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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用了软硬兼施、刚柔相济的办法。对上层士大夫用软的,柔的;对下层老百姓则用硬的,刚的,真是界限分明!其刑法之严峻,由下面一事即可窥见一斑。
某年天旱,为防谷价腾贵,刘备遂下令境内严禁私家酿酒,违者加刑重罚。同时,又派吏员挨家挨户搜查,甚至于家有酿酒工具,但是绝未酿酒的人户,也同样要被抓入官府判刑。理由很简单,也很荒唐——你有酿酒工具,就有酿酒的欲望,所以应与确已酿酒者同罪。这样一抓,官府的监狱自然是人满为患了。连刘备的幕僚简雍,也觉得此举实在过分,便想法劝阻。但是,他的劝阻方法很是另类,是用搞笑的手段。一日,他陪同刘备外出游览,见路旁有互不相识的一男一女在赶路,立即对刘备叫道:“此二人通奸,怎么不把他们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通奸?”刘备大惑不解。
简雍正正经经地说道:“他们都有通奸的器官,当然应与已通奸者同罪,这就和家有酿酒工具与已酿酒者同罪是一样的道理呀。”
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醒悟并下令:释放所有因家藏酿酒工具而判刑者。这些无辜的“罪犯”算是幸运,有简雍出面救护,而且一举成功。如果没有人为之说话,如果有人进谏而刘备不听,他们的命运如何,可想而知。另外,因触犯其他法令而罹罪受罚者又有多少?由此事也可想而知。史称“诸葛亮佐备治蜀,颇尚严峻,人多怨叹者”,这确是事实,完全不必为之讳言。
为此,法正曾经劝说诸葛亮要“缓刑弛禁,以慰其望”。诸葛亮写了一篇《答法正书》,专门解释为何在刚刚开始治理益州时要施行严刑峻法,他说:“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刘璋暗弱,自焉以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弊,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著。”
这段话大意是说:秦朝为政太严,继起者的刘邦因此要施行宽和之政,以救其弊。益州的情况完全不同,刘璋为政过于宽和,结果造成无上无下的涣散局面。我们接管了益州,必须改行严政,才能使尊卑分明,上下有序,这是治道的要点。诸葛亮在这里说明,为政尚严或者尚宽,都是根据客观形势而定。我们之所以施行严政,不是因为我们喜欢它,而是因为客观形势需要它。平心而论,他的说法也有道理。所以后人曾经就此撰联一副,文云: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则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此联至今犹悬于成都武侯祠内孔明殿前,供过客品味咀嚼。
安定益州的第三条措施,是增加财物储备。刘备初入益州,无钱向刘璋要,无粮向刘璋要,无布也向刘璋要,自己毫不操心。如今接管了益州,当家就要理财,就要筹集各种物资以满足军政需要。手中无钱无物,刘备这个益州牧的位子就坐不稳当。解决财源,刘备的主要办法是设置司盐校尉和司金中郎将两种官员,统一管理盐、铁的生产和销售,从中抽取厚利,上缴国库。
当时,益州的井盐生产规模已经相当可观。临邛、广都、什邡(分别在今四川邛崃市、双流县、什邡市)等许多县都开凿有盐井。人们从很深的井中汲取含盐的卤水,以火煮去水分,便可得到白花花的食盐。临邛等地,甚至还开凿了能产生天然气的“火井”,并且用它来煮熬井盐。据史籍记载,卤水“取井火煮之,一斛水得五斗盐”,产盐率相当高不说,使用天然气来生产,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现今成都市郊出土的汉墓“盐井”画像砖上,有描绘当时井盐生产的生动画面,看了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盐、铁这两项,自来是社会必需的大宗物资。刘备将盐、铁改为官府专产和专卖后,当然是“财源茂盛达三江”了。刘备不仅垄断了盐、铁厚利,而且还大量铸造“直百五铢”铜币,投入社会流通。他一手赚钱,一手又造钱,然后用钱购物,物资也不缺了,所以史书上说是“数月之间,府库充实”。这样大搞,还能不充实么!
安定益州的第四条措施,则是振兴文化教育。两汉时期的益州中心地区成都一带,人文荟萃,教化昌明,在全国的地方州郡中属于领先者。论人物,有司马相如、王褒、扬雄等第一流的文化英杰。论教育,西汉景帝时蜀郡太守文翁,在成都兴立学官,教育青年,乃是中国地方政府建立官办学校的创始。但是,东汉末年的社会大动乱,使益州文化衰颓,教育凋敝。人们受教无师,向学无门。刘备入主益州,有感于此,乃下令以通儒许慈、胡潜为学士,负责收集流散的图书典籍,整顿恢复学校,开始传道授业解惑。同时,又特别设置儒林校尉、典学校尉、劝学从事等官职,用以兴办学校,鼓励学子,倡导文风。虽然这些官职的名称听起来很不协调,因为“校尉”本是领兵的武职,与“儒”、“学”完全沾不上边,但是,致力于振兴文化教育事业,终究是有利于益州安定的大好事。
刘备进入成都,为安定益州殚精竭虑,很是忙了一阵子。待到形势大定之后,紧张的情绪渐渐松弛下来,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孤寂之感。他顿时明白:已是解决自己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自从刘备西上益州与孙夫人分手,他就是孑然一身,无伴无侣。如今当了荆、益二州的州牧,从政治上的大处来说,内庭不可长期虚旷,否则便是纯阳失阴,乾无坤佐,不足以令群下瞻仰;从生活上的小处说,不到十岁的幼子刘禅需人哺育,自己的生活起居,也需一个贴心者来照拂,所以择偶成婚,即是一件迫切要做之事。
主公要结婚,下面的臣僚马上忙碌不停。首先当然是要选择合适的对象。照外人看来。刘备贵为两州之主,又有大批臣僚相帮,还怕求不到一个“窈窕淑女”为贤内助?其实不然。群臣选过来,访过去,觉得这个不合适,那个不般配,竟然在淑女如云的益州难以挑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对象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最后被确定为州牧夫人的这位幸运者,乃是一个闭门独处的寡妇,而且还是刘备本家的遗孀。
为何刘备访求不到一位未婚淑女呢?原因无他,在于其身份过高且又年龄偏大。作为荆、益二州之主,刘备的嫡室夫人当然要出自高门名家,而不能在蓬门荜户的小民百姓中选择。可是益州以及荆州的高门名家,其户主大多做了刘备的臣僚。从身份相称而言,刘备只可以娶臣僚之姊妹,而不可以娶臣僚的千金。否则,身为主公的刘备,就要尊称臣僚为岳父,而自称小婿了。此时的刘备,已经五十有四。他的臣僚,最年轻的也在三十岁以上。到达这种年龄的臣僚,其姊妹犹待字闺中者恐怕是寥若晨星,而其中品貌俱佳够格作州牧夫人的,恐怕数字接近于零。既然情况如此,刘备不能求得未婚的窈窕淑女,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幸中选的这位孀居女子,乃是讨逆将军吴壹的胞妹。吴家本是兖州陈留郡(治所在今河南开封县东南)人氏,后避中原战乱,举家随益州牧刘焉入蜀。刘焉有自立为帝的“异志”,他听说命相家断定吴壹之妹有大富大贵之相,赶忙聘之为第三子刘瑁之妻。刘璋当上益州牧不久,其兄刘瑁突发狂疾,不治身亡。吴氏小姐尚未享到“大富大贵”,先倒成了寡妇。论品行,论容貌,那吴氏小姐是无可挑剔的。更重要的,是她还具有一些独有的优越条件。她是刘备臣僚的姊妹辈,又曾经是前任益州牧刘璋的嫂嫂,其兄吴壹还是刘璋旧部中的有名人物。因此,选她作刘备的夫人,不仅身份合适,而且还有团结刘璋旧部的重要意义。群臣把她推荐上去,刘备也很满意,根本没有计较对方是一个俗间所言的“二婚嫂”。不过,刘备仍有一点疑虑,因为他与刘瑁是同族本家,娶本家的遗孀,似乎有违于礼制。这时,法正出来说话了,他说:“要论亲疏,总比晋文公与子圉的关系要远得多吧!”
原来,春秋时“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重耳,乃是晋怀公子圉的亲伯父。当初子圉在秦国作人质,曾娶秦国宗室之女为妻。后来子圉潜逃回国,并被立为晋国国君,而其妻留秦未走。重耳准备回国夺取侄儿的宝座,遂亲赴秦国求借援兵。秦国又送几名宗室之女与重耳为妻室,其中就有那位侄儿媳妇。重耳碍难接受,他的随从劝他说:“别人的国家您都想攻伐,何况其过去的妻子!”为了争取秦国的支持。重耳也就坦然把侄儿媳妇拥入怀中。秦穆公大喜,遂出兵支持重耳返国杀死侄儿自立。就这样,春秋时期又增添了一位著名的霸主。
其实,刘备此时的情况,与昔日的重耳并不完全相同。重耳是处于山穷水尽之际,不“废礼行权”就没有出头之路。而此刻的刘备,雄跨二州,气象开阔,并未到达不娶此女,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不过,刘备自来从善如流,既然群下都说无伤大雅,他顿时心中释然。有关部门的官员连忙去备办一切。不久,刘备就再一次扮演了新郎。
新婚燕尔,柔情似水,刘备心头的愉悦不需描绘亦可想而知。每当暗室独处之时,他自思自量,总觉得这几年的运气真是好极了。先是娶了孙权的妹妹,又借得孙权的“荆州”;接着夺了刘璋的益州,再娶了刘璋的嫂嫂,地盘运和桃花运一齐走,而且接连上门,挡都挡不住。然而在此以前,每逢丢地盘就要丢家小,今昔相去,真是有若天渊。
刘备正在自我陶醉,却不料孙权的特使已经上门,要请他归还“荆州”,清偿旧账。这正是:
走了桃花来地运,谁知债主又登门。
要知道刘备如何应对登门要债的债主,是来文的还是武的,请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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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东邻争利
江东的霸主孙权,自从赤壁之战击败曹操之后,便把主攻方向转向淮南一线,企图由此挺进中原。于是,孙权和曹操鏖兵淮南,前后达十年之久,直杀得白骨遍野,赤地千里,仍然不分胜负。其间,孙权曾三次出兵淮南,最后一次动员了十万大军,亦未有所建树。孙权至此才认识到,淮南乃是易守难攻之地,由此向外扩张是事倍功半。于是,他开始转向西方,企图在荆州发展。于是,孙、刘两家,围绕着荆州,开始进行一场激烈的利益争夺战。
其实,就是在淮南鏖兵之际,孙权心中亦无时无刻不想着荆州。
荆州的现实状况,使他不能不想。当初他出借南郡,甚至又嫁出同胞的小妹,图的什么?为的什么?还不是希望交结一个能与自己同患难共休戚的可靠盟友吗?可是,自己在淮南与曹操打得难解难分,也没有见这位盟友出动一兵一卒相帮。他一心忙着扩张地盘,哪怕你派遣专使登门求他声援,他也置若罔闻。而且更为严重的是,盟友那位留镇荆州的义弟关羽,还不断在双方的交界线上挑起纠纷,气势咄咄逼人,大有要独占荆州之势。这样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