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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别说我小家子气,沐雪与昭宁走的太近,并非好事,那昭宁公主看上去恬静可人,可却是冷情冷性的人,而沐雪虽表面冷淡疏远,实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怕在昭宁手里,吃了亏还不知”,
苏之年不以为意地摇头道,“昭宁公主眼看就要去骨赫和亲,大概是舍不得罢,女儿家说说心事,有何不妥的?沐雪是苏家人,何人敢算计她”。
苏皇后本想说,那昭宁公主定是不愿和亲骨赫,指不定要苏沐雪从中做些什么,但想到既然圣上已让翰林院拟旨,和亲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便又收声,只与苏之年闲话了几句家里的事。
恰这日,苏沐雪路过翰林院,见其琉璃瓦顶耀目生辉,朱栏彩槛,不免有些感慨当日进宫做官时,在翰林院任编修之时,不由脚步缓了下来,却撞上了出门的编修林怀。
林怀走出门口,打了个哈欠,眼底乌青,官服有些皱褶,伸了个懒腰,这才看见眼前的苏沐雪,不由眼睛一亮,整理衣冠,走过来,拱手作揖道,“苏大人,许久不见”,
“林大人”,苏沐雪回礼,这林怀便是当日她初至翰林院时,主动示好的人,还领她去校场看骑射,方见到周池羽第一面。
“苏大人高升后,许久不曾回来见老同僚了”,林怀扶了扶官帽,笑容如沐春风,“确是沐雪有失礼节”,封左思谏后,苏沐雪随同去沣州、再是漠北,回宫时日不多,忙于公务,倒是与同僚聚会的少。
“翰林院公务繁忙?林大人似是彻夜未眠”,苏沐雪问道,林怀有些赧然的理了理官服,“苏大人见笑了,翰林院昨夜确是有大事,不过,却非林某小小的编修可参与的,不过是彻夜替诸位拟旨的大人斟茶倒水,备笔研墨而已”,
拟旨之事需有大学士等重臣,彻夜商议,再提笔拟旨,呈给皇上审阅,身为编修的林怀自是无份参与的。
“想来朝中又有要事”,苏沐雪随口应道,正欲告辞,那林怀眼见心仪之人在眼前,忍不住想卖弄聪明,开口卖关子道,“苏大人可知朝中又有何事?”,
苏沐雪淡然笑道,“不知”,林怀走近了些,低声说道,“虽说圣旨未下,但朝中已盛传开了,苏大人不曾听说?”,
“不知是何事?”,苏沐雪容颜如花,声音轻柔而悦耳,离得近了,吐息间,唇齿芬芳,让林怀心猿意马,扯着苏沐雪的袖子往角落走了些,苏沐雪皱了皱眉,甩开了他的手,“林大人作何鬼鬼祟祟?”,
林怀卖弄道,“此事重大,苏大人听后,可万万要保密”,“那罢了,苏某不听了”,苏沐雪拂袖要走,
“这是好事,苏大人,是你们苏家的大好事啊”,林怀急急上来拍马屁,说道,“苏大人可知,皇上令翰林院拟旨,下月初七册封二皇子为太子,苏家祖上荣光啊”,
苏沐雪脚步一停,脸色淡然道,“原来如此”,林怀见她一副不喜不惊的样子,发窘地揉了揉鼻子,本以为能讨得美人欢心呢?
“辛苦林大人,早些回去歇息罢”,苏沐雪朝他笑了笑,如春风化雨,让林怀露出喜色来,问道,“苏大人这是往哪儿去?”,
苏沐雪沉默,见林怀跟在身后,只好道,“去羽殿”,“听闻苏大人与昭宁公主交好,只是那回和苏大人在校场时,林某眼拙,竟没看出苏大人和公主殿下是旧识”,
交好二字,让苏沐雪的耳朵有点发烫,只能搪塞道,“那回,苏某与殿下亦是数年未见,有些疏远。林大人不必相送,回去歇息罢”,
林怀见苏沐雪体恤,不免欣喜,道,“无妨的,无妨的,只是苏大人可知,皇上已拟旨,三个月后,让昭宁公主下嫁骨赫,时日不多,苏大人当珍惜啊”,
苏沐雪眼眸一缩,急急低下头,眼底已是惊涛骇浪,连指尖都忍不住颤起来,“苏大人不必过于伤怀”,林怀安慰道,从怀中取出方巾,递到苏沐雪眼前,正是讨好美人的时机。
“此言可当真?”,苏沐雪拽着林怀的袖子,问道,“旁人不知,林某昨夜可是在场的,再说,此事苏大人在朝中肯定早有所耳闻”,林怀答道。
“多谢林大人!”,苏沐雪朝着林怀深深鞠了一躬,“苏某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毕,急急转身而去,林怀在她身后,见其身形婀娜,清丽生姿,不由看痴了。
第77章 对峙()
周池羽从御花园回来,刚到羽殿门口,就看到李承前拿着浮尘,躬身站在外面,“李公公?”,周池羽亲自走下轿辇,对这个侍奉过两朝皇上的太监,她是怠慢不得的。
“老奴拜见公主殿下”,李承前慢悠悠地作势要跪下,“公公年事已高,免礼了”,周池羽看了
眼夏菱,夏菱知道公主不喜与人触碰,忙扶住李承前的胳膊,把他搀了起来。
李承前也没有真的要跪,只是这架势还是要摆出来的,躬身说道,“皇上口谕,召殿下去宁安殿一叙”,
周池羽故作惊讶道,“公公派人通传一声便是,何必亲自来请”,李承前欲言又止,只叹道,
“陛下卧病在床,许多事不得力,这便派老奴亲自迎殿下过去”,
想来那景弘帝虽卧病在床,却也对苏皇后派人守在宁安殿的事并非不知情,这才让李承前特地来请了周池羽,毕竟御前的大太监可是没人敢拦阻的。
宁安殿的回廊幽深而长,四处弥漫着的药味,来回的宫女、太监脚步很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端着苦涩的药渣,梳洗的器皿,安静而有序的进行着。
“圣上今日气色好些了,方命老奴来请殿下”,李承前的背微微驼着,脚步蹒跚,这位侍奉过两位皇帝的太监,也老了。
景弘帝倚在榻上,已是春至,仍穿着厚厚的袄子,屋里门窗紧闭,有些窒闷,焚着的香炉白烟袅袅,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周池羽踏入门槛那一霎,竟有些不敢看,目光一扫而过,仍是心中大
惊。
景弘帝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蜡黄的脸上,双眼深深凹陷进去,竟如风中残烛,苍老憔悴的可怕,“朝儿,过来”,景弘帝的脸上露出丝喜色,勉强朝着周池羽招手,咳嗽了两声,朝着李承前等说道,“你们都退下罢”,
李承前上前替景弘帝捋了被子,续了热茶,放在他手边,躬身缓缓退出去。
“昨日,太后来看过朕,说了些话,朕便想起朝儿了”,景弘帝气若游丝的说道,“父皇抱恙,不能侍奉左右,是儿臣失责”,周池羽跪倒在榻前,哀声说道,
“朕虽在宁安殿养病,但朕心里明白,朝儿不必自责”,景弘帝枯瘦的手抬起,在榻边拍了拍,示意周池羽坐过去,
景弘帝转着浑浊的眼珠,怜爱地望着周池羽,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母妃的影子,“昨日,太后劝朕对你和亲之事,三思而行”,景弘帝叹气道,“周朝盛极时,朕颇自傲,与太后有过争执,逼太后允诺从此不再过问朝事。昨日,太后破例向朕提了此事。。。”,
周池羽有些惊讶,上回她去找皇祖母求助时,端若华只道不再过问朝事,没想到最终仍是打破了诺言。
景弘帝看着周池羽,见她一脸不知情的惊讶,咳嗽了两下,道,“太后看重朝儿,朝儿自幼得太后悉心教导,这些年朝儿做的事,朕都看在眼里”,
“平定沣州、击退骨赫,朝儿的谋虑和胆识,皆胜过你的皇兄”,景弘帝眼底黯然,许久没出声,“这些话,朕不曾同旁人讲。太后当年兴女学,纳女官,惠及一世,朕敬重、仰慕太后,可
朕是天子,亦曾有过自负轻狂。。。”,
周池羽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心里对那个舍弃了一切回到宫里,最后,却被皇上猜疑、嫉妒的女人,感到惋惜。
“前些日子,苏相向朕提了立太子之事”,景弘帝把话题引了过来,他满含欣慰地看着周池羽,说道,“朝儿是朕最出色的孩子,朕以你为傲,朕允你听朝事,阅折子,朕曾一心把朝儿。。。”,
景弘帝叹气,又抿唇不再说话,良久,手边的茶都温了,周池羽起身,替他斟茶,“可惜朕鼎盛的年纪,却是残躯一副,立储之事让朕心力憔悴,朕已令翰林院下旨,于下月初七,立二皇子周仁为太子”,
景弘帝侧脸看着斟茶的周池羽,见她不怒不惊,茶水如注而下,稳稳地蓄满了一杯,景弘帝惆怅叹道,“你这孩子心性沉稳,胜过你皇兄太多”,
“苏氏在朝中势力庞大,立仁儿为太子,能有可靠的倚仗”,景弘帝说毕,迟疑了片刻,又道,
“同时,朕令翰林院拟旨,三个月后,昭宁公主和亲骨赫”,
周池羽眼眸一缩,掩下心底惊涛骇浪的怒意,淡淡道,“父皇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把儿臣送走么?”,
只是这一句,景弘帝已听出她心底的怨愤,枯瘦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眼眶泛红,“朕对朝儿有愧!”,“朕的自负张狂,到今日,竟沦落到要以公主和亲。。”,
周池羽轻轻抽回了手,站起身来,俯视着景弘帝,“当年,父皇顾忌薛家的势力,明知母妃含冤而死,不敢有半分作为;今日,父皇顾忌苏家的势力,顾忌骨赫的挑衅,以屈辱的和亲换来边境安宁”,
那嘴里吐出的话语,如利剑,字字锋利,逼的人无处躲藏,
“病痛摧毁的身躯,尚有药可医,但怯懦折损的傲骨,是无药可救的!”。
“你!”,景弘帝满脸涨成猪肝色,难堪、气愤、恼怒的情绪交织在脸上,他手指紧紧握着榻沿,一手捂在胸口,双目如血,剧烈的喘息着。
“皇上,道长的丹药送来了,说要在两个时辰内服下”,李承前在外禀道,
景弘帝一听,语气急促地说道,“快快替朕拿进来”,“如此,儿臣告退”,周池羽躬身说道,
景弘帝面色如土,尤在气头上,道,“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你好自为之”。
门推开,陈太医捧着银盘,里面放着朱红的盒子,半开着,盛放着一枚褐色丹丸,药香扑鼻,
“昭宁公主”,陈太医行礼,“不必多礼,送过去罢”,周池羽探究的看了眼盒里的丹丸,身后
响起了景弘帝略显着急的声音,“替朕拿过来”。
周池羽抿着嘴,轻摇了摇头,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周池羽回到羽殿时,就看到一脸慌乱的苏沐雪,如坐针毡的,手里握着茶盏,却不知在想什么?
“朝儿,你可知道?皇上已。。。”,苏沐雪着急起身,却忘了手里的茶盏,溅了一手的茶水,
“瞧你慌的”,周池羽从怀里扯出丝巾,一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一手替她擦着手上的茶水,淡淡说道,“我都知道了”。
“那如何是好?”,苏沐雪完全没了主意,“期限还长,不着急”,周池羽云淡风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吹了吹,笑道,“我倒是比较好奇,下月初立储后,朝中会如何?”。
四月初七,景弘帝下旨诏曰,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病痛入体,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故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二子,周仁,俊秀笃