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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皆是后话,现在说还太早了些。
这般想着,陈滢忽地心中一动,便问道:“邵管事是才从登州府回来的,却不知您有没有听说那流民营里的事?”
邵忠怔了怔,旋即醒悟过来,躬身道:“如果三姑娘是问流民营走水之事,小的倒是听说了。”
“哦?”陈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道:“可否请您细述详情?”
邵忠忙道:“小的那天恰好正在蓬莱,走水的当晚,小的从家里就瞧见了火光,半边天都烧红了。老太爷对这事儿很上心,第二日就叫小的出门打听,只那流民营有军爷守着,小的只打听到那走水的地方在西角儿,里头住着的人以前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除了这些就再没了。”
原来是海帮控制着的那些人。
陈滢无声地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忽见远处走来几个人,打头的正是郎廷玉。
她立时收声,心下极是诧异。
郎廷玉方才已经走了,为何又去而复返?难不成出事了?
心中忖度着,她叫罗妈妈送走了邵忠,那厢郎廷玉等人已是越行越近,陈滢视线一扫,便望见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人。
竟是叶青!
“叶青?!”她轻呼了一声,面上是掩不去的惊讶:“你……你怎么来了?”
“护院。”叶青简短地答道,立在郎廷玉身后没动地方。
第239章 被招安了?()
陈滢怔怔地看着叶青,见她着一身朱红蟒袍,发束皮冠、腰悬革带,佩着一柄长刀,那对铁鞭不知被她收在了何处。
居然是一身标准的禁军服色。
陈滢完全被震住了。
叶青这是改吃公粮了?
皇宫禁军里头,居然可以收女人?
见陈滢已经认出来人,郎廷玉便笑着叉手道:“三姑娘眼力真好,一眼就瞧见了叶……统领。”
叶统领?
叶青竟然真吃公粮了。
陈滢不由张大眼睛看着叶青,并未掩饰目中的惊讶与好奇。
“我自愿的。”仿佛是生怕陈滢切换到提问模式,叶青飞快地补充说明了一句。
郎廷玉亦在旁解释道:“叶统领从我们爷那儿打听到了三姑娘兴建女校的事儿,就说要过来,我们爷说这地儿不收江湖好汉,叶统领就自愿……那什么……被招安了。”
话至此处,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在他的身后,叶青的视线正扫过他那跟脑袋一般粗的脖颈,面无表情,就是眼神比较冷。
郎廷玉摸了摸后颈,咽了口唾沫,总觉得后心有点发凉,不由自主地往旁挪了两步,方才续道:“那个……叶统领带来了我们爷的书信。”
他没有详细说明叶青为什么来得比他晚,大约是怕继续被那冰冷的目光扫视吧,说完了话,便飞快地退到后头站着了。
叶青上前,递信、转身、走。
一系列动作流畅迅速,中间没有一丝丝的停顿。
眼瞧着她越走越远,陈滢拿着信,极是诧然。
这就走了?
前前后后加起来只说了六个字,也不说明下情况,也不说他们怎么安置,就这么走了?
“你去哪里?”好容易回过神来,陈滢提声问道。
“转转。”叶青非常吝啬地挤出了两个字,大步朝前,那步履看似平常,但每跨一步都比常人更远,三两下便走得没了影儿。
郎廷玉也看呆了,愣了半晌方挠了挠头,讪笑道:“叶统领她……话少。”
“我懂。”陈滢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不仅话少,还特别讨厌人家问问题。
只是,若这样说来,陈滢总觉得自己仿佛掌握了一种很了不得技能,比如凭三寸不烂之舌逼退强人之类的。
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掉,陈滢启信看去,却见这信写得极短,只交代了叶青只是挂在了禁军名下,实则根本就不会让她负责禁宫守卫的工作,她以后就是女校的护卫统领,麾下有一小队兵卒供她调遣,人数不超过十个,这些人的月银由陈滢私人发放,国家只负责部分福利。
需要说明的是,这十个兵卒皆是叶青自己招揽、裴恕亲自过目首肯的江湖人,而且,都是女人。
元嘉帝果然是个务实的皇帝。
看起来,泉城女校身上的半个皇家烙印,就算是他全部的投资了,且还是可回收的。
陈滢一脸感慨地把信收好。
明君是个好明君,就是抠门了点儿。
不过,再一转念,她又觉得如此也好。只要上层建筑不来添堵,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她又何必得陇望蜀呢?
将叶青带到女校,郎廷玉的差事便也结束了,就此辞去,陈滢便又去寻李氏,陪她在院子里摸摸瞧瞧,将该归置的都归置妥了,母女两个方才回家不提。
惊蜇过后,草木复苏,天气一日暖似一日,济南城的达官贵人们也终是活泛开来,倪氏手上接连收到了不少帖子,皆是春宴游玩的,而斟酌再三后,倪氏便选中了忠勇伯府的春宴,作为陈滢等未婚姑娘首度亮相济南贵圈儿的场合。
二月初六,诸事皆宜,陈滢提前半个时辰起床做功课,正在收尾的当儿,便见寻真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道:“姑娘,您可好了不曾?快着些儿换衣裳吧,都快迟了呢。”
她的身后跟着个小尾巴似的大篆,大篆手里托着件新裁的葱绿衫儿,正眼巴巴地瞧着陈滢。
陈滢一面擦着汗往回走,一面便道:“这才多早晚呢,不急。”
寻真却是一副急得要跳脚的样子,道:“姑娘这两日又长高了些,那裙边儿可还没收针呢,得现量了才能缝好。姑娘还是快着些吧。”
春天到了,万物生长,陈滢也开始抽条儿了,这段时间有点见风长的架势。
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来,她到底不好再耽搁,加快步子回至屋中,果见知实并那针线上的一个娘子皆候在里头,床上摊着好几条裙子,有烟霞红的、有湖蓝的,还有一条雪青的。
“这些全都得试一遍么?”陈滢将汗巾交给知实,问道。
罗妈妈知道她的脾气,陪笑道:“姑娘,这是咱们头一回去外头做客,舅太太说了,务必要收拾得齐整些,一时姑娘穿好了,舅太太还要亲眼瞧上一遍,若是她老人家瞧不上眼,还得另换。”
陈滢“哦”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道:“我知道,那就试吧。”。。
接下来便是一通忙乱,好说歹说地,总算是将那新制的衣裳裙子都弄妥了,梳洗打扮已毕,陈滢便来到正房,让倪氏过眼。
见她一身月白织锦衫儿、湖蓝洒花罗裙上头还镶了层浅蓝的边儿,金钗当鬓、环佩叮当,倪氏颇为满意,点头笑道:“今儿真真鲜亮,这颜色很衬三丫头的眉眼。”
的确,陈滢的样貌虽不出挑,但胜在有一种格外地干净,穿上这种冷色调的衣裙,十分合宜。
陈滢便笑道:“罗妈妈她们拾掇了半天呢,舅母满意便好。”
一时李惜并陈湘姐妹也到了,因陈湘的衣裳与李惜撞了色,倪氏便又命李惜重新换了一件,待出门时,时辰已然不早了。
“说是春宴,这时候却又还早了些,花儿都还没开呢。”马车驶进忠勇伯府的时候,李惜看着那园中光景,便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两句。
忠勇伯原先还是忠勇侯,不过,这已经是大楚朝开国时候的事儿了,如今几代沿袭下来,爵位便降了一等。
第240章 人贵自知()
细论起来,整个山东行省自元嘉帝登基之后,便只有降等的爵位,而再无新贵崛起。想来是因了当年康王之乱,委实是叫这地方伤了元气,直到如今都没缓过来。
自然,这也只是陈滢个人的一点猜测罢了。
忠勇伯府的院子只有三进,盖因那伯爷本人官职并不高,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副千户,这三进大院儿,还是因其爵位而来的。
众女眷下车之后,那忠勇伯夫人万氏已然候在了门边,世子夫人俞氏并两个年轻的媳妇子在旁相陪,另有她们家两个姑娘落在最后。
忠勇伯膝下共有三子,长子卢俊早几前便被请封为世子,次子卢俦倒是块读书的料子,实实在在地考中了举人,虽然会试落了榜,却也捞着了一个河南卫辉府经历一职,八品文官,算是半只脚踏上了仕途;三子卢仁是混得最差的,只是个把总而已。
此刻跟在万氏身后的两个姑娘,二姑娘卢宛音乃二房嫡女、六姑娘卢宛宁则是三房嫡女,那两个年轻媳妇则是世子夫人俞氏的两个儿媳,一姓钱、一姓黄,皆是济南府官员之女。
除了她们几人外,伯府二太太与三太太都没露脸,想是招呼其她女眷去了。
“李夫人终是来了,我可是等得望眼欲穿了。”一见了倪氏,万氏便立时迎上前说道,说话间便上前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倪氏的胳膊,视线扫过陈滢等人,笑若春风拂面:“真真儿的是太难得了,我还怕学里不给假呢,正愁着这宴席上就我们几个老的,可怎么是好?如今却是不愁啦,正所谓春风才至,这花儿就都开齐了。”
这话直引出了一片笑声,倪氏亦是心下欢喜。
万氏言辞雅致,倒是很对她的胃口,她的面上便也擎起个笑来,说道:“卢老夫人这话也太夸着她们了,依我说,贵府两位姑娘才是如花似玉呢,真真是好个模样。”
倪氏方才所言也不过是客气话,大家见面儿先夸一通对方的晚辈,亦是场面上的惯例了,万氏闻言便笑道:“罢了罢了,要夸等会儿再夸,先随我进去坐着是正经。”说笑之间,便引着众人来到了花厅。
那花厅倒是很宽敞,里头的人却不多,泰半皆是有年纪的夫人太太们,年轻姑娘自是早就四处赏玩去了。
众人落座之后,略叙几句寒温,晚辈们便给长辈请安,再由长辈派下见面礼,这套程序便算完了,卢家的两个姑娘便适时起身,邀请陈滢等人“去园子里瞧瞧”。
便在她二人相请之际,陈滢注意到,那俞氏面上的笑容似是有些淡,每每视线扫向自家两个侄女时,那眼神更是飘飘忽忽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是心下微讶,陈滢却也没当回事。
宅门里的事情最复杂、也最细密,俞氏是长房大妇,而这两个姑娘却分属二房与三房,想来这房头儿与房头儿之间,也是有些不能言说之事的。
陈滢一面想着,一面便随众人起身,先行辞别了长辈,复又沿着那外头的抄手游廊来到了花园。
忠勇伯府的花园占地面积颇广,然此际只是初春,园中花木寥寥,那景致便也有些单调,幸得内中有一所“梅苑”,如今却正是晚梅花开的时节,正是锦绣千重,一众姑娘们皆在这里游玩,伯府还贴心备下了笔墨、投壶、琴箫等物,那些有雅兴的姑娘们自可写诗抚琴,或是于梅下嬉戏,十分风雅。
卢宛音姐妹十分尽心,一路细心陪伴,陈滢逛了一圈儿下来,忽觉小腹隐隐坠痛,不由大感不妙。
她已经来过了初潮,此时这种痛感她十分熟悉,算算日子,只怕今天某位亲戚便要造访了。
她不欲惊动旁人,便悄无声息地带着寻真并知实离开了人群,寻了个小鬟问明路径,直奔净房而去。
好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