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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其不意的相见,澄心僵住!她怎么来了?
放眼看去,今天来的全是石家的亲戚。
王雪兰也呆了一呆,来前她知道是澄心。有心不来,怕事后澄心知道关系,要说自己躲着。寻思一下,凭什么躲着她?不忿上来的王雪兰,用心加意地打扮好,款款而来。
想得再好,怎奈见到面上,心中羞窘上来,王雪兰的面庞也红得一眼就可看出。
澄心看第二眼,人又呆了一呆。王姑娘,却是妇人打扮。她恍然了,难怪她前来,想来是石家的亲戚。这么说,澄心在心中笑得俏皮,嫁不成石涉,此人一心要嫁石家。狐疑上来,难道一心只想我丈夫,怕嫁别人家里再看不到他?
澄心沉下脸!
王雪兰也沉下脸!
凭什么怕她,凭什么脸红,又凭什么由着她打量来去。王雪兰知道自己穿的什么,就来看澄心。石夫人病中,澄心虽花枝儿似的年纪,也不敢过于打扮。因年青,又是新人头一年进门,也不能过于朴素。又出门,捡了一件藕荷色上衣,又是一件水红裙子。
首饰,不过两三件。只有压衣的玉佩,是定亲的那一件。
王雪兰眸子往下微一斜,把石少夫人从头看到脚。心中暗暗咬牙冷冷一笑,见别人全见过礼,自己上前来欠身:“见过嫂嫂。”
澄心故意装不懂:“这位是?”
王雪兰气得再咬咬牙,难道你不认识我,这里的人全知道自己往京中去一回。石大夫人正要介绍,王雪兰仰起面庞先道:“嫂嫂倒不认识我?半年没见,忘了也是有的。”澄心这才装明白:“哦,原来是王家姐姐。”
因此,才还礼。
石大夫人不明就里,过来笑道:“你们倒认识,”王雪兰第三回咬牙,面上不能不笑:“大伯母,我去年侍候父亲在京中,和郑家嫂嫂会过。”澄心肚子里好笑,你是侍候父亲在京中?人却啧啧称赞:“可不是,王家姐姐孝悌上,是我等楷模。”
王雪兰还想咬第四回牙,想想这牙忒般咬,只怕咬碎不解恨。要装听不到,又难忍这口气。石大夫人是主人,不理会她们之间暗潮汹涌,往下介绍完全:“雪兰以前我们这里才女,”王雪兰忍气。
“她现嫁的是赵官人,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王雪兰忍泪,脸一直红到脖子上。
她也有她的难处,她不能不来见澄心。今天不见,明天也要见,总不能天天躲着。她不敢抬头,怕澄心一脸的诧异,那真是万剑扎人心。
澄心一脸诧异!
用石娇兰的话,王家姐姐字比你写得好。是头一等的才女,样样比你好。这样的人,怎么去嫁一个财主?
王家不是没有钱,也不是养不起女儿再几年。澄心今年才十五,和澄心一年的王雪兰,就这么急着出嫁?
人的心思,从来东去西来不定。澄心的小心思,哗啦一下想歪。及到歪了,才自己羞愧,就和王雪兰不合,也不用那么想她。
两个人都不自在,勉勉强强行过礼。双方都自制,没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坐下来说话。澄心由别人说话中。弄清楚这赵官人的父亲。是石家上一代的姑奶奶招赘而来。到了赵官人这里,他有一个哥哥,姓石。赵官人是第二个孩子。姓赵。
姑奶奶早早离世,赵官人的父亲和哥哥也离世。他又姓赵,石家的人对他不亲热也不冷淡。赵官人不爱读书,知道这书香门第里相不中自己,他很知趣,但有事情都是到的,因此王雪兰要来。
至于王姑娘眼高于顶,看中石涉后也算花费功夫要嫁他,只是没成就是。她嫁赵官人的原因,还是一个谜?
坐到午后。澄心来告辞:“伯母爱惜赏酒饭,又有姐妹们相伴,原应该多坐一时,只是婆婆还未大愈,要先回去了。”
石长夫人很爱澄心,拉着她的手笑对众人道:“都来看看,这是小小年纪的管家人呢。”有一个快没牙的长辈含糊着笑:“多年媳妇熬成婆,你倒有福。”
座中至少好几个人面色黯然。
这话打中不少人心中酸苦。就是石长夫人,如今没有婆婆,回想自己当年初当媳妇,背后也有一把子泪水。
只有王雪兰不黯然。看她神色,对澄心这风头是不悦的,但是她也没有婆婆,亲大伯子小叔子一个没有,石家的亲戚虽然走,却只是面子上情分,不往心里去。因此她只不悦,倒没有自身的忧愁。
澄心怀里一肚子疑问回家,先见石夫人,告诉她席上说的话,见石夫人精神又好几分,陪坐着先不离去。有家人来要东要西,只在这里领去。
石夫人同澄心商议过几天请人打牌的事,什么人爱吃什么,样样说倒。最后含笑,且有几分羞涩:“你公公体贴人,也只在这里。”
身为媳妇的澄心了然,要问石涉好不好,说不出来不好的地方,要说他好?澄心满心里全是疙瘩。
好容易到晚上,澄心才得空见娇兰。公婆在,不好同娇兰咬耳朵。查上夜时,见娇兰房中还亮灯火,澄心走进去,石娇兰在做针线。
咬去线头,石娇兰放下针,让丫头倒茶来,笑问:“今天去见了什么人,三表姐可好,五表姐可好?……。”
亏得澄心一一认得,这种过门认亲戚的功夫,家中早有交待。见过一面,再不认识,别人不会说人多你记不清,只会说这家新媳妇眼里无人。
打发丫头出去,澄心总算可以问娇兰,同她悄声咬耳朵:“王姑娘,怎么倒嫁了赵官人?”这不是石娇兰的事,她浑然不放心上,没心没肺地道:“嫁人了不好,你可以放心才是。”澄心咬牙笑:“我是问,她人才出众,怎么倒急着嫁人?”
“原来是这样!”石娇兰总算明白,也起了疑心。以前她没把王雪兰放心上,自从知道她不爱娇兰爱的是哥哥后,石娇兰天真烂漫,没怎么想过她。现在来想,果然呀了一声:“城里官儿还有,她嫁一个财主,实实地是委屈。”
接下来,石娇兰想的和澄心一模一样,房中无人,只有轻风微送,石娇兰口无遮拦:“做下什么?”
澄心啐了她一口,笑骂:“怎么会?”
虽然是情敌,郑澄心也装得出来一派大方。同时心中庆幸,原来不是自己独心坏,娇兰也会这么想。
石娇兰嘻嘻,仰面出神:“王家姐姐生来傲气,以我看,”哎哟一声,叫出来:“不好!”澄心吓了一跳,急急来问:“想到什么?”
“城里财主不少,偏嫁赵官人,这,这,”石娇兰对着澄心满面通红,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出来:“她还打我哥哥主意?”
澄心听完这句话,长长吁出一口气。人软在椅子上,又坐起来笑:“胡说!她都嫁了人,还打这个主意无用!”
“那看也多看几眼,”石娇兰笑着来辨。
姑嫂两个人对着笑了一时。石娇兰满口答应:“我为你打听去,看看她是什么主意。”再噘嘴:“你也为我出点儿主意吧,这崔家,我是不嫁的。”澄心也答应她,出来见上夜的家人还守着,家中查了一圈,回房来睡,见月色如银,怎么也睡不着。
可怜你孤枕难眠,又一回出现在澄心心中。
天交七月。晚上不热也不冷。衾被柔软。让人睡下去就无限绮思。想想这被子虽好。不如那人肩头胸前,想想这床上虽香,不如那人体气好闻。
几点痛泪。从澄心面上滑落。放眼看去,自己在安乐乡中。那一个人,还不知道哪里泥水中滚爬。也许酒喝到十分,把家人全都忘却。当然,把自己早就不记得。
呜咽思念到半夜,起来闷闷理妆。心中郁闷,手臂酸软只是抬不起来,本想慢慢梳洗,外面有人来问:“少夫人可起来,老爷说有一个同僚办喜事。等早饭出门,又问车可备得?”澄心收起心神匆匆出来,这一忙到晚上,回来倒头睡下。
过上几天才想到,管家倒是公婆对自己的体贴。想以前在家中时,母亲也说闲会生事,果然如此。
八月中,不见石涉来信,想想来回路远,邮差恐有耽搁,澄心作罢。打点冬衣给石涉送去,就到中秋。
中秋晚上,在石大夫人家里过,早早的,先让人来请。
赵宅中,王雪兰长吁短叹,总是懒倚碧窗。赵官人走进来,这是一个生得白净的青年,个头儿中等,不高,人面前也说得过去。见妻子从早到晚就都如此,前来关切她:“再不好,吃几剂药,”
“药也是乱吃的。”王雪兰抢白他,心中闪过一道人影,他虽然温和,说话却刺人心底:“妹妹喜欢,是我的福气,我只喜欢澄心。”人家高头大马,官服气派,自己的这一个,只会算盘珠子。
赵官人脾气甚好,吃了话也不放心上,微笑坐下来:“你只不好,这节怎么过?大伯父送信来让我们去过节,你不去,我岂不少了半边。依我说,找人来看,真的不好,也有劳你强撑着去吧,到底大伯父是好意,没把我们忘记。”
“怎么不是好意!你四时节下,几曾少送礼过?人家怎么能忘了你!”王雪兰烦他,见他总不生气,自己更生气,就撵他:“出去吧,我不耐烦,正要清静,你在这里坐着,我怎么能好?”
赵官人笑容不改:“不然,你帮我管理家务可好?”
“咄!”王雪兰变了脸:“家中俗务,自有人管,再来你是这行的能手,少来麻烦我。”她想想无形中有了气:“我不是那有心思的人,才来就要管你的家务,你管我东管我西,我不喜欢,我管你,你能喜欢?
赵官人糊涂了:“这些话哪里出来的?”王雪兰更变了脸:“我有嫁妆不愁,你养我,是你养我的,别的,少来烦我。”她粉面含嗔,赵官人越看越爱,倒笑起来:“你这不是和我生气,不知道哪里来的气。你又不出门,哪一个惹你生气?”想想道:“没有人惹你才是。你我并没有孩子,”
王雪兰抽身站起,一阵风似的往房中去了。
赵官人向来不生气,自己讪讪一下,想想说到孩子雪兰就不喜欢,成亲已经半年,难道这话还害羞?
妻子时常古怪,无端就生气。赵官人归于女人大多如此,并不放在心上。
到中秋这一天,还是催着王雪兰往石大夫人处来。进门先遇到三房里一个人,正和石忠贤寒暄:“涉哥可有信来,再一回来,只怕官印又换一个。”赵官人做生意的人,只有多认识人的,没有少认识人的,过去拱手笑,再看妻子,早就进去。
王雪兰心怀鬼胎,七上八下过来。院中搭戏台,坐着不少人。才坐下来,有一个嘴碎的媳妇过来:“这首饰好,你们家有钱,黄澄澄的新炸的?”
“是我嫁妆里的。”王雪兰这样的人,也不能同这嘴碎的人多说,勉强回她。那媳妇子就扫一眼别处,鬼鬼祟祟的道:“看中间那一个。涉哥媳妇,才问过她,半点嫁妆也没有。”王雪兰打心里鄙视她,看人这种笑话,等她走了,又打心里鄙视澄心。
找了一圈,见澄心端端正正坐在石大夫人身边,不慌不忙和她说笑。见她身上衣服,却是石涉官阶的诰命。王雪兰这就明白,那嘴碎的人为什么要去计较澄心的衣饰。谁让她穿这种衣服来招摇。
凑过去听。澄心正在请教石大夫人家务。石大夫人满面慈祥。一五一十告诉澄心:“张表亲家里,年礼要厚重。我们这里过年,都送的是这些……。”
王雪兰来前告诫自己千万再莫露怯。此时原形必露,心中只是不忿。你婆婆现在,巴巴的来请教大伯母,不懂一定不会,只是显摆自己管家罢了。
她本就是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