了,请校长恕罪。”

    “无妨的,你且往下说。”陈滢的声音很柔和。

    听着这安静且清淡的声音,刘妈妈好似平静了些,红着眼圈儿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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