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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陋颜-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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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倒也不尽然。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越是让对方掉以轻心,越是容易克敌制胜,将军应当比下官更懂才是。”李秋狄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

    时隔三年,这位文质彬彬的李大人,果真是变了,季连城笑了笑:“本将已说了实话,李大人信与不信,本将无法左右。今天李大人难得光临,不如留下吃顿午饭,内子中午便回,李大人也可见上一见。”

    李秋狄站起身来:“不必了,在下营中还有要事。这便回了。”羿山应该已经得手,他也不便久留,免得见到那个女人,更添烦扰。

    季连城送李秋狄到大门外。此时,府里的下人拎着一筐子东西出门。李秋狄眼角无意一扫,却是浑身一震。

    “慢着……”他冲过去,从那一堆物事中拾起一件东西,冲那下人大喊,“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季连城皱了皱眉头。下人恭敬道:“这是在杂物房收拾出来的。将军说,小少爷近来多病,恐怕是死人的东西妨碍到了,所以命我们将死人用过的东西都扔出去。”

    李秋狄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干了去,看着那支簪子,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每一副画面都是她的一颦一笑,而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她死了,死了……

    季连城缓缓走过来:“李大人认得这支簪子?前两年,我和内人在南疆境内,救过一个身染重病的中原女子,并将她收留在府中。只可惜,后来她还是不治身亡。”

    李秋狄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渐渐冰冷起来,眼前的事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九霄天外传来:“将军可还记得,她是什么模样?”

    季连城敛下眼眸,望着那支簪子:“自然。那女子半边脸若黑炭,初见时本将还吓了一跳。若不是我夫人心善,非要救她,本将或许根本不会理会她。”

    话说到这,季连城知道目的已经达到。看着李秋狄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愕然道:“难不成,李大人和这个女子是故人?可惜我不知,否则一定早些通知你。她死后,我和夫人将她葬在边境的赤虎山,墓碑上书的是朱氏之墓。那里有中原的长河流过,算是对她的一个慰藉吧,但愿她能安息。”

    李秋狄将簪子握在手心中:“多谢将军。下官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说罢,策马而去。

    季连城咬住牙齿,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时,华音和季澜抱着阿普正往回赶。季澜坐在马车里,气恼不已:“气死我了,这些下三滥,竟然敢闹我们的场子,简直嫌命长了。”

    华音一边安慰着阿普,一边劝季澜:“罢了,反正想看戏以后随时有机会,那些下三滥抓起来就好了。我倒想说,你刚才打架打得挺过瘾的啊。”

    见华音戳破,季澜扑哧一笑,拉住她的袖子:“嫂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哎,就是官兵来得太快了,没打过瘾啊。”

    华音点了下她的脑门,瞋了她一眼,此时,大街上一匹快马与她们擦身而过,差点将她们的马吓得往一旁跑去,幸好车夫及时勒住了缰绳。

    季澜将头探出马车,对华音道:“好像是个中原男人,急冲冲的也不知道是去干嘛。”

    华音只顾着哄阿普,闻言,淡淡道:“别多事了,早点回去吧,免得你哥担心。”

    到了将军府,下车的时候,阿普非要季澜抱他,要不然就不下车。季澜乐不可支:“阿普真有眼光,来,让姑姑抱。姑姑最喜欢阿普了。”

    阿普勾住季澜的脖颈,小小的身子攀着季澜,季澜简直爱死这种感觉,一直不迭地说:“我什么时候能嫁人啊?好想也生个和阿普一样可爱的小孩啊。”

    华音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先一步进门。刚踏进去,季连城忽然迎了上来,将她狠狠纳进怀里。

    “阿黎,你回来了……”他的口气就好像她离开了他经年。可明明,她早上出门前才和他见了面啊。

    “连城,你怎么了?”华音被他拥得有些透不过气,忧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季连城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忽然好想你。”

    季澜捂住阿普的眼睛:“呀呀,这么肉麻的戏码,阿普别看,会长针眼的。”阿普挣扎着扯下姑姑的手:“呜呜,姑姑你太坏了,一个人吃独食。”

    季澜讶异:“谁教你这三个字的?你快成精了。”

    华音听得后头一大一小揶揄自己,忽然有些不自在,从季连城的怀里挣脱开来,将方才在戏院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季连城立即命随从去查清事情,又拉住华音的袖子,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她:“阿黎,我想吃你做的梅子冻。”

    华音瞋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一个个和长不大的小孩似的。”说着,便朝厨房走去。

    季澜和阿普在后头看得是津津有味,尤其是季澜,从小季连城就像严父一样地管教她,能展露温情的时候真是屈指可数。

    “哎呀呀,阿普,我真是好羡慕你,有这么一对恩爱的父母啊。”季澜抱着阿普进门,不忘揶揄自己的兄长。

    季连城瞪了她一眼,嘴角却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第58章 三年之约() 
赤虎山下,长河淌过,荒草凄凄处,一座孤坟无声诉说着凄凉。

    见到墓碑上的字时,李秋狄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下子被震碎,男儿最珍贵的膝盖此刻却软弱得不堪一击。

    他在墓碑前跪下来,摸着墓碑上的字,不敢置信:“华音,我等了四年,你给我的答案,就是不想要我了吗?”眼泪落下来,李秋狄仰起头,长长地嘶吼了一声,声音撞击到山壁,回声传来,分外悲怆。

    他不是没想过,她也许已经遭受了意外,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但只要一天没得到她的消息,他总觉得还有希望。他竟没想过,她可能是去了南疆。

    她在玳望城住过,他为什么就没想过,她可能去了南疆,一个没有通缉令的地方。他为什么这么蠢,这么蠢?

    季连城说的时候,他还没有全然相信。只凭一支簪子,他如何能放弃。可现在见到这墓碑,他所有的希望都被击溃。这荒草和墓碑上的青苔,都确实如季连城所说,有两三个年头了。

    “华音……我的妻子……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接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李秋狄再也无法抑制,抱着墓碑,痛哭了起来。

    骆羿山回到军营后,便一直焦急地等着李秋狄。明明说好在城门口等的,他却看到李秋狄策马狂奔出塞纳城,连叫都叫不住,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若在平时也罢了,偏偏将军马奇从京城述职回来,言明今晚要点兵。汪中郎将又还没回来,简直是急死人。

    到了晚上,明月星稀,马奇站在校场的月台上,低头一望,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李守备何在?”

    骆羿山出列,犹豫了下,道:“回禀将军,李守备今天身子不适,已向属下告了假,属下允许他在营帐中休息。”

    马奇提起剑,摸了摸剑刃:“是么?身为守备,身子竟如此差?”这是他发怒前喜欢做的动作,骆羿山的心跳了一下,跪下道:“李守备之所以生病,乃是执行任务所致。还请将军不要责罚。”

    话说到此处,李秋狄却忽然出现在校场入口,一身戎装妥帖合身,双目若星辰璀璨,只是其中却带了一丝令人心惊的寒意。

    马奇淡淡勾唇:“李守备不是病了么?何故又出现在这呢?”

    李秋狄缓缓走到月台前,向马奇行礼:“属下确实身体有所不适,但身为将士,保家卫国,又怎能有一日懈怠?请将军容我归队。”

    马奇长剑一指:“李守备,半年未见,本将军很想看看,你是否有所长进。挑一把兵器。”

    李秋狄正想出列,却被骆羿山抓住了手腕:“小心些,他的剑术很了不得。”李秋狄笑了笑,拍拍骆羿山的手臂,示意他放心,便走到兵器架上,抽了一把剑。

    “闻马将军剑术超群,属下有幸领教,还请马将军不要相让。”李秋狄抱手道。骆羿山在身后替他捏了把冷汗,这小子搞什么鬼,竟然叫马奇不要相让,是要找死吗?

    这话在马奇听来,分明就是李秋狄瞧不起他的剑术。他眼眸里立刻燃起熊熊杀气,剑间对准李秋狄刺了过去。

    李秋狄侧身堪堪避开,马奇又将剑一挥,李秋狄立刻以手中的剑格挡,两人就此交手起来。马奇从小练剑,又在军营中实战多年,身法又快,经验又丰富,就连骆羿山也不敢轻易挑战他。他早有意思要羞辱李秋狄,从前有汪录在旁边阻挠,他不好做得太过,现在是李秋狄自己找死,就怨不得他了。

    马奇手中的剑是分量十足的重剑,但握在他手里就像是普通的剑,一点也不费力,再加上马奇天生神力,每一挥剑都若有千斤之力。李秋狄接了几招,便觉得胸口沉闷不已。

    校场上众将士看得紧张万分。虽说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不喜欢马奇平时作威作福,对兵将动辄责打,但眼见马奇片刻间就占尽上风,又不由得有些佩服。

    眨眼间,马奇的剑又在李秋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马奇轻蔑得意地扫了李秋狄一眼:“李守备,看来,这半年,你并未好好练武,怎地武功竟退步如此厉害?”

    李秋狄凝眉,压下心中的不快,手腕提着剑绕了一圈:“将军见笑。胜负,似乎还未见分晓呢。”说罢,足下一点,快速朝马奇冲过去,同时,手中的剑忽左忽右地刺出。

    马奇一瞬间有些错愕,急忙出剑格挡。但李秋狄的招数有实有虚,他明明看他要往左边刺来,到一半他却又忽然刺向右边,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眼见这样下去,他极有可能要落败,马奇连连退后,又打算重复刚才的攻势,打算用力气压迫李秋狄制胜。李秋狄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退一步,李秋狄便进一步,逐渐将他逼到校场的角落。

    “李秋狄……你竟敢以下犯上?”马奇一边震怒开口,一边仓皇后退。

    李秋狄冷漠一笑。今天是他这三年来,活得最没有意义的一天。以下犯上又如何?他就是活得太小心翼翼,才会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想到这,李秋狄的剑毫不犹豫地朝马奇刺了过去,剑尖在离马奇脸面一寸之处被人拦住。骆羿山掐住剑刃:“李守备,好剑法。适可而止。”

    李秋狄握紧了剑柄,缓缓抽回了剑,在马奇面前跪下:“将军剑法超群,属下旁门左道,胜之不武。还请将军责罚。”

    马奇靠着校场的墙,慢慢站起身来,眼中充满恨意,脸上却是充满笑容:“李守备真是我中原的好男儿,本将军以你为荣。”

    校场点兵散后,骆羿山陪着李秋狄躺在营地里看夜色。半晌,终是忍不住关切,问:“秋狄,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秋狄阖上眼眸,白天经历的一幕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一下子便又哽咽起来。在军营中的三年,他和骆羿山无话不谈,他曾和他说过无数次和华音的过往。可这一刻,他如何能开口,告诉羿山,华音已经不在了?有些痛苦,不是分担给别人就能少一半的,而恰恰,会让痛苦加倍。

    骆羿山等了片刻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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