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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公子无良-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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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贾珠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似个玉人一般静静地躺在床上,见众人来,先要勉强起身,被贾琏按回去后,惨淡地笑道:“失礼了。”

    “这会子了,还在乎什么礼数?你觉得身上怎样?”黎碧舟年纪最长,进来问候贾珠的事,也该他先开口。

    贾珠迟疑一番,开口慢吞吞地道:“……琏儿不懂这个,请你们帮他替我写了折子,将工部的差事,辞了吧……”

    屏风后响起低低的一声“唉——”,贾琏心知是那李纨听贾珠说要辞官按捺不住了,俯身对贾珠道:“珠大哥何苦为难我,这事哪里能由着我做主?”贾政、王夫人原本就巴不得在家中扎他的小人,这事若是由他出头,那两口子不得恨不得在他饭里下药。

    贾珠虽病了,但也听见了屏风后李纨的动静,苦笑道:“我这身子,还不知道能熬几年……何苦呢?总归有二老爷的事,前程有限……不如留下一命,在家中家塾教书育人,倘教导出一二名于家于国有望的,那就是我这辈子的造化了。”这一句话后,微微有些发喘,再说不出旁的来了。

    屏风后李纨听出贾珠话里的哀声,便默默地啜泣起来,原本存着一颗望夫成龙的心,这两日里险些看着贾珠死在她面前,只觉得那些身外事一概不必苦求了,只求今生晚几年守寡,这就是她的造化了。

    黎碧舟、袁靖风几人听了,无不替他扼腕。

    “如此,先捎话回话,看二叔、二婶待要如何吧。”贾琏琢磨着如今还要贾珠做官,不亚于逼死他,那冰水虽一时救了他性命,也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冰坏了。

    贾珠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又连声地喊李纨。

    李纨本不肯出来,此时也揩干了眼泪,款款地从屏风后走出,跪在床前脚踏上,轻声问:“大爷是渴了?”

    贾珠摇摇头,指着李纨对贾琏五人道:“倘若我活不过这几日了,请你们多多关照你们大嫂子吧,我先谢谢你们了。”

    李纨一听这话,眼泪立时滚了下来,趴在床边痛哭不已。

    贾琏笑道:“大哥快别说这些灰心丧气话,心若是灰了,无病无灾也能消磨死人。我最听不得人家这样的托付了,大哥若当真疼大嫂子,就憋着一口气痊愈了吧。不然,若是婶子怪罪起来,谁能救得了大嫂子?”

    李纨哭得越发厉害,贾珠见此,也不忍再发哀声。

    贾琏拉着黎碧舟四人小心地退出去。

    “你这大哥倒是个仁义人,只可惜……”袁靖风与贾珠来往不多,此时也不免为他叹息。

    贾琏轻声道:“如今,还望珠大哥的心意,家中的二叔二婶能明白才好。”又见天越发黑了,唯恐犯了夜禁,赶紧送黎碧舟几人出门,又打发人回荣国府,将贾珠决心罢官的话传过去。

    这话传到荣国府中,贾母沉吟良久,虽心疼孙子,但眼下贾珠是二房唯一“出息”的一个,也不敢为二房拿主意,就叫了如今管事的鸳鸯来,叫鸳鸯去将这事告诉贾政、王夫人。

    天色已晚,鸳鸯并不从大门去王夫人那,穿过穿堂叫两个小丫头子挑着灯笼送自己抄近路过去,进了东边花园子里,就见这边乱的不成套。

    年幼的贾环哇哇大哭,赵姨娘不耐烦地骂奶娘不尽心,瞧见眼前的探春,又骂探春不长进,直念叨着亲孙女还被个外头来的侄孙女史湘云压了一头。

    地方狭窄,鸳鸯原不肯听这些闲话,偏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见金钏接了出来,悄声问:“赵姨娘这是怎么了?”

    金钏道:“她能怎样?听说大爷不好了,恨不得烧香还愿似的。老爷如今又不像早先那样日日在外院跟客人们说话,见她那个样,少不得骂她两句。她心里不忿,又掂量着老爷今晚上住在外书房,自然要借机指桑骂槐地发发牢骚。”

    “太太不管?”鸳鸯蹙眉。

    “骂的又不是太太生的,太太才懒得过问呢。”金钏说着,领着鸳鸯到了王夫人门前,便伸手打起那道红漆竹帘,请鸳鸯进去。

    鸳鸯进去了,望见天这样晚了,王夫人还在与元春母女二人坐在炕上边做针线边说话,见元春不复两年前的国色天香,如今好似染上了香火气一般,疲惫得不似个闺中女儿,却像是个操持家务的少妇。心里想着,就将李家捎来的话说了。

    “……老太太是什么意思?”王夫人忙问。

    鸳鸯心道莫非贾母发话不许贾珠辞官,王夫人就心安理得地叫贾珠拼死做官去?“老太太说,她终归只是祖母,此事该如何定夺,还要看二老爷、二太太的意思。”

    元春见鸳鸯离开贾母跟前越发地沉稳干练,又见她穿着件粉蓝底子撒花缎面交领长袄、配着条银灰百褶裙,又俏丽又利落,心道人说这鸳鸯要配给贾琏的奶兄,她这样的的人物也肯甘心?笑道:“劳烦你大晚上的来这一趟,抱琴去送一送你鸳鸯姐姐吧。”含笑望着鸳鸯出去了,叹道:“若是昔日叫这鸳鸯随了大哥,如今该多省事呢。”

    王夫人叠着两只手,并不接这话,虽贾琏不收鸳鸯,但鸳鸯如今也是贾琏那边的人,哪里是轻易能动的,忙叫人去请了贾政来商议。

    元春见此,也起身退了出去。

    “怎么环哥儿又哭个不停?”贾政人还没进来,不耐烦的声音已经飘进来了,不等丫鬟打帘子,自己先甩了帘子进来,重重地坐在暖阁炕上。

    昔日住着的院子宽大,贾政内外两个书房哪一个离着后院都有些距离,自然听不见那些琐碎声音,如今住得拥挤,隔三差五地听着赵姨娘房里的动静,也不似早先那般觉得她“本分”了。

    王夫人道:“环哥儿有些受凉了。”忙又将贾珠要辞官的话说给贾政听。

    贾政呆住,他全指望贾珠出人头地,替他出一口气呢,如今贾珠竟然不肯做官了!忙道:“竟病成这样?”想起贾琏的手段,又道:“莫非是琏哥儿无中生有?”又疑心贾琏早算计着贾珠体弱,才肯将官让给贾珠做。

    “要不,明儿个老爷去看看?”王夫人试探道,贾政自从在金陵出了事,至今不曾出过门,借着这事出门试试看外头人的态度却也不错。

    贾政唯恐去了被李守中小看,忙道:“我哪里出得了门?”

    “……可咱们不出门,就只能由着琏哥儿拿捏了。兴许珠儿身子骨好端端的,是那琏哥儿有意造谣呢?”

    夫妇二人皆知贾珠的身子,受过这次挫折,哪里会好端端的。只是当初分家时许下不能再挂荣国府名头出外行走,前不久与王家断了来往连王仁大喜都不能过去,如今已经是将所有都赌在了贾珠的官位上,哪里甘心叫他罢官回家。

    贾政思量再三,咬牙点了点头,因在这屋里尚且能听见赵姨娘房里的哭声,也不耐烦在这过夜,起身便又回了前院书房。

    第二日一早,贾政过王夫人这边一同商议带去李家的礼物,就见迎春的丫鬟司棋与鸳鸯二人过来了。

    司棋笑道:“我们姑娘想念三姑娘了,想接三姑娘过去住几日。”

    王夫人瞧一眼鸳鸯,就知道定是鸳鸯昨晚上听见探春在赵姨娘手下受委屈了,告诉了迎春,迎春这才要接人。眼下也顾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点头就叫司棋、鸳鸯去请探春去荣禧堂那边住着。

    过一会子,探春穿着身橘黄衣裙,带着金项圈衣衫整齐地过来,进门后见了贾政夫妇便笔直地跪在地上稚嫩地道:“老爷、太太,”略回想了一番教引嬷嬷是如何指点的,又接着咬字清晰地说,“如今咱们家里事多,我虽不能为老爷太太大姐姐分忧,但守在这边也安心。若过去了,那边必定怕老太太担心,将上下消息都瞒着,女儿过去了,不得知道大哥哥的事,越发会为大哥哥担心。”

    贾政一怔。

    王夫人立时落泪道:“还是三丫头懂事,罢了,不去就不去吧,且随着你大姐姐一处玩吧。”叫了探春到跟前,感慨道:“三丫头比宝玉还强一些。”

    贾政点了点头,也觉这会子了探春不像那些眼皮子浅的争相去大房那趋炎附势,且看她年纪这样小,却在言谈间比宝玉老练的不止十倍,也称赞了她一句“有风骨,不吃嗟来之食”,赏了她两个上等砚台,叫王夫人打发了司棋、鸳鸯两个回西边去。

    鸳鸯、司棋心觉没意思得很,碰了一鼻子灰地回了荣禧堂。只是琥珀、珍珠二人原本已经兴冲冲地告诉贾母探春要过来住,此时见她不来,便去问鸳鸯缘故,听说后背地里学给贾母听,贾母听说那句“不吃嗟来之食”,便也歇下了接探春到身边与迎春、湘云一起教养的念头。

66锲而不舍() 
却说贾政许久不曾出门;此时出了门,人在轿子里正襟危坐不敢向大街上看一眼,更不许随从随便与路上遇见的熟人答话,一路到了李守中家中;下了轿子,有些不尴不尬地整理衣冠;见李家只有个二十出头的李诚出来,李守中并不露面,且李诚不加寒暄就径直领着他去见贾珠,被这般冷落越发悻悻的。待到了东厢房外;望见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正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教导贾琏习剑;心里就后悔将贾珠交给贾琏了;只觉贾琏自己胡闹还瞅光阴不够,哪里有心思去管贾珠死活。

    “二叔来了。”贾琏挽着剑花收了剑,与冯紫英一同行到贾政跟前。

    贾政勉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进了屋里,瞧见李纨消瘦许多地捧着细瓷水碗盘坐在床下脚踏上给贾珠喂水,就道:“媳妇退下吧。”

    “是。”李纨不知贾政为了什么缘故过来了,但觉他此来定有所谓,偷偷去觑李诚,又去看贾琏,人向外去,却不走出明间,只立在隔开两间屋子的红纱橱子后。

    贾琏、冯紫英已经做好了贾政痛哭后安抚他的准备,却见贾政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前绣墩上,按住要给他行礼的贾珠。

    “父亲,孩儿无能……叫父亲担忧了。”贾珠终归坐了起来,虚弱地跪在床上给贾政磕了头。

    贾政反反复复地看了贾珠脸色,望见他面孔发白、四肢无力、气息飘渺,心里一灰,却仍旧存了一丝妄想地瞟着贾琏问:“珠儿,也不必立时罢官弃职,先告了假,在家里养几个月。”

    “咳咳。”贾珠不曾开口,已经咳嗽了三四声。

    贾琏因贾政那脸色,就明白贾政两口子定是将贾珠要罢官的事怪到了他头上,于是拉着冯紫英、李诚出去,在橱子外见到李纨,也不出声只一点头就出去了。

    李纨拿着帕子擦着眼睛,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地看着,此时两眼发涩、手脚发软,侧耳去听,只见贾琏、冯紫英走后,屋子里贾政就轻声地问话了。

    “珠儿,可是琏儿哄着你罢官的?你别听他胡说。”

    贾珠摇了摇头,心下反倒讶异贾政为何会说出这话来,开口道:“父亲,是我自己个……”‘

    “你莫瞒着我,那琏儿手段了得,咱们一家落到如今这境地,全是大老爷、琏儿两个害的。可怜我们一房,如今就只有你一个出息的,若是宝玉再大一些,我也便不说了。只是……若是你也不做官了,咱们一家再没个指望了,日后谁还把咱们当人?”贾政说着,便滚下泪来,心道贾珠的病休养两个月就能好,何必自断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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