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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钻进牛角尖儿里,说了不当说的话,委实该打。”
第394章 我心悦之()
这话引得萧太后一笑“我儿能这般想,那就对了,陛下再仁厚不过,又以孝治天下,是千古难得的名君呢。”
“那皇舅舅会给阿娇寻一门好亲事么”郭媛突地插言,面上带几分孩子气,清真明艳,如春花凝露,天然一段娇媚。
萧太后一怔,蓦地失笑“啊哟,我们阿娇原来一直担心这个啊。”
郭媛娇羞低头,忽似想起什么,满身落寂,愀然锁眉,捧心轻叹“唉,阿娇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人家愿意要了。这是阿娇痴心妄想,净给皇舅舅惹麻烦。”
她低下头,白生生的指尖缠着流苏结儿,霜打了茄子似地,孤单娇弱、惹人怜爱。
萧太后大是心疼,故作着恼“胡说哀家倒要瞧瞧,谁敢嫌弃我们阿娇。”
语罢又笑,满脸骄傲欢喜“我们阿娇生得美,脾性又好,出身高贵,又通琴棋书画,实是顶顶好的姑娘,求娶的人家定要从东城排到西城去,到时候,皇祖母要叫那求亲的排着队,让阿娇自个儿挑。”
郭媛“哎呀”一声,捂脸不依“皇祖母取笑人家,人家就是说说的,皇祖母不许笑。”
这般小儿女之态,终令萧太后开怀,拊掌笑道“这还不是你自己提起来的,偏又害羞,还不许祖母说。”
长公主亦笑“她小孩子家家的,哪懂这些”
郭媛越发羞红了脸,又强作出不在意来,昂头道“阿娇虽小,却也知千金易得、良人难求。阿娇是母亲的女儿、是皇祖母的孙女,可不能学那些小家子作派,没的给亲人们丢脸。阿娇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就算被人笑了,也断不会装模作样。”
这话越发引得萧太后发笑,心下却益发欢喜,深觉此子纯真,迭声道“这话才是,这话才是。天家之女、举世唯尊,与那些寻常深闺女子自不一样,那般作乔作致、故作姿态之举,最叫有腻烦,还是我阿娇有气魄、有见识,祖母很欢喜。”
郭媛颊飞红晕,握着脸笑,一双眸子亮晶晶,星辰般璀璨,呐呐问“那那若是阿娇有了心悦之人,可以可以直接告诉皇祖母么”
萧太后怔了下,“噗哧”一声笑起来,忍俊不禁道“啊哟,阿娇这是女生外向啊,这就真瞧上了哪家少年郎了。也罢,你说与祖母听听,祖母替你长掌掌眼。”
这原是她的玩笑,可郭媛却似作真,一下子满面娇羞,粉腮染霞,略略低头,羞嗒嗒地道“那那人家就说了,皇祖母可不许笑。”
见她竟真害羞起来,萧太后倒惊讶,一旁的长公主也坐直了身子,讶然问“阿娇,你不是说着玩的么”
“婚婚姻大事,岂可岂可儿戏。”郭媛的声音细若蚊蚋,显是羞极,头垂得低低地,耳根儿都红了。
那一刻,并无人瞧见她寒鸷眸光,冰冷如霜,刀子般刺向地面。
“祖母这可得好生听着了。”萧太后也坐直身子,又是笑、又是怜爱、又是欢喜“阿娇且说说,你自己相中了哪家才俊”
郭媛忸怩片刻,方才启唇,声音轻且柔,若春樱轻坠、细雪飘飞“阿娇阿娇觉着,嗯那个小侯爷小侯爷很是很是英武不凡”
一语未了,脖子都红透了,垂首低眉,再不往下说。
“小侯爷”萧太后诧然,与长公主对视一眼,各自疑惑。
“阿娇说的小侯爷,莫非是宁夏威远侯,裴恕”萧太后当先问,神情微肃。
郭媛越发垂下头,细细的一声“嗯”,自鸦鬓间飘出,轻不可闻。
长公主吃了一惊“阿娇,你不是”
郭媛蓦地掩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反正阿娇已经把放说予祖母和母亲了。”说着便爬起来,慌急慌忙踩着绣鞋“阿娇要去外头散散,等会再来。”
话声未了,已是慌不择路奔出去,还险些绊倒阶前,所幸被宫人扶稳。
她似大羞,轻轻跺脚,头也不回地跑出大殿,往御园而去,徒留下殿中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直到身后再无长辈视线,郭媛方才放缓步子,挥退宫人,悄立于池畔,看残荷铺展于水面,深褐与墨青,映一池沉沉碧水,她的面色亦沉。
“县主可还记得当年的夏嬷嬷”
耳畔忽似响起絮语,郭媛激灵灵打个冷战,猛地抬头,惊惧四顾。
风拂树梢,几片黄叶在半空旋转,脚下是微枯的草地,偶有几朵秋开的野花,经了前几日风雨,亦被摧折殆尽,枯草间落几星泥泞的红。
没有人。
郭媛长舒了口气。
她的身边既无携芳,亦不见那叫彩绢的贱婢,唯庭前萧索、残荷池冷,风过时,秋花黄叶飞坠,落地成冢。
郭媛皱起眉。
携芳前几日受刑不过,已经死了。
至于那所谓的“夏嬷嬷”,早在今年四月便于府中“病殁”,郭媛当时还厚赏其家人。
而再往前数几年,夏嬷嬷领郭媛之命,去往栖霞县。
彼时,那病歪歪的裘家四郎正娶新妇,裘家为喜事忙个不停,夏嬷嬷花重金买通两个婆子,在成亲当晚,往那新婚夫妇的食水里,加了些料。
然后么,一切如郭媛所愿,新妇变寡妇,此生再蘸无望,因为,这个寡妇,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寡妇自是瞒下这个秘密,然而,郭媛却一清二楚,甚至就连对方悄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甚而买符水偷偷来吃,这一切挣扎哀告,那两个裘家婆子都偷偷打听了来,尽皆告知夏嬷嬷。
那几味料,实是效验非凡。
那也真是一出好戏,即便远隔千里,事后听夏嬷嬷细细讲述,亦大快人心。
郭媛阴沉的脸上,忽地浮起笑。
残忍而又快意的笑。
那个时候,她是真痛快啊,痛快得恨不能大声笑、大声唱、大排筵宴、昭告天下。
埋在心里多年的刺,一朝连根起出,那种感觉,委实美妙至极。
第395章 不敢去赌()
郭媛面上的笑意,渐渐冷却。
这件事,除了夏嬷嬷与她自己,再无第三人知晓。就连那两个被买通的婆子,亦只当夏嬷嬷与裘家有仇,事后各拿着数百两银子,回家养老去了。
郭媛一直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夏嬷嬷的“病殁”,永远埋葬。
可她却不曾料到,就在数日前的琴苑,彩绢那贱婢托携芳传话,却一语道出了“夏嬷嬷”。
那一刻,郭媛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其实是怕的。
怕事情败露,得罪东宫,更怕元嘉帝那仅余的一点眷顾,就此烟消云散。
所以,她不战而退,由得那陈漌耀武扬威。
然后她便怀疑,陈漌抑或永成侯府,便是幕后指使之人。
可是,几句话试探下来,她发觉并非如此,所以她才大胆讨要彩绢。
她就是想探一探藏在彩绢背后的那个人,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郭媛叹口气,信手扯下几片枯叶,垂眸出神。
黄了大半的叶儿,边缘半枯,经几番风雨,更显残败。
郭媛的眉心,拢下一丝不安。
事实上,自郭婉回京,她就常自不安,亦常有被人暗中窥视之感,否则,她也不会令夏嬷嬷“病殁”。
可是,天不遂人意,事情到底还是败露了。
郭媛叹口气,神情微显落寞。
当年她做下这一切,一半是为自己,另一半,却是为了长公主。
年幼时,她尚懵懂,每见父亲愁眉不展、母亲强颜欢笑,便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懂事。
再大些时,她隐约听闻旧事,方才知悉,她的父亲,并非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而她的母亲,亦非父亲元配。
她难过了很久,也恨了很久。
恨韩氏,更恨郭婉,恨不能将这个夺去父亲宠爱的贱人,狠狠踩在脚下,踏成碎泥。
再往后,便到了那一年……
郭媛的身形陡然瑟缩,面色微微泛白。
那是她极不愿回顾的过往,春波湖畔、柳岸娇莺,那个人,哭着向她求情。
一个贱婢,她倒也真有胆子!
而再然后……
郭媛用力闭上眼睛,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可再想。
不能再想。
那些挣扎、哭泣、尖叫、求饶、哀告……
都过去了,再也无人会提及。
郭媛无声地吁口气,张目望向眼前,神情渐又冰冷。
也幸得有那贱婢求告,她方知晓,她的嫡姐,原来就在山东。
于是,才有了夏嬷嬷的栖霞之行。
坦白说,她没想到会这般容易。
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外加几味药的事儿,那个令她嫉恨无比的贱人,就变成了寡妇、变成了不下蛋的母鸡。
郭媛又笑起来。
毁掉一个人,原来如此轻而易举。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才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她为何要嫉、为何要恨?
土鸡瓦狗,怎能与九天鸾凤争艳?
那样的贱人,多看一眼都嫌污浊,更遑论算计,简直就是脏了自己的手。
她是真的放开了,不去想了,由得那贱人在山东自生自灭。
可她却没想到,那低到尘埃里的女子,竟一步飞上枝头,不仅重返京城,更入得东宫,变成了郭孺子,成了郭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宠妾。
“啪”,郭媛掌心一痛,垂目看时,却是指甲断去一截。
她望着掌中断甲,满腔戾气腾起,又被她竭力抑住。
不可造次!
不可冒着毁去一切的风险,与东宫对峙。
郭媛深深地吐纳一息,胸中狂暴的火焰,渐次冷却。
她抬起头,眸光阴寒、满面悒郁。
自知晓中毒之时起,她便已知真凶是谁。
除了郭婉,再不作第二人想。
而察知此节后,郭媛愈是恨毒,便愈不敢妄动。
郭婉查到了夏嬷嬷!
纵使夏嬷嬷已死,可谁又知郭婉手中有无别的底牌?
郭媛不敢赌。
她再是不懂事,亦深知一件事:东宫,是不可轻易触碰的。
若此事爆发,她们最多也不过就是扳倒一个小小的郭儒子而已,而他们付出的,则是从此失宠于陛下、失宠于当今太子、未来的大楚皇帝,甚至就连萧太后,也将遭厌弃。
每思及此,郭媛便会莫名惊遽。
如若宠爱不再,她的尊荣权势又向谁去讨要?那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日子,又有谁能维系?
她舍不下的。
这样任意施为、睥睨众生的日子,多么使人迷恋,若就此失去,她宁可去死。
所以,她只能拼命忍耐,甚至还要提防长公主,以免她查到栖霞之事。
这日子无疑使人难熬。
好在,就在前几日,郭媛无意间获悉一事。
她的那位好嫡姐——东宫孺子——郭婉,有一至交好友,便是分宗而出的陈府长女——陈滢。
据说,陈滢与小侯爷走得极近,由京城至山东、再由山东至京城,二人双进双出、两情相悦。
郭媛望向半枯的池塘,嫣然一笑。
她还真是挺期待那一天的呢。
到那一天,当圣旨赐婚之时,她定要站在陈滢面前,亲眼看着那张叫人厌恶的脸,细细品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